第43章 溫柔 不許看我
祁棠看着他笑:“帶我見你大哥幹什麽, 我們不認識,會尴尬。”
秦曉正了正他的棒球帽:“不會, 我大哥人很好,從來不讓人尴尬。”
“而且,他長得很美,是你喜歡的那種。”
祁棠眉心一跳,有些頭疼,原來小孩兒是要帶他去相親。
但都已經答應了, 他也不能中途反悔,這很不禮貌。
又過了一會兒,車子停在了一家餐廳門口。
餐廳不是很高檔,但特別雅致, 看得出來是用心選過的, 但這絕對不是秦曉的品味,很可能是他大哥選的地方。
“走吧,我大哥說他已經到了。”秦曉看了眼手機。
祁棠有些無奈, 只能跟着他進去。
那是個包間,推開門後祁棠就看見屋裏坐着一個異常俊美的男人,甚至有些男生女相。
男人穿着很随意的衛衣, 氣質高雅,卻有種說不出的活潑感。
“哈喽。”看見兩人進門, 他笑了下,臉頰上兩個酒窩跳得十分歡快, 活了一般。
祁棠禮貌地沖男人點了下頭。
看來小孩兒把他的口味摸得很透,這确實是他喜歡的那款。
但是現在, 他還不想談戀愛。
男人站起身, 幫祁棠拉開凳子:“你好啊, 我叫秦湫,你是祁棠吧,我弟弟經常跟我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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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曉皺了下眉,反駁他:“沒有經常說。”
秦湫寵溺一笑,揉了下他頭。
随後三人坐下,祁棠瞥了眼菜單,很輕地挑起眉。
菜單上都是他不怎麽熟悉的東西。
這時,一只漂亮的手伸了過來。
“這家餐廳我經常來,有什麽好吃的都知道,所以點菜這種事呢,就交給我,紳士只需要面帶微笑的坐着就好了。”
秦湫一邊翻動着菜單,一邊笑着說。
祁棠禮貌地應了一聲:“勞煩。”
他想,這果然是個不會讓人尴尬的人,而且十分心細。
如果是讓他點菜,他可能會有些茫然。
雖然他之前留學也在法國,但一般都吃中餐,對法國的餐食并不是很了解。
在等上餐時,秦湫随意起頭了一個話題。
“祁先生是畫家吧,是個很浪漫的職業呢。”
祁棠微微一笑:“算不上畫家,現在只能勉強稱為畫工。”
秦湫雙手合十撐着下巴,彎起眼看他:“謙虛了,不像我,是個心理醫生。”
說完他自嘲地補了一句:“一個很不浪漫的職業。”
祁棠看着他:“為什麽這麽說。”
秦湫聳肩:“不像畫家,看到的都是事物美的一面。這個職業,看到的往往是人性的醜惡面。”
“當然,也不全是,有時候也可以看到些讓人心情好的東西。”
祁棠指尖摩挲着杯子:“比如?”
秦湫漂亮的眸子一瞬不一瞬地看着他,帶着笑意:
“比如,現在祁先生坐得很端正,身子前傾,目光看着我,卻不看我的眼睛,只注視着我眉心一點。”
“說明你對我的話題有興趣,而且聽得很認真,心理上比較的愉悅,也很懂得如何尊重人。”
說完,他笑意更深,頭歪了歪:
“還有,你很中意我的長相。”
祁棠斂了目光,神情平靜:“嗯,不愧是心理醫生。”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糾正道:
“不是中意,是欣賞。學美術的都對美的事物比較執念和敏感。秦先生長得很好看。”
秦湫也端起杯子,酒窩現得很深:
“謝謝誇獎,也謝謝你讓我知道,原來我長得這麽有藝術感。”
他一句玩笑話,把輕松的氣氛變得更加愉悅了些。
秦曉在一旁看着,都插不上話,只能一個勁兒吃。
不過他很開心。
看吧,他就說這兩人會互相欣賞,他大哥原本還拒絕,現在還不是跟人聊得挺好。
只不過,一頓飯還沒吃完,秦湫就要走了。
他中途接了個電話,回來後就笑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抱歉啊,我診所有事,就先走了,祁先生,下次我單請你,就當是賠罪。”
祁棠不覺得他們下次還會見面,但仍然紳士地應:“沒事,你先忙。”
秦湫走了,秦曉就坐了過來:“你別看我哥他今天這麽正經,都是裝出來的。”
祁棠笑了下,不接他話茬:“趕緊吃吧,天要黑了,吃完我送你回家。”
秦曉哪裏肯,他開了一瓶酒:“來,慶祝一下你獲獎。”
按住他的手,祁棠看着他:“你還小,別喝酒。”
“哪裏小了,我都十八了,馬上快十九了。”
秦曉一把掀開祁棠的手,倒了兩杯酒,一杯推了過去:
“喝,好不容易有件高興的事,喝一點怎麽了。”
祁棠看着杯子裏還在晃動的液體,被秦曉的話戳到了心裏的軟處。
是啊,他很久都沒有過高興的事了。
這麽想着,祁棠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
從餐廳出來時,兩人都醉得走不穩路。
祁棠沒想到,秦曉這是第一次喝酒,而且這孩子酒量差得離譜。
他嘆了口氣。
還好秦家的司機一直等在外面,不然今天他都不知道該怎麽把人弄回去。
等把秦曉送上車,看着他離開後,祁棠這才往家裏趕。
他揉了揉眉心,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卻感覺腦子越來越混沌。
往前走了幾步,視線也逐漸模糊。
忽然一輛車朝着他過來,然後很多輛車朝着他過來。
祁棠這才發現,他已經走到了人行道上,現在闖了紅燈。
正要退回去時,一雙手猛然拉住了他。
“小心!”
與此同時,一輛摩托擦着兩人過去了,祁棠沒受傷,但他聽到了一聲悶哼。
聲音好熟悉,祁棠努力睜着眼,他感覺自己要睡過去了。
微微擡頭,只看清了一雙挑起的狐貍眼,很好看,卻莫名讓他很不愉悅。
祁棠面色熏紅,醉得有些不省人事。
他皺起眉頭,一把捂住男人的眼睛,語氣冷漠:
“不許看我。”
林安心頭一軟,還有些疼。
以前小朋友總愛叫自己看着他,不管什麽時候,都貪婪他的目光,會誇他眼睛生得很漂亮。
現在即便是喝醉了,也會潛意識讨厭跟他有關的嗎?
他扶着人站在馬路中央等車流過去,嗓音嘶啞:“為什麽。”
祁棠放開手,盯着他,像是在審視:“因為讨厭。”
林安感覺心髒像是被什麽狠狠拽了下。
這一刻,他忽然有些害怕被祁棠認出來,便擡手輕輕捂住了祁棠那雙深邃的眼。
“好,那就不看。”
紅燈過去了,林安扶着人快速通過了馬路,然後上了車。
田助理回頭看了眼,生怕驚醒了祁棠,放輕了聲音問:“先生,去哪兒。”
林安湊近祁棠,柔聲問:“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只是懷裏的人雙眸緊閉,再沒有應聲。
他睡得很熟,但是睡得不太安穩,英氣的眉頭始終蹙起,林安用指尖撫了好幾次都沒能撫平。
無奈之下,林安只好拿了祁棠的手機,然後給秦曉打了個電話。
那邊接電話的人卻不是秦曉,而是司機。
林安沒表明自己是誰,只說在街上撿到了一個爛醉的人,想送他回家,問司機知不知道祁棠的住址。
司機跟着秦曉,經常接送祁棠,當然清楚這些。
很快一個地址發了過來,林安把手機遞給田助理:“去這裏。”
一路上,看着那張熟悉的臉,林安眼眶通紅。
隔了這麽久,他終于再次見到了他的小朋友。
林安死死抱着祁棠,像是要把人揉進骨血。
他閉上眼,貪戀着祁棠身上的味道,心髒也跳動得格外歡/愉,每一下都很有力,仿佛在述說思念。
他好想小朋友,想得要瘋了。
分開這段時間,他每天都像是在煎熬。
吃飯的時候會想到小朋友給他做的營養餐。
睡覺的時候會想到祁棠溫暖的懷抱。
洗漱的時候能看到洗漱臺上破碎的情侶杯。
不管做什麽,都會想到祁棠,然後開始心疼得不能自已。
他忽然明白了祁棠曾經說過的一段話:
“如果很愛一個人,就把自己滲透進他生活的每一個細節,讓他從裏到外都染上自己的痕跡,然後養成習慣。”
“如果以後被傷害被背叛,那這些曾經愛他的證明,就會變成細細密密的刀子,方方面面地去懲罰他,折磨他,并且長達經年。”
好殘忍,卻也是罪有應得。
林安想,他的小朋友從來都不心軟,只是很溫柔。
但這種溫柔,僅限于沒受到傷害時。
很顯然,現在他被排除在了祁棠的溫柔之外。
林安心裏說不出的堵塞和難過。
很快,車子緩緩在門口停下。
林安從祁棠的衣兜裏摸出鑰匙,開了門,小心翼翼地把人扶到了床上去。
外面天已經黑了,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
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祁棠,貪婪又溫柔。
就這麽坐了一整夜,看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進屋時,林安離開了。
上車時,田助理看着他的腿皺起眉。
林安那裏褲腳都被刮破了,有條短小的血疤,還有燙傷的痕跡。
應該是昨天在馬路上護住祁棠時,被那輛摩托車弄的。
摩托排氣尾的那個地方很熱,高達300攝氏度,很容易把人燙傷。
“先生,你受傷了,要去醫院嗎?”
林安垂眸瞥了眼,額頭上是細細密密的冷汗,眼裏還有淚花在閃動。
這傷口折磨了他一晚,但只要看着祁棠平靜的睡臉,他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什麽傷都顧不上了。
“嗯,開車吧。”
田助理莫名心疼了一下。
先生以前多怕疼的一個人啊,怕得連吃魚都從不吃帶刺的,家裏的刀具不用時也要給包起來。
現在卻帶着這麽深的傷口,照顧了祁小先生一整夜。
田助理嘆了口氣,沒再說話,只是專心開着車。
祁棠醒來時,感覺頭疼得厲害。
揉了揉太陽穴,他坐起身給自己煮了點熱粥,又收拾了一下房間就去了畫室。
他已經記不得昨晚怎麽回去的了。
不過那不重要,所以祁棠也沒深想。
畫室剛開門,就有個熟悉的身影閃了進去,那是一個戴帽子的男人,看身形很年輕,還有些熟悉。
祁棠正準備過去問話,男人就摘下了帽子,喊了一聲:“哥,是我。”
祁棠微微蹙起眉頭:“祁州?你不在學校跑出來幹什麽。”
祁州臉色很蒼白,整個人瘦得脫骨:“哥,你有錢嗎,我需要點錢。”
他直接開門見山地點名來意,他時間不多了,不能浪費。
祁棠臉色一點一點冷了下來,淡漠地轉過身開始打掃畫室:“沒有。”
這段時間祁州頻繁地向他要錢,問拿去幹什麽也不說。
祁州年紀還小,祁棠怕他走上歪路,每個月給的生活費都是定了數目的。
也不知祁州是從哪兒知道的他在這裏,竟然直接找了上來。
祁州拉住他袖子:“哥,我就最後問你要一次錢,行嗎?”
他語氣很軟,祁棠有點被觸動,怕他萬一是真遇到什麽難事兒了呢。
“那你先告訴我,這些錢你拿去做什麽。”祁棠回頭審視地看着他。
祁州垂下頭,自知理虧:“我在學校打架,把一個同學推下了樓梯,摔成了腦震動,還斷了一條腿。”
祁棠臉色逐漸難看:“是拿去賠償嗎?”
祁州搖搖頭:“對方家裏很有錢,不要我賠償,還說一定要把我兩條腿都打斷。”
“哥,我害怕,這些天他們請了一群混混,每天都在找我,我一直在躲。”
“現在錢沒了,才不得已來找你的。”
安靜地聽完,祁棠沉着臉沒說話。
祁州一向被母親溺愛慣了的,天不怕地不怕,他早就覺得會有惹出禍事來的一天。
屋裏沉寂半晌,祁棠最終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給他轉了兩萬。
“你回國去吧。”
祁州眼眶有些紅,他輕輕抱住祁棠:
“哥,對不起,我知道自己很混蛋,辛苦你了。”
丢下一句話,他轉身蓋上帽子,出了畫室。
祁棠望着那個背影,眼神有些複雜。
這些年,其實祁州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他們之間的矛盾都是由母親造成的。
所以祁棠對這個弟弟,狠不下心。
從林安的事情後,他開始覺得,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就像一道數學題,它會始終有個答案在那裏,只要能把正确答案填上,一切都會很完美。
最難的是,沒有答案的事情,因為不管做多少努力,都是無用功。
就像他和林安。
祁棠轉身回了畫室,把東西擺好,在光線最好的那扇窗下開始畫畫。
不遠處,林安就坐在一輛黑色的跑車裏,那雙狐貍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滿目溫柔。
這一天,祁棠不動,他就不動,只是安靜地看着,不去打擾。
林安竟然覺得,這樣也是極好的。
他好像開始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真的喜歡一朵花,就不要去把它摘下來。
只是平靜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
到了傍晚時,一隊穿着怪異的小混混開始在畫室門口徘徊。
那些人梳着髒辮,有的剃着寸頭,胳膊和脖子上還有紋身和刺青,看起來十分不好惹。
但他們什麽也沒做,只是站在門外,流裏流氣地朝裏面看,時不時吹個口哨,弄出點動靜。
祁棠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他想,這些人多半就是祁州說的那群混混,應該是跟着祁州找過來的。
祁棠沒有輕舉妄動,只是很冷靜地關上了門,把窗戶也合上。
然後安靜地坐在畫室裏畫畫。
夜色逐漸深了,他時不時透過門縫看去,那些人竟然一直沒走。
祁棠摸不準他們想幹什麽,拿起手機報了警。
卻被警察告知,這些人目前并沒有構成騷擾或者犯罪,他們沒辦法受理。
畢竟不是在國內,沒什麽認識的熟人,秦曉也不過是個孩子。
這群麻煩只能他自己想辦法解決。
祁棠目前只能坐在屋裏,隔着一扇門同那些人對峙着。
直到快到午夜時,那群混混才慢悠悠地離開。
祁棠這才趕忙關了畫室回家。
林安的車就一直悄悄地跟在他身後不遠處。
田助理一邊開車一邊說:“先生,要去查一查那些人嗎?”
林安目光一直追随着祁棠,很淡地應:“嗯。”
直到親眼看着祁棠家裏的窗戶亮起燈,林安又在樓下待了兩個小時,然後才開車離去。
後面的日子,這群混混時不時就會出現。
他們仍然是那樣,只是在畫室周圍觀望着,什麽也不做。
但卻開始随身帶着一些武器,像是棒球棍之類的。
祁棠也很有耐心,一直安靜地跟他們對峙。
索性的是,畫室的小朋友們最近都放假,沒有來,秦曉也是。
不然小孩子年輕氣盛,難保會跟這些混混發生摩擦,把事情推向一個更糟糕的境地。
祁棠很明白,這種地頭蛇,如果不能一下把他們打死,就會被死命地反撲。
而且他不是本地人,目前又沒有能力從這塊區域搬走,這樣會十分吃虧。
就這麽過了一兩天,祁棠能感覺到氣氛越來越緊張。
這群混混開始慢慢靠近門邊,即便關上門,仍然能感受到那些刺人的目光。
又過了一天,反常的是,今天混混們沒有來。
祁棠心情輕松了些,他本來打算早點關了畫室回去休息,但卻在畫畫時過于投入忘了時間。
等回過神,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他簡單地把畫室收拾了下,正要關門離開,一個身影忽然閃進了門內。
然後一把将他也拉了進去。
屋裏沒開燈,那人似乎在反鎖門。
祁棠剛要說話,一只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噓,別出聲,他們來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入耳十分動聽,熟悉得讓他心跳一窒。
祁棠怔了一瞬,但很快便平靜了下來。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些細碎的人聲,似乎在讨論什麽。
“人走了嗎?”
“沒,剛才還看見裏面亮着燈。”
“我們是直接走,還是蹲會兒?”
“蹲會兒吧,如果他藏起來,正好把人逮住,今天是最後期限了。”
他們說的是法語,祁棠能聽懂,不禁緩緩蹙起了眉。
這時,他耳畔輕輕掠過一道溫熱的氣息:
“有休息室嗎,看來今晚出不去了。”
再次重逢,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境地,祁棠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
總之只要林安不做什麽過分的舉動,他就能維持表面上的這份平靜。
“跟我來。”祁棠很小心地捂住手機,露出一點光,兩人往裏屋走。
等到了休息室,祁棠正要開燈,一個聲音卻阻止了他。
“別。就這樣吧。”
林安知道祁棠已經認出了他,但還是害怕祁棠看到他會失控,也害怕自己會失控。
黑暗是最好的保護色,也是給他的最後一份體面。
祁棠把手機屏幕調亮了一點,放在桌上,昏暗的光線中只能虛虛看見對方的輪廓。
然後他發現,他真的平靜了。
他也知道,林安會出現在這裏,絕對不是巧合。
而是因躴法為放不下他。
“這裏是國外,不像國內,”林安緩緩開口,嗓音有些嘶啞,“那些人之所以選擇在半夜,就是因為這一片區半夜治/安差,警/察管不過來。”
“他們要帶走一個人,輕而易舉。”
祁棠沒有接話,只是微垂着眸,半靠在床頭。
那張俊美的臉埋在陰影中讓人看不清神情。
林安有點難過,他柔聲喚了一句:“寶寶,這段時間你過得好嗎。”
祁棠像是被針紮到了一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叫我那個詞,反胃。”
林安心髒驟然縮緊,被刺痛了下,但他沒有辦法。
他明白,小朋友現在就像只刺猬,但凡他嘗試靠近,祁棠就會豎起渾身的刺,把他紮得遍體鱗傷。
屋裏沉寂了半晌,只有手機屏幕的光幽幽地亮着。
“對不起。”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帶着一點沙啞,還有一絲疲憊和心痛。
林安認真且誠懇地道歉,每個字都說得十分艱難:
“很多事,都是我的錯,真的對不起。”
這是他三十年來,頭一回道歉,頭一回心甘情願地低頭。
但祁棠似乎并不領情,像是什麽也沒聽到一般,背過了身去。
這個時候他接話,就意味着在告訴林安,這件事有商量的餘地。
所以無視,才是對林安最大最好的懲罰。
他不會接受任何道歉,也不會接受任何補償,他只想讓對方感受同樣的痛苦。
這就是祁棠在被徹底傷害後的反撲和報複。
林安又說:“花圃裏的野玫瑰我都種回去了,雖然沒有你種得好,但他們開花了。真的很漂亮。”
“洋桔梗也開花了,雖然花期晚了一點,但趕上了。”
他嗓音低沉,一字一句都說得很溫柔。
但祁棠還是沒有反應。
“我知道綠色洋桔梗的花語,其實是永恒不變的愛了,對不起,如果當時我能對你用心一點,就不會忽視這些隐藏的愛意了。”
這話說完,祁棠回頭看了他一眼,平靜卻又冷漠。
“你知不知道分手後才來說這些,特別是對着一個被這段感情傷害過的人,只會讓對方更加憤怒,更加覺得無法原諒。”
“你是在羞辱我,還是在嘲笑我曾經付出過的真心?”
林安怔了一下,他能感受到祁棠現在确實被激怒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他态度放得很低。
祁棠收回目光,繼續背過身去。
過了一會兒,林安還是忍不住開口,他知道這是一個試探祁棠的态度絕佳的機會,他不想浪費。
“我要怎樣,才能——”
林安話沒說完,祁棠就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麽,直接打斷:“你怎樣都不能。”
“我已經走出來了,我不愛你了。”
輕描淡寫的幾個字,卻是讓林安僵在了原地。
除了心痛和絕望外,他還感受到了一股無力感。
頭一次,林安覺得好慌,慌得不行。
他原以為祁棠就算不會再像原來那樣愛他,也還是會有點留戀,或者更多的帶着一點恨意。
他甚至惡毒地期盼過祁棠不要走出來,哪怕是一直怨着他也好。
但今天見到祁棠,他才發現,沒有,都沒有。
祁棠的心已經像是死水一般平靜,不管他怎麽努力,都無法再漾起一點波瀾。
甚至連憤怒,都帶着警告式的冷漠。
林安有點接受不了。
他發現,原來還有比失去愛情、失去小朋友更可怕的東西。
黑暗裏,林安死死握緊了拳頭。
他恨自己沒有早點醒悟,讓兩人之間的裂縫越來越大,最後漸行漸遠成為陌生人一樣的存在。
其實他早該知道的,祁棠的性子從來都不溫和,甚至十分決絕。
屋裏沉寂了半晌,祁棠看着牆上的影子神色淡漠。
愛不愛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在竭力抑制着憤怒。
出國前祁棠就制定好了一個計劃,本來是打算等他完全放下後,在不傷到自己的前提下,去報複林安。
但現在,如果林安再這麽糾纏,他會忍不住立刻報複,哪怕是兩敗俱傷。
他并不是個灑脫的人,相反,他很執拗。
受過的傷,一定要讨回來。
索性的是,後面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室寂靜。
夜深了,外面逐漸沒了動靜。
又不知過了多久,祁棠聽見了一陣嘈雜的聲音,他起身出門去看,卻發現那些混混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林安跟在他身後:“事情解決了,他們不會回來了。”
祁棠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把畫室的門鎖好,祁棠正要回家,卻忽然頓住腳步,冷漠地看向林安:
“給你一個忠告,不要再靠近我。如果可以,最好躲起來讓我再也找不到。”
“我這個人,報複心很強。”
這是戰書,也是祁棠因為林安的這次幫忙稍稍回饋的一點感謝。
他向來愛憎分明,別人幫了,就要表達謝意,不管那人曾經做過什麽。
但這也并不代表,他可以忽略那人以前的罪行,該報複的,他一樣都不會落下,一點都不會手軟。
但林安卻好像誤解了,他看着祁棠遠去的背影,眼裏逐漸漫上欣喜。
這是不是說明小朋友對他心軟了?
他是個商人,最懂什麽叫做‘高風險,高收益’。
小朋友已經不會再看到他就發狂了,也不會再心痛和難過。
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祁棠的面前了。
哪怕被報複,也比被遺忘好。
作者有話要說:
雖晚必到,大長章QVQ
昨晚寫到夢裏去了,滑跪抱歉QAQ
不要慌,虐的在後面,慢熱型火葬場QVQ
一切不符合現實的都是作者瞎編,求別深究,一旦看得不舒服請立刻叉出去,你好我也好,啵啵寶子們
感謝在2021-12-02 23:36:29~2021-12-03 23:23: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鑫寶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