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事多磨的開端
我的叫白憶然,妹妹叫憶果。
我生在小康之家,本來過得逍遙自在幸福美滿,禍從天降,家破人亡,一夜之間,只留我和小我三歲的妹妹二人。所有親戚都在推卸責任,因為……我們,已經一無所有,只是累贅。
我在堂叔家面前,跪求他們,在遭到拒絕之後,我才深刻地明白過來,世态炎涼人情冷暖。那些親戚們把我與妹妹的戶口本給獨立了。除此之外,對我們不聞不問。盡管如此,也總好過被那些人冷嘲熱諷,并落井下石來得好。
帶着妹妹,住進了本市裏最廉價的租房地帶,這裏人蛇混雜,住的多數都是外來人,來外務工的,三教九流,怎樣的都有,盡管如此,卻是我與妹妹的容身之所。
沒事,家沒了人沒了啥都沒了,不還有一雙手嗎?你不随我我随天總行吧?沒錢吃飯我便去賺錢呗,沒啥大不了的。
後來,我找了個工資還算不錯的工作,是在一家夜總會做端茶小子。生活費、學費……全由我一人打工所得。別人不知道,連我妹妹也都不知道。以前,活得無憂無慮,連家務都沒有做過的我,連一句重話都沒受過的我,在那樣的場合,靠賣笑,靠低聲下氣,甚至偶爾會被醉鬼毆打或是調戲上下其手……
這也沒關系,要打就打,要毆就毆呗,有工錢給我就行了。只是,堅持下來的頭一個月,我拿着四千塊錢工資時,找了個角落嚎啕大哭了一場。就是父母離世,家道落破,一無所有……我都沒有哭過,可看着手中幾十張紅紅的紙張,我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已。
勞資再堅強,如今也不過是剛剛上十八歲的青少年,哭一哭不算罪的。
這樣一做,就是大半年。該忍的都學會了怎樣咬牙忍,該受的也懂得怎樣受住,心裏再痛苦臉上也得挂着笑容,再怎麽難,不也過了大半年了嗎?
真是,哪有過不去的坎?
這個學期,我上大一;妹妹在隔壁的高校上高一,只隔了一道高牆。學校裏,除了少數的幾個人知道我們家變之事外,旁的人是不知道的,所以我與妹妹在這幾千人的學校裏也成不了風雲人物。
生活也得到了改善,最重要的是我終于上了大學,也該有自己的路要走,便有了不再幹這行的打算,畢竟紙包不住火,就怕哪日就穿幫了,會讓妹妹知道後提心吊膽,更怕她會因此而愧疚。
世界再大,我只有妹妹一個親人了;而妹妹,也只有我一個哥哥。
應付完今晚,我就可以完全脫離這裏,脫離這裏的奢靡與黑暗。
這裏有最豪華尊貴的夜總會、酒吧、娛樂城。在來這裏以前,我甚至不懂得什麽才叫真正的奢華,當我第一次真正出現在這裏時,我的忐忑不安,我的彷徨驚恐,甚至還帶着絕望,都被‘奢靡’二字給完全颠覆了。這裏,甚至可以短短半年間改變了我的世界觀,這個世界,并非我原來的世界,我雖然一腳進來了,可我不想被這裏同化。
如今,當可以離開這裏時,我心中只有平靜,別無其他。
“衣美人,你來了?今兒個來得可有些晚喲。”今兒個,我來得比較晚,一進後臺就有人笑着跟我打招呼。
這個長得很普通卻很剛強的男人,是個後勤,叫陳活首。表面上是後勤人員,其實……他是個內保,就是專門幹架那種。夜場嘛,總會有許多的意外發生,我有好幾次被客人發飙毆打,都是他第一個沖過來救我的,對他,我很感激。
“嗯。”我簡單地應答了一聲,對于‘衣美人’這種稱呼不以為然。
見我通過後臺備用房,陳活首不禁出聲疑問:“衣美人,你不打算換衣服嗎?”
我回頭看他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體恤牛仔,愣了愣,笑了笑:“差點忘了。”今天是最後一晚,也不知是太高興了,還是怎的,竟然給忘了。
這裏如何區分‘公子’與服務員,都只能通過工作服來識別了。有工作服的,胸前都挂着個寫了號碼的牌子,方便客人叫喚,更方便客人投訴,都是服務生,我就是其中之一;而‘公子’就不一樣了,可以穿得出衆特別,可以妖媚惑人,也可以穿得平凡普通。把自己當作‘公子’時就扮得妖媚無比使勁勾引客人,不想當‘公子’時,就将自己打扮得跟路人甲乙似的,自由得很。
說實話,我的世界觀被改變,其實很大一部份是因為這裏的‘公子’。幾乎是他們讓我知道了自己不為人知的內心最深處的東西,痛苦與無所謂交雜着的東西。
“你啊。”陳活首笑了,推我進後勤房,“快點吧,我幫你頂着,你們組長不會為難你的。”就像個大哥哥一般,十分的關照。我朝他笑笑,便進房間去換衣服。
換好工服出來,我端着盤子先到【游龍戲鳳】,這裏是個大包房,專門用來等着客人挑‘公子’的小廳,能坐幾十個‘公子’,個個都貌美如花,身才妖嬈。昏暗的燈光,沒有前廳的五顏六色那種暧昧的氣氛,倒顯得有些雅靜了。這裏頭有我認識的,但人家并不認識我。這裏的‘公子’很高傲,因為他們很‘尊貴’,他們是本城裏最昂貴的‘公子’,是有不一樣的地位的,哪是我們這些端盤子的可比?
淡淡地笑了笑,無所謂,他們不認識我也好。
時不時會有客人橫着眉眼來挑人,也有時會讓‘公子’到客人包房去讓客人挑。我躲角落裏收拾,假裝什麽都沒看到,這裏擦擦,那裏抹抹,然後出了小廳便到我負責的那一片包,今天的生意好像不怎麽樣,至少我管的這一片好像就兩三間房有人。沒人我就不必伺候,畢竟這一片也不止我一個服務生,大家分別貓在自己的地盤裏玩兒了。客人少了,我盤子都少端幾回,一得空我就蹲在一角落裏,玩着自個兒的那硬鍵破手機,不是愛什麽瘋了,也不是什麽C什麽星,只是一款老舊的,只能發信息打電話的手機,而且鍵硬得跟石頭似的。盡管如此,手機還是可以玩一些極小的游戲,比如俄羅斯方塊……
看看手機上的時間,一點多了。
這時,有經理走了過來,吓得我趕緊從角落站了起來,把自己的磚頭塞回衣袋裏。開玩笑,雖然經理不可能看上我的手機不沒收,但他要是扣我工資那就得不償失了。我拉拉衣服,趕緊陪笑,“經理您怎麽過來了?這邊可不忙啊。”只走剩一間包房罷了,難道是要給裏頭的客人換‘公子’?
這經理,不是管我們服務生的,而是管這整樓上下‘公子’的大經理,所有‘公子’的生計全由他一個人掌握着,誰得罪了他就別想在這裏賺錢了。
當然,指的都是‘公子’們,與我無關。
也不管我的陪笑,經理用手指着我,臉色一成不變的僵硬:“你,跟我來。”我猜經理一定不記得我的代名,所以直接就用‘你’來取代了。我不是他管的,不記得我的工號也沒關系。
倒是我一愣,一個管‘公子’的大經理來找我做什麽?讨好地笑了笑,不能問,所以便起身跟着去。正好邊上有收工的‘公子’路過,看到了這情形,小小抽氣之後便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
我假裝沒聽到,無聲地嘆了口氣,我猜,這必定不是什麽好事,有好事,哪裏會輪到我?
果然,經理帶我到了場裏最奢華的貴客包間外,仍是冷着臉瞪我,十分嚴肅地交待,“裏頭有位客人不想要‘公子’,雖說讓我随便挑個長得差不多的服務生就行,我看這上下服務生裏就你長得還可以,而且你們王經理說你平時做事也勤快,懂得進退,這好事交給你來做也能叫人放心。你進去幫着看看,不用你做什麽,小心伺候着,倒倒酒說說話就行,我已經吩咐過裏頭的‘公子’會多配合你,不會穿幫的。”
哎呦,這一聽瞬間讓我有種去做間諜的感覺,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經理,我不是……”我不是‘公子’這話還沒說完,就被經理一瞪,給沒了聲。
“不會吃了你的,就進去作作樣子,你知道,這貴賓房的坐臺費可不少,你該高興才是。”經理非常理直氣壯,也不顧人家的感受。
好吧,看在錢的份上,最後,點點頭,随經理進去了。
那是間非常豪華奢靡的貴賓包間,裏面跟一般的KTV不太像,倒是像傳說中的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應有盡有。裏面坐了六七個人,一半是客人一半是這裏的‘公子’,有的正在唱歌,有的在飲酒,有的……已經開始在那裏調情了,氣氛融洽得十分的萎靡。
一見到我們入房,唱着歌的男人朝我看了兩眼,審視的目光很快染上了滿意,便笑着沖麥克風喊,“阿瑟,你的小美人來了!”原本這人聲音就挺不小,加上麥克風的相助,整個房子都被震了震,于是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往我這邊看。
“喲,還真是個小美人啊,看這清純的模樣……”
“長得倒是水靈,我先前怎麽就沒看到……”
“可不是,挑了這麽多回,好像真沒見到過,是新人?”已經有人好奇地圍觀起我了。
我心裏那個苦啊,勞資又不是大熊貓,你們圍觀個屁啊,把那猥瑣的目光給勞資拿開!
努力地含着微笑,我當全是贊美,不開口。
這時,從洗手間走出來個人,我想大約是正主了。便擡眼望了過去,不看則已,一看吓一跳。我嘀瑪呀,高個子估計得有一百八十多,長得挺拔矯健就算了,還留了一頭順得跟瀑布一樣的長發,讓我一瞬間腦裏飛過‘三千青絲系情結,一根纏一生一世’頗惡俗的句詞,然後自己先淩亂了起來,抖了抖讓自己別出神。再看,這男人長得可真叫人受不了,精致的五官,如被神斧雕刻過,剛毅俊朗,顯得整個人俊得十分妖孽!
如果這些人喊我是小美人,那麽,這個男人絕對就是位大美人啊。我猜這人去做公關,必定風靡整個業界……
這大美人的眉宇間,散發出來的冷凜,十分明顯,雖妖孽卻不女性。大概是因着這人太過冷豔,太過犀利,也過太過剛毅。根本沒辦法讓人與那些滿是銅臭味的暴發戶扯上關系,果然是高富帥。
走回沙發,一屁股坐了下來,明明粗魯的動作,可這人卻做得極為優雅美觀……挑了挑那好看又英氣的眉,這人才懶洋洋地投來視線,打量不足三秒,便動了那性感薄唇:“你,叫什麽?”
好了,口氣就一大老爺。
身邊的經理從一進來就渾身繃緊,抖着那讨好的笑臉,一聽男人問話,經理趕緊鞠着就笑答:“揚總,他叫……”
“我問的是他。”那被喚作‘揚總’的長發男人冷冷地打斷了經理的話,一個眼神就把經理吓得禁聲,而且非常不仗義地丢下我連翻鞠躬之後逃出了包房。
心中暗嘆一聲,詛咒那沒義氣先落跑的經理上百遍,看這情形,我小心肝抖啊抖,覺得今晚安然回去的幾率很渺茫。
“想什麽,問你話呢。”那姓揚的妖孽雙眼瞪了過來,成功招得我的神顫了一顫。
努力擠出個自認為還可以的笑臉,“回揚總的話,大家都喚我小衣,您若願意也這麽喚呗。”其實我是很想說,‘沒看到我胸前有工牌嗎?上面有我的工作號碼’。只是在進房間之前,被經理給取走了,連我的工作服也給扒了下來只給我留裏頭的白色襯衫,說這樣比較像‘公子’。
當時我很想呸經理一聲,你全家都公子。
在我又準備神游之際,那人沒再出聲,只是很霸氣地朝我招了招手,之後用踹的,踹身邊的人,清冷一句:“停下來做甚?趕緊唱你的去。”他踹的就是那拿着麥不放還笑容燦爛的男人。
我聽話地走了過去,順着他的手坐在他旁邊,不疑問,不獻媚。
“我這不是在唱嘛?你踹什麽踹,在小美人面前好歹留點面子給我!”拿着麥的人忿忿不滿,揮着那話筒抗議,看他似乎有些醉熏,其實我有點擔心他手時那重是級的話筒會不小心揮了過來,那不得半死也得流血。
我擔心歸我擔心,邊上的人可就樂了,哈哈大笑地就開始取笑他了:“小葉子,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阿瑟看上的人,你也敢抛媚眼,踹你還是輕的了。”
“可不是,自己身邊明明摟着個小可愛。”旁人的起哄附和。
這麽一看,拿着麥被喚小葉子的男人,懷裏的确依偎着一乖巧模樣粉嫩可愛的男孩子。一聽別人在提他,那小臉馬上紅得更加迷人了,逗得抱他的的男人哈哈大笑兩聲,丢下麥在他那小臉上猛親了起來。
收回視線,這種事在這夜場裏,早已見怪不怪。我微垂頭,努力讓自己臉不要那麽容易發熱,好歹不是第一次見了,臉紅什麽的就太過嬌情了。而且,這種已算是相對有素質的了,當衆把男孩扒光直接做的都數不勝數。這麽一安慰,我發現自己的臉更熱了,要命地不肯消下去。
“你話倒是很少。”我的客人忽然捏着我的下巴,強迫我回視他。
“你幹什麽?”這一捏吓得我本能地就跳了起來,動作太大了,包房裏喜鬧的人‘唰唰’地都瞪了過來,就連那姓揚的妖孽也在瞪我,那雙狹長的眼不知為何都眯了起來,拉成兩條十分可怕的縫,瞪得我瞬間就回神了,暗罵自己蠢之後,僵着的臉色好容易才扯出個笑容,“那……什麽,揚總您可真是舉世無雙的帥啊,帥得我都不好意思坐您旁邊了,呵、呵呵……”我努力地笑着,拼命地笑,可心裏知道現在的模樣一定非常蠢。
“……”默默的,我又坐了回去,心裏在哭泣:經理啊,可不可以換人啊?我想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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