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更)
一場劫難有驚無險地度過, 飛舟上的樓閣多處受損,已是一片狼藉。
所幸飛舟主體尚且完好, 依然能正常飛行,于是萬靈宗弟子們保持着高度警惕, 加快了速度,返回門派。
來到萬靈宗,李丹聖謝絕了長孫健邀請入坊的好意,而是在玉劍峰上找了個清靜的地方住下, 距離白卿衣的住處不遠,之間也就隔了一個玉劍峰峰主的小樓而已。
對此,寧谵是這麽說的:
我與徒(xi fu)兒之間容不下第三人!
╭(╯^╰)╮
白卿衣在與暗影對抗時耗盡魂力, 昏死過去, 卻也因禍得福——魂力放空之後, 魂球接連運作, 在她昏死過去的這些時日陸續又釋放出新的力量來填補幹涸的魂力之源, 白卿衣就這麽昏昏悠悠、舒舒服服地在睡夢中晉級了!
“恭喜上仙, 上仙已經入了化形期, 神魂境的範圍和時長都有所增加,可以試試魂體外放了!”魂球上的龍魂黑岩擺着尾巴飛了下來, 盤繞于白卿衣的胳膊上, 陪着她的神識在體內遨游, 一邊給白卿衣細細解釋着, 殷勤得很。
“只怕,是你已經迫不及待想出去看看了吧?”白卿衣莞爾, 一語道破了黑岩的心思,接着便閉上了眼睛,冥思默念着《修魂術》的口訣。
“魂者,依附于體、藏于心竅而隐于識海也。魂固而意堅,不為所亂,可誘之出竅也……”
白卿衣的神識伸出了手,她的軀體也随之做出了相應的動作。
發絲輕微上揚,她渾身被一種詭異的氣場籠罩着,一點光芒從她的魂球上迸射而出,透過她的神識,沖破天靈,突破了她的軀體限制,宛如破繭而出的彩蝶,張開雙翼撲向天空。
白卿衣腦海中感受到的視覺角度頓時變得不太一樣,就好像随着靈魂出了竅,低頭便能看見“自己”正老老實實地站在那兒,傻不隆冬地舉着一只手。
于是白卿衣的魂瞬間就縮了回去。
這就是魂體外放?
“上仙,嘿嘿……小的也想出去瞧瞧……”黑岩一臉讨好狀,盤伏在白卿衣的肩頭,谄媚地道,“只要上仙在冥想時,能想起我的形狀模樣,便能把我送出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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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且試試!”白卿衣又一次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開始形成黑岩的形象……
但是這條龍黑咕隆咚的,白卿衣有點想不起來他的身子到底長得啥模樣,就記得像個泥鳅似的……
“哎哎呀呀!”黑岩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白卿衣睜開眼,就看見黑岩的魂體冒出去了一半,還有一半卡在了魂球上——大概是她把黑岩想象得太過短小了。
白卿衣急忙又閉上了眼睛,繼續沉浸在神識世界裏,這一次,她把黑岩想象的又粗又長……
“砰!”的一聲,白卿衣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震動了一下,嗡嗡作響。她睜開眼,便看見前方的紅木柱子上,釘着一坨黑漆漆的東西,那形狀看起來有點惡心……
“黑……岩?”白卿衣走到近處,卻有些嫌棄地不想用手碰觸對方那黑光油亮的皮膚。
“呃……”黑岩擡起了小小的腦袋,兩只眼睛成了蚊香眼,一直在打着轉轉,“上仙……真、真不愧是……上仙……呃……這麽快……就學會魂體外放了……”
剛一說完,他就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那黑漆漆的一坨也跟着掉落到了地上。
“主人!”這時候,一名身着白色紗衣、系着淡綠色腰帶、長得甚是甜美的女子正巧進了屋,仿佛沒看見似的,一腳就踩在了那黑漆漆的不明物體上,把黑岩踩得兩眼直冒泡。
白卿衣不忍直視,急忙閉眼,收斂心神,默念口訣把黑岩收回了自己的神識世界,丢回魂球上,省得丢人現眼。
收拾了黑岩後,她再次睜開雙眼,看向來者:“怎麽了小雪?”
這名叫作小雪的女子,正是白卿衣之前在丹峰會上花了大價錢,賣了她大半身才得來的那株唐布拉雪蓮。
雪蓮天生有靈,白卿衣又賜給她一滴自己的精血,這雪蓮精便直接幻化成了人形,不過,她也只在白卿衣和早已知曉這群草植妖精存在的“丁師兄”的面前才敢化作人形。
白卿衣把小雪種在了自己的靈田裏,和小舞、小操、高粱護衛他們相依為鄰,同時也讓小雪這麽個草族大佬幫忙照看着靈田。在小雪的照(wei)顧(xie)下,那些莊稼很快就成熟豐收了,一個個彎着沉甸甸的腰杆,在風中沖着大佬點頭哈腰。
同時,白卿衣發現,這些被自己點化的精靈,修為也是随着自己的魂修水平增長的,如今她已經跨入了化形期,高粱護衛也好,藕霸也好,小舞和小稻也好,也都具有了築基期的修為。
而雪蓮精小雪,怕是成精許久,修為過深,連她都看不出來她的深淺。
“哎呀,不好了。”不知深淺的小雪焦急地道,“主人,李丹聖正往您這兒來呢!”
“李丹聖?”白卿衣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他來便來罷……啊!”
腦中忽然靈光一閃,白卿衣頓時想起了什麽,和小雪一起急急忙忙地跑向了院子,同時大呼:“丁師兄!快熄爐!”
院子裏,在李丹聖的強烈要求下,置辦了一個小型煉丹爐。此時爐火正旺,香氣缭繞,讓整個小院子看起來都多了幾分煉丹師的仙氣。
幫白卿衣守着爐子的寧谵原本正在發呆走神,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被白卿衣這麽一聲吼,他的神魂瞬間歸位,動作飛快地打開煉丹爐,撲滅爐中火焰。
一股濃烈的黑煙冉冉升起,直接把高高在上的冷面仙君熏成了一張大黑臉。
白卿衣和小雪剛剛趕到院子裏,就聽門外傳來了李丹聖頗為爽朗的笑聲:“哈哈,白小友,我老遠就看見你這裏開爐煉丹了,第一次煉丹怎能沒人在旁指導呢?我進來啦……”
糟糕,沒鎖門!
白卿衣額頭上起了一層冷汗,小雪則直接“砰”的一聲變回原形,紮根在煉丹爐旁了。
于是李丹聖一進院子,瞥見煉丹爐旁那雪白雪白的身影,頓時眉頭就皺起來,露出了一臉老心疼的樣子。
“哎呀!”李丹聖急忙跑過來,輕輕地挖開小雪周邊的泥土,将她捧了起來,還一個勁兒地埋怨:“你怎麽能把雪蓮種在煉丹爐旁呢!”
白卿衣委屈:我沒有!
“這雪蓮生長在極北的冰封雪地裏,自然是越寒冷的條件越好,煉丹爐爐火旺盛,可別把這朵珍貴的唐布拉雪蓮烤焦了!”李丹聖一邊責備白卿衣暴殄天物,一邊把小雪捧到了陰涼的樹底下種好。
白卿衣也顧不上委屈了,趕緊趁着這一會兒,和寧谵兩人手腳并用地開啓了煉丹爐,用竹枝條把裏面的東西給勾了出來,打算趁李丹聖沒注意的時候毀屍滅跡!
誰料,這邊剛把托盤勾出來,背後已經傳來李丹聖的笑聲:“呵呵,快讓老夫瞧瞧,你這第一次煉丹煉的是什麽?”
“……”白卿衣手一頓,愣在當場,已經是瀑布大汗。
“嗯,有一股清香……很甜,這味道聞起來像是……”李丹聖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懷疑自己是不是嗅覺出錯了,怎麽總聞到一股烤餅的焦香味……
狐疑的李丹聖急忙走上前,往白卿衣的托盤裏瞄了一眼……
只見一塊塊大小相等的圓形小餅,整整齊齊地放在托盤上,每一塊都被烤得微微焦黃,面皮是油皮,因此還泛着一層誘人的油光,看起來真是勾人心魂,讓人垂涎三尺。
李丹聖咽了咽口水,看向白卿衣,就看白卿衣低垂下小腦袋,顯得無比可憐:“李丹聖,弟子錯了……”
李丹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腦仁隐隐作痛。
好不容易暫時擺脫了鬼蜮那批人,來到萬靈宗,也好不容易用續靈丹誘惑了白卿衣學煉丹,弄了一堆煉丹的書籍給她,又弄來這麽個煉丹爐放在她院子裏,想給她培養下煉丹的興趣。
可是這死丫頭總是不走正路該怎麽破?
讓她學習煉丹術,她偏偏要把這煉丹的火候掌控之術用在做糕點上,甚至連煉丹爐都用上了,害得他空歡喜一場!
豈有此理!她把丹道當什麽!
李丹聖敲生氣der!
“你做了什麽?”他忍着一口惡氣,沉着嗓子問道,目光狠狠地戳着白卿衣的後背。
“回丹聖,是一種小點心。”白卿衣不敢直視暴怒的丹聖閣下,撇過頭把托盤小心翼翼地端到李丹聖眼前,柔聲勸道,“您嘗嘗?剛出爐的最好吃。”
“不吃!”李丹聖氣得直瞪眼睛,寧谵卻不急不慢地從白卿衣的小托盤裏,用油紙包了一個小餅拿起來,輕輕掰開,裏面便透出一股淡淡的清香,直沖李丹聖的鼻孔。
“唔,你用了……冬瓜?”李丹聖嗅了嗅鼻子,細細一品,便分辨出裏面的材料。
“什麽都瞞不住李丹聖!弟子去外門那邊摘了一個老冬瓜,蒸熟剁成茸,擠掉水分後放進油鍋,加糖翻炒,還添加了一些瓜子仁、芝麻和幹果……”白卿衣細細解說着,寧谵則十分配合地在旁邊啃得津津有味,弄得香味四溢。
“配好了餡兒,又用面粉、豬油、羊奶等制作了油酥面皮,鋪一層油皮放一塊油心,按扁裹起來,再按扁,疊了足足三層,然後把餡兒包進去,再把餅按扁烘烤……”白衣水又道,寧谵三下五除二啃完了小餅,舔了舔手指,意猶未盡,又拿起了另一塊兒。
冬瓜淡淡的甜味兒加上酥油面皮濃郁的香味兒交織在一起;酥油面皮勁道十足,裏面的餡兒清甜可口,讓人唇口留香,吃完還想吃……
于是等李丹聖反應過來時,他的手和嘴巴已經無法實現自我控制,連續吃了四五塊小餅,他那引以為傲的白色長胡須上,還沾着小餅的碎屑子,好似凡塵點點。
“咳咳。”李丹聖方才想起自己來的初衷,轉頭訓誡,“有這等閑心,不如去琢磨琢磨煉丹之術。”
“李丹聖,煉丹之術和我這烹饪之術有何不同?”不料,白卿衣卻睜大了眼睛,發出了質疑。
“當然不同!”李丹聖不免更為惱火,“煉丹為大道之法,豈是這些小道之術能相提并論的?”
“可是在弟子看來,并不見得有多大差別。”白卿衣笑道,“您看,都是講究火候的,都是将幾種不同的材料融合在一起,講究藥性食理搭配的……又有什麽不同呢?”
“這……”李丹聖聽她這麽一忽悠,還真有點懵逼,但轉而一想,又板下了臉,“可是若不掌握透徹藥性,就算你控火能力出類拔萃,又如何能夠煉丹?”
“若說藥性,我已經把您給我的書籍背得滾瓜爛熟啦,不信李丹聖您考考?”白卿衣笑彎了眉毛。
考藥性?別說李丹聖給的那幾本書了,這天下的藥草,她不知道的恐怕是屈指可數,五百年的知識積累可不是拿來吹牛皮的!
“好,那老夫且問你,活絡丹的配方是……”
“白芷、天麻、韓丹草,一三七分成,中火溫烤半個時辰。”
“嗯,那靈氣散?”
“岐黃、羅丹、猩紅草各占三成,靈犀角碎屑一成,弱火煉制四天。”
“嗯,那……”
兩人一問一答起來,然而無論什麽問題,白卿衣都對答如流,而且反應得速度極快,仿佛根本不用思考。
李丹聖心裏越發驚訝,于是故意問道:“花顏丹呢?”
“花……”白卿衣剛想作答,腦中忽然反應過來,花顏丹可不在李丹聖給她的那些書列當中。好險,李丹聖是在試探她!
于是她故作尴尬一笑,摸了摸腦袋;“李丹聖,這花顏丹好像不是您給我的那幾本書裏的啊……弟子着實不知。”
“嗯,”李丹聖露出了獲勝的笑容,覺得自己總算挽回了一點面子,老心甚慰,和顏悅色,“可見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啊……”
“可是李丹聖,只要有丹方和材料,弟子定能煉制出丹藥來。”白卿衣笑眯眯地端起手裏的小酥餅,又湊到李丹聖跟前,笑得像是一只小狐貍,“但是,弟子敢打賭,就算把這小酥餅的材料、分量和火候都告訴您,您也未必能烹烤得出來。”
說罷,白卿衣把盤子往李丹聖手裏一塞,趁着李丹聖被自己說愣住的那一小會兒,趕緊腳下抹油,逃之夭夭。
李丹聖思來想去,覺得以自己的才華不可能搞不定這麽簡單的小糕點,剛要和白卿衣辯論一二,結果發現背後哪裏還有那小丫頭的影子?只有一個身材颀長不茍言笑的憨直漢子,正若無其事地偷偷摸走他那盤子上的小酥餅,還不帶慚色。
“白卿衣!”李丹聖急忙護住了盤子,一邊瞪大了眼睛,一邊怒吼:“你要去哪裏?”
屋外遠遠地傳來了白卿衣的回答:“我找我師尊去!”
找你妹的師尊啊!你又不會練劍!李丹聖正要怒吼,耳邊忽然刮起一陣旋風,險些把他的這把老骨頭給吹散架了。
就看那啞巴弟子風風火火地蹿出了門,禦劍而起,很快就消失于眼前。
“一個個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李丹聖在白卿衣的院子裏發了老大的火,最後,還是不忍心浪費食物,又繼續默默地啃起剩下的冬瓜餡兒小酥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