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入院
“你……”
診室內，李醫生手裏拿着沈言金的體檢報告，翻了兩頁，然後遲疑地問：“你确定要一個人做手術？你的家人呢？不用通知一下嗎？”
沈言金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搖搖頭：“沒事，我一個人就行。”
李醫生看出他有難言之隐，嘆了口氣：“你行個什麽！做完手術後，你不僅僅是友手不能動，而是整個右半身都沒有知覺！等麻藥過去，你也沒法用右手，必須觀察至少兩天才能開始複建……你去找個護工，不知道去哪找就去問前臺。”
沈言金頓了頓：“醫生，半個月時間夠嗎？我馬上就得進隊了。”
李醫生似乎已經習慣職業選手這樣不把身體當身體的樣子了，聞言面無波瀾地說：“看手術情況，如果手術成功，創口恢複良好，複健積極，半個月完全夠。如果手術失敗，那我覺得你也不用着急那一時半會了。”
“……”
這倒是實話。
沈言金苦笑。
李醫生瞥他一眼，見他魂不附體的樣子，難得多問了一句：“……你沒提前簽合同吧？這手術成功率真的很低，失敗了咱們還能找其他的出路，可千萬別背上違約金。”
沈言金回神，揉了揉眉心：“沒，還沒簽。”
“那就行。”李醫生大筆一揮，在報告下方簽了字，“你準備一下，最好今天就入院，明天再做一遍檢查，手術應該會安排在後天大後天。這幾天消炎藥繼續吃沒事，止痛藥得停一下。”
沈言金說好。
他這些年也攢了不少家當，住院、手術加上護工一大筆花銷，沈言金眼都不眨一下地就劃出去了。
由于回濱城也沒多久，他要帶的行李很少，回家簡單收拾了十分鐘，就重新回了醫院。
沈言金申請的是單人病房，環境不錯，很清靜，獨衛還帶個電視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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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醫生作為他的主治醫師，百忙之中還抽空來看了一眼，然後就被沈言金帶的行李給驚掉了下巴。
他扶額，指了指沈言金手裏的黑色手提包：“這是什麽？”
沈言金老實回道：“電腦。”
“那這個呢？”
“聲卡。”
“這個。”
“麥克風。”
“這個呢？”
“折疊桌啊。”沈言金一臉理所當然，似乎他提出了什麽奇怪的問題：“放電腦用的。”
李醫生感覺自己開始頭疼了：“除了最後一樣是住院可以帶的，你能不能和我解釋一下，前幾樣你帶到病房裏來是想幹什麽？在醫院打游戲嗎？！”
“……”沈言金還真是這麽打算的。
他輕咳一聲，決定只說一半實話：“不是，這個是為了和人語音聊天的。”
語音聊天用電話不行？非得用電腦，設備還這麽齊全？
李醫生皺眉警告道：“這幾天除了吃飯喝水，少用你那只右手，游戲什麽的更是別想了。”
沈言金摸了摸鼻子，乖乖應是。
李醫生不信任他，特地喊來護士，叮囑她重點巡查沈言金的病房，才回自己的辦公室。
沈言金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敲字道：月神TAT，看來我最近都不能雙排了。
接到沈言金的消息時，段明月正在宿舍休息，處理青訓營的事務。
在總部派專人來接手這個爛攤子之前，有些事他不得不親自過目。
好在今天訓練賽還算順利，複盤時間大大縮短，讓他多少能夠輕松一些。
教練組轉換思路，讓路媛主練保護型輔助，就在下路死守着Tans，有重要的節奏點的話，就由段明月來帶着她游走。如此一來，難度下降，容錯度提升，看上去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因為UOOW十有八九會馬上進隊，也就不再需要路媛勉強練那一手不熟練的控制和功能型輔助了。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段明月只和毛秋得教練單獨知會了一聲，毛秋得雖然對新隊員的歲數有所懷疑，但他相信段明月的眼光，加上UOOW的表現确實不錯，便同意了下來。
在聽到UOOW其實是個男人時，毛秋得嗆了一聲，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段明月身上瞟：“我先提醒你一句，你們私下裏想搞什麽玩法是你們的自由，但一個是不要影響比賽，一個是不能搞出大新聞。前面這個是我的要求，後面這個……是希望你們為米經理脆弱的心髒好好着想。”
段明月撲哧一笑：“毛教練，您想得還挺周全啊。”
毛秋得說完也覺得挺尴尬的，瞪他一眼，讓他趕緊走了。
段明月回到宿舍，處理了一小時的文件，就收到了沈言金的消息。
他有些意外，本以為對方是被瑣事給拖住了才會不得不遲半個月。沒想到現在連游戲都沒法上。
直接問，小輔助是肯定不會說的，他想了想，猜測道：該不會是你家裏不同意你打電競吧？
段明月算了下小輔助的年齡，他曾經說過自己沒比他大多少，這樣保守算來，起碼也有二十一二了。
這個年齡才開始打電競，放眼整個電競圈裏也鮮有先例。
但他的狀态保持的非常好——實際上，是太好了，就連段明月都很吃驚。一般來說，一個人一直在RANK裏混跡，沒有固定的訓練和教練幫助，就算天賦再好，也會被排位獨有的節奏影響，狀态下滑。
但YanGold不是的。
五年了，他的手法和意識，甚至于對整個局勢的掌控，不僅沒有下滑，甚至還上升了許多。有時的操作和意識，就連段明月都會覺得眼前一亮。
就算沒有私情，他也是會把YanGold給收進隊裏的。
二十一二，按理來說，不應該是個會被父母掌控束縛的年齡了。
段明月随手打道：不該啊，你不是大學已經畢業了嗎……
沈言金一愣。
【UOOW：什麽？】
段明月回神，心道壞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沈言金就詫異地道：月神……你怎麽會知道我的歲數？
大意了麽這不是。
段明月不輕不重地啧了一聲，随意胡編了個理由。
【RedMoon：詐你的，還真是？】
【RedMoon：沒想到啊，小朋友，聲音那麽嫩，我還怕你未成年呢。】
段明月并不清楚YanGold這幾年的經歷，只當他一直好好的待在家裏，上了大學，走了與尋常人一樣的道路，這才剛剛失言。
後面那句話就是純粹調戲了。
也不知道小輔助從哪兒找來的變聲器，那聲兒……段明月當時還慶幸過UOOW開麥後的畫風和她打字時不一樣，不然又撒嬌又喊自己哥哥，他還真有自己在犯罪的感覺。
這也是為什麽後來他規規矩矩的，不跟UOOW開玩笑的原因。
沈言金心裏本就有鬼，聽了這話竟然也沒感覺出不對，含糊地應了下來。
他靠在病床上，打字：父母的确是不同意我打電競，但是我會努力說服他們的！
段明月回：如果說服不了呢？
沈言金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苦笑打字：如果說服不了，那月神就當沒我這號人……
段明月的這個問題很恰好地給了他一個理由。沈言金默默決定，如果手術失敗了，那自己就說沒能說服父母，向家庭低了頭，然後默默銷聲匿跡，在暗地裏繼續關注段明月。
如果成功了，那不用說的，沈言金一定會第一時間定好機票，飛到段明月的身邊、那個他渴望了許久的地方去。
只是還沒等他打完字，段明月那邊就發來了新的消息。
【RedMoon：那樣的話，要不要我去接你？】
沈言金的思緒驟然被這句話打亂。
【UOOW：……什麽？】
段明月的回複裏帶着一種循循善誘的耐心口吻：我去接你，幫你當說客，冠軍……估計你父母也不吃這一套，承諾你簽約費行嗎？不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麽，你看，咱們家戰隊條件還可以，我自費開豪車，再帶點穿黑西裝的保镖秘書，風風光光的去，一定給足你牌面。
沈言金被醫院環境影響的沉悶心情頓時一掃而空，他失笑：月神，你這是在拍電視劇嗎？
雖然知道段明月這是在開玩笑，逗自己開心，沈言金還是忍不住追問道：那如果我父母還是不同意呢？
段明月微笑：你父母要是還不願意，你就偷偷跑出來。我們裏應外合，我一定會把你安安全全舒舒服服地帶到基地裏來。
沈言金打字：月神，你這屬不屬于拐騙？
段明月竟也搭他的話：所以我剛剛才确認你的年齡啊。
沈言金笑着躺在病床上，舉着手機打字：那我就提前跟月神說聲辛苦了。
不打游戲，不用變聲器，也不需要刻意的顏文字和波浪號，不用刻意裝成其他人的樣子，心情既輕松又愉快，帶着傾慕的欣喜，像是一道暖流，細細滋潤了沈言金疲憊的心。
畢竟今天一天裏，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RedMoon：不辛苦。】
【RedMoon：我樂意。】
上面的話，開玩笑的成分固然有，但每個字段明月都是真心實意說出來的。
樂意為你跨越數個省份，樂意為你當說客擋去親人的不解與質疑，樂意逗你開心，也樂意哄你。
他對自己的感情看得其實很明白。
對一個男人，念念難忘了五年，這背後究竟意味着什麽，段明月又不是傻子，他認得清。
但他就是記仇。
五年前把自己當成上分工具，一句話不留，用完就删，現在安定下來了又巴巴地回來找自己？
偏偏自己還傻乎乎地上了套。
至于YanGold對自己怎麽想，段明月自覺他也是喜歡自己、至少也抱有超出友誼很多的好感。
段明月現在，一是覺得小輔助心思太細，又還披着馬甲，自己現在要是表達出過多好感，他那頭指不定又要怎麽胡思亂想。
二是也是抱着看好戲的心理，想看看小輔助脫了馬甲現身的時候，是怎麽一副模樣。局促？愧疚？那自己又要怎麽反應才好呢，假裝生氣？
他不是說如果自己不原諒，就會一直跟着自己嗎？那樣似乎也很不錯。
先前沈言金沒有否認，段明月便滿以為YanGold一直在家庭的保護下，好好讀完了大學，生活安定了，終于想要追夢了，才會來找自己的。
卻分毫不知道，獨自一人身處病房，即将面對一場成功率不足四分之一的手術的沈言金，躺在病床上，對着他那句“我樂意”，兀自臉紅心跳了許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