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能去哪兒?他到底要幹什麽…
在阿誠燒得神志不清的這個夜裏,明樓房間的燈開了整晚。
阿誠是被吵醒的,當他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試着活動了一下,除了頭暈,好像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
他聽見外面的院子裏有人在咿咿呀呀的唱着什麽,喝了口準備在一旁的水,披上衣服推門而出。
陽光在他臉上灑了個措手不及,伸手去擋了擋,看見程蝶衣在院子裏練嗓子。
沒有施妝帶粉,沒有華麗的戲服,此時的程蝶衣就是一個幹幹淨淨的小生。
“大王,快将寶劍賜與妾身。”
程蝶衣嘴裏唱着,姿态婉轉地抽出地上的劍,架在自己脖子上。
“別動!那是真家夥!”
阿誠一眼便看出那是把開過封的利刃,怕程蝶衣唱得太入戲動了手,一時情急,開口打斷了他。
程蝶衣聽到阿誠的聲音,愣了愣,手一松,劍掉在了地上。
“明誠先生醒了,感覺怎麽樣?”
程蝶衣緩緩走到他身邊,擡眼去看他,眼睛裏像是有粼粼波光。
阿誠發誓,他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眼睛。程蝶衣的舉手投足之間盡顯撫媚,比女人還柔情似水。
“多謝程老板相救,已經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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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誠側側身子,示意讓他進屋。
“你昨晚燒得糊塗,我去請了醫生過來,忙活到深夜這燒總算是退了。腿上的傷也處理好了,明誠先生可還有不适?我再去請醫生過來瞧瞧?”
程蝶衣捏着蘭花指給阿誠倒了杯水。
連倒水都那麽好看,阿誠驚嘆着。
“這是醫生留下的,吃了吧。”
他從一旁的盒子裏拿出一包藥,看着阿誠服下。
“程老板不想問問我這腿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阿誠吞下最後一顆藥,清清嗓子,心裏盤算着怎麽樣程蝶衣掉進自己挖好的坑裏。
“與我無關的事,我一向不會多問。”
程蝶衣理理衣角,将之前包藥的紙拿在手裏,搓成團,再展開。
阿誠輕笑了一聲。
“總之多謝程老板昨夜出手相救,若不是程老板,恐怕我已經路死街頭了。”
“沒什麽,舉手之勞。不過明誠先生是怎麽到我這兒來了?明樓先生呢?”
程蝶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明先生早已回了上海,我昨晚燒得神志不清,不知為何,就走到梨園來了。”
提起明樓,阿誠的神色暗了暗,雖然只是一瞬間,程蝶衣卻捕捉到了。
“明誠先生是和明樓先生發生了什麽嗎?怎麽會留你一個人在北平?我記得當時你們是三個人來的,還有一位呢?”
說實話,程蝶衣對面前這個男人很好奇,他和明樓的關系絕不僅僅是兄弟那麽簡單,他看明樓的眼神太過暧昧,也讓程蝶衣太過熟悉。這麽多年來,他看段小樓何嘗不是一樣啊。
阿誠沉思了一陣,他實在不想欺騙程蝶衣,這個男人竟會讓他有種莫名的心疼。
“明先生要回上海結婚了,我對他來說已經沒什麽用,何必回去給大家心裏添堵,所以就留下來了。我們雖以兄弟相稱,卻沒血緣關系。我是明家仆人的養子,小時候被養母虐待,明先生看我可憐,便收留了我。”
阿誠咬咬牙,還是決定瞞着程蝶衣,任務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況他還沒摸清他的狀況,于是半真半假的跟程蝶衣聊起天來。
“你跟明樓先生…”
程蝶衣很想問他,卻問不出口。
“你是想問我和明先生之間的關系吧,我們是上下級,也是兄弟,但我很愛他。”
程蝶衣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地說出來,震驚地說不出話。
“明先生知道嗎?”
“在這亂世裏,誰能輕易說愛,尤其這份愛是不能被接受的,我不能告訴先生,即使我再也不能待在他身邊,我也想讓他輕輕松松地過好以後的生活。”
此話不假,這正是阿誠心中所想。他不想讓明樓因為他的離去産生負擔,明樓遲早會結婚生子的,到時候他該以何種身份自處?明樓又該如何待他?
所以他離開明樓是早晚的事,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他本想等到抗戰結束的。
“苦了你了。”
程蝶衣垂下眸,比起明誠,他覺得自己太自私了。他想要跟段小樓唱一輩子戲,他對他身邊出現的所有女性都抱有敵意。他總是問段小樓虞姬為什麽要死,就是想告訴他要從一而終。
只是他忘了,他可以是真虞姬,可段小樓卻是假霸王,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世人是不會接受的,段小樓也不會接受的。
“程老板?”
阿誠看他走神了,輕輕喚了一聲。
“明誠先生若是不介意,以後就叫我蝶衣吧。”
程蝶衣回過神來,看着阿誠的眼神似乎又多了一層東西,似是同病相憐的同情。
“那蝶衣以後叫我阿誠可好?”
阿誠聽這語氣,知道有戲了,不由得上揚起嘴角。果然想要靠近程蝶衣,還是得用這種方法。
“阿誠…”
程蝶衣在嘴裏念叨着。
“阿誠,你可有去處?”
“我從小就是孤兒,世上沒有一個親人,這次只身留在北平,無處可去。”
程蝶衣聽他這樣說,沉吟了片刻。
“阿誠,不如你就留在梨園如何?”
程蝶衣也不知為何,平時他是不會管閑事的,可面對明誠,他希望他留下來。
“如此甚好,蝶衣若是不嫌棄我笨手笨腳,留我在身邊當一個助理可好?”
阿誠對着程蝶衣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程蝶衣雖然嬌媚靈氣,卻始終帶着一股濃重的憂愁。此時的阿誠卻像一道陽光,照耀着他。
阿誠承受着那麽多尋常人承受不了的東西,卻還如此堅韌,這是他所缺少的,也是他所期翼的。
“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程蝶衣,很高興認識你。”
阿誠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朋友…”
程蝶衣呆呆地望着那只修長玉白的手,程蝶衣沒什麽朋友,他的世界裏只有京戲和段小樓,梨園老板也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朋友。而此時,他竟莫名多了個朋友…
“我也很高興,阿誠。”
程蝶衣輕輕握上那只手,笑了。
“你的手很漂亮,很适合唱戲。”
程蝶衣薄唇微啓,唇邊勾勒着笑容,波光淩淩的眼睛望着阿誠眨呀眨呀,甚是好看。
“那還請蝶衣不吝賜教了。”
阿誠見目的達到了,笑容更盛。
雖然把明樓忽悠人的那一套用上了,不過也不全是假意的,對于程蝶衣,阿誠是真想跟他做朋友,他總是覺得跟程蝶衣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他知道,這是因為他們都愛着一個男人,都愛着自己的哥哥…
明樓紅着眼睛在書桌前坐了一夜,腦子裏空蕩蕩的。他始終無法接受阿誠會離開自己,他想知道他在731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想要馬上知道。
所以當桌上的電話響起時,他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的。
“大哥…”
“怎麽樣?”
“對不起,沒找到…”
明臺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在外奔波了一夜,又勞心勞神,也是辛苦他了。
“繼續找!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就算把北平翻過來,也要把他給我找到!”
不說話還好,一開口,明樓都不知道自己嗓子啞成了這樣。
“大哥你別着急,我已經盡全力去找了,你放心吧,一定會找到阿誠哥的。”
明臺知道明樓現在很焦急,小心翼翼地寬慰着他。
“明臺,辛苦你了。”
明樓閉着眼睛,沙啞地說道。
“大哥,阿誠哥是我們的家人,就算你不讓我去,我也會不留餘地地找到他。”
“好。”
明樓挂了電話,昨天晚上摔碎的咖啡杯還靜靜地躺在地板上。已經天光大亮了,卻沒有人端着早餐進來幫他關燈,也沒有人皺着眉,替他收拾這地上的碎片了。
明樓努力眨眨眼睛,将一切情緒隐藏起來,收拾妥當後,服下幾片阿司匹林,開着車去了特高課。
在特高課的人眼裏,今天的明課長除了眼睛紅點以外,一切如常。
過了大半個月,北平已經開始漸漸回春,堆積在房頂的雪也化了個幹淨,幹燥了一整個冬季的空氣終于潮濕起來,阿誠這傷也算是好了個徹底。
他整天也沒什麽事情可做,說是當程蝶衣的助理,可登臺唱戲的事兒阿誠也幫不上忙,頂多是守在後臺,等程蝶衣一曲唱罷,給他披上衣服,遞杯水。
守在後臺的阿誠,人雖然閑着,可眼睛一直卻沒停下來。這幾日他總是站在陰暗處,不動聲色地掃視着觀衆席。
雖然程蝶衣的和段小樓這兩位角兒的戲迷衆多,每次登臺必定都是人山人海。可像劉奤那樣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