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往他藏身的地方瞟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明樓看見他的眼睛裏盡是為國捐軀的決絕。

僅僅遲疑了一秒,明樓就扣動扳機,子彈劃破長空,穿入那人的太陽穴裏,當場喪命。

明樓用風衣裹好狙擊槍,深深望了一眼地上的人,轉身消失在了黑暗裏。

空着肚子回到家,了無生機的明公館燈火通明。

自從家裏只剩下明樓一個人後,他便不管白天黑夜,一直開着燈,因為他不想披着月色回家時,家裏是黑漆漆的。

明樓推開門,早上臨走前因為太匆忙而打翻的果盤依然靜靜地倒在那裏,水果撒落一地也沒人收拾。

他蹲下身,将它們一個一個撿起來。

家裏再也沒有等他們回家吃飯的大姐,再也沒有拿着雜志吵着讓他買難看襯衫的明臺,再也沒有一進門就細心幫他脫下大衣的阿誠。

明公館此時不過是一棟房子。

明樓走進廚房,看了看只剩下一把青菜的菜籃子,這兩天工作繁忙,忘記買菜了。

熟練地套上圍裙,摘菜,洗淨,切好,倒油,下鍋。還不忘蒸上一碗米飯。

阿誠走後,明樓做這些瑣事越來越熟練,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明長官也被逼着洗手作羹湯了。

明樓吃着那一盤綠油油的炒青菜,食不知味。握筷子時感到一陣刺痛,剛剛食指被濺起來的油燙了個泡。

草草吃完飯,碗也不想洗了,直接丢在洗碗池裏。可是想想,等到明天做飯的時候,沒洗的碗還是會在那裏,明樓無可奈何地打開了水龍頭。

等收拾好一切,明樓洗了澡,穿好睡衣,輕車熟路地縮回了阿誠的床上。

之前在阿誠床上睡覺,雖然不會睡得很踏實,但至少不會做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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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後來時間久了,還是常常被噩夢侵擾,明樓幾乎已經習慣了在阿誠床上滿頭大汗地驚醒過來。

他沒關燈,從前他是必須要在黑暗的環境才能睡着的,可現在他有些懼怕黑暗,每次他關了燈躺在床上,就像是墜入了無底深淵。

淺眠,墜夢,睜眼,空洞,驚醒,喘息。

明樓已經習慣了。

從前是一個月兩三次,到現在一個星期兩三次,明樓已經能在驚醒後熟練地拿出床頭櫃裏的藥服下,再熟練地脫了被汗水打濕的睡衣重新躺下。

他沒有再驚慌地喊阿誠,沒有再用冷水服藥,他在床邊放了個暖水瓶。

他認真地記下了當時阿誠在電話裏叮囑他的話,并認真地履行着。

他一個人也能将生活過得井井有條,阿誠的叮囑他幾乎都做到了。除了一點,他減少不了阿司匹林的藥量。

明樓發現他越來越習慣這種一個人的生活,越來越習慣他的世界裏沒有阿誠。他不知道這樣算好事還是壞事,不知道自己應該感到高興還是難過。

阿誠第一次毒瘾發作,是在回來後的第三天。

那天他正在幫傷心的程蝶衣卸妝,突然覺得有些煩躁,拿着毛巾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力度,将程蝶衣的臉搓得通紅。

程蝶衣看着他的反應,知道這是為什麽。于是下意識地拿出鴉片讓阿誠吸,沒想到阿誠雙眼猩紅地推開他,轉身跑出了門。

在離梨園不遠的一座山上,阿誠将自己泡在一條小河裏。

他幾乎發了狂。

他不相信自己會染上毒瘾,就那麽一次而已,僅僅就是那一次。

憤怒與屈辱霎時間全部湧上心頭,他血紅的眼睛裏什麽都看不見,只有一張明樓的臉。

他變成這樣,還有什麽資格面對明樓,他還有什麽資格想他?

他是個願意為國捐軀的戰士,怎麽能與那些只知道躺在床上抽大煙的東亞病夫為伍!

在樹林裏打滾,嘶吼,甚至自殘,阿誠想用他的意志力克服過去。

程蝶衣終于在淩晨的時候找到了他,看見倒在地上精疲力盡的阿誠,他瞬間撲了過去。

“阿誠?阿誠?”

他用力搖着阿誠的身子,可是阿誠早已神志不清。

“大哥…”

這幾個小時裏,阿誠一直無意識地喊着明樓,卻從未聽到明樓的回應。

程蝶衣看着他的樣子,咬咬牙,将煙鬥塞進了阿誠的嘴裏。

阿誠極力想要抗拒,可出于本能,依然深深地吸上了一口。

一滴眼淚滑出緊閉的眼角,滴在阿誠身下的野草上。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他所堅持的東西,瞬間崩塌…

明樓放棄了對阿誠的尋找,卻從未放棄過心裏的期望,他始終堅信着,他和阿誠遲早會再見。

中秋節的時候,明樓一個人在明公館裏,吃着阿誠最喜歡的蓮蓉蛋黃月餅。

他将挂在牆上的家園取下來,在後面添了一句話。

“玲珑骰子安紅豆。”

落款:明樓,于一九四一年,中秋節。

自從程蝶衣從山上将他帶回來後,阿誠的每一次毒瘾發作,都把門窗關得緊緊的,不準任何人進去,他砸掉房間所有的東西,最後大汗淋漓地昏迷在床上,再由程蝶衣小心翼翼地将鴉片遞到他嘴邊。

砸過幾次後,程蝶衣将阿誠房間裏所有的東西都搬走了,除了床,他的房間裏什麽都沒有。

劉奤依然隔三差五地跑來對着阿誠獻殷勤,好東西送了一堆又一堆。阿誠看着有用的就留給程蝶衣,沒用的就全部賣掉,這樣來回幾次,手裏居然也攢了點小錢。阿誠有時也會假裝乖順地跟着他回家,然後利用任何機會下藥,下的都是從顧凡那裏得來的,最猛,最劣質的迷藥。當劉奤被藥迷暈過去後,阿誠便開始肆無忌憚地在他家翻找證據。最後在他快要醒來之時,忍着惡心躺在他身邊。

不知道劉奤是不是被錢砸暈了腦子,他一直以為他早已将阿誠變成了他的人。于是跟阿誠相處起來防備越來越少,加之阿誠刻意地套話,證據也搜集了個七七八八。

一九四一年的除夕,明樓盡早結束掉工作,載着滿滿一後備箱的煙花回了家。

他站在院子裏,看着空空蕩蕩卻始終燈火通明的明公館,心裏說不清什麽感覺。

那是這麽多年來,阿誠第一次沒有在他身邊過年。

從前就算是在外執行任務,阿誠都不忘附在他耳邊,輕輕說一句。

“大哥,新年快樂。”

彩色的煙花在漆黑的夜空裏炸開,那是他為阿誠放的,不管他現在置身于何處,明樓知道,阿誠一定能看到。

“阿誠,新年快樂。”

那雙囊盡世間萬物的眼睛裏,此時只有那個穿着藍色風衣的人的模樣,即使現在那人并沒在他眼前。

明樓從車座上拿出之前在酒店打包好的飯菜,畢竟一年一次的除夕,他不想吃自己炒的青菜。

阿誠陪悶悶不樂的程蝶衣吃着年夜飯,此時的鞭炮聲在他聽來覺得尤為刺耳,他不知道明樓在幹嘛,是否一個人在明公館裏過着除夕,有沒有放煙花…

段小樓在前不久跟一個花滿樓的女子菊仙成了親,程蝶衣就一直處于消極狀态。

阿誠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畢竟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他身上,他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段小樓成親那晚,程蝶衣從袁四爺處回來後,就像瞬間蒼老了十歲一樣,阿誠看着都覺得心疼。

陪着他喝了好些酒,把癱軟的程蝶衣扶回房間後,阿誠一個人趁着酒勁爬到了房頂上吹冷風。

望着夜空上争相綻放的煙花,不知道其中會不會有一朵是明樓放的。

接近一年,時間并沒有将他對明樓的思念淡化,反而越來越強烈,阿誠享受着這種對明樓狂烈的思念,好像只有想着明樓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還活着。

“大哥,新年快樂。”

房頂上的風太大,撕碎了阿誠的呢喃,并沒有将它帶進明樓的耳朵裏。

大年初一的時候,程蝶衣讓阿誠幫他寫了封信,他自幼進了戲班子,除了唱戲,什麽都不會。

那封信是要寄給他母親的,寄給當年那個凜冽寒風中斬斷他一指,硬是将他送進了戲班子的妓女。

程蝶衣倒在床上抽大煙,隔着一層紗帳看着阿誠隐隐綽綽的身影。

阿誠修長的手指捏着單薄的信紙,上面按照程蝶衣的囑咐寫着他的生活瑣事。

程蝶衣告訴他母親,他在梨園過得很好,段小樓對他萬般照料,白天他們談笑風生,晚上一起登臺唱戲,好不快活。

在外人眼裏,段小樓對程蝶衣确實是照顧有加,稱得上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師哥。可在這背後,其中苦楚只有程蝶衣自己知道。

阿誠皺着眉頭念完了信,滿屋子的鴉片味讓他覺得煩躁。他很心疼這樣的程蝶衣,一個人在外,無論過得怎樣,家書一封,一撇一捺都在告訴家人他很好,請放心。

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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