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山芋。

明樓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站得歪歪扭扭的工人們,黑着臉自顧自地進了辦公室。直到生鏽的鐵門撞上門欄,發出一聲巨響,那些工人們再次笑出了聲。

阿誠有些擔心地望着那道緊閉的鐵門,明樓不會連這點氣都受不住,他的情緒波動得太明顯,根本不是他以往的作風。

如此看來,只怕......

摸摸上衣口袋內的藥瓶,阿誠還是決定不到萬不得已不給他吃藥,畢竟來是太過倉促,準備的阿司匹林和特效藥不多。

阿誠本想到了巴黎就帶明樓去醫院進行治療,誰知造化弄人,現在別說是治療了,這破村子裏的赤腳醫生說不定還沒他的醫術高明。

這裏沒有咖啡,阿誠實在舍不得讓明樓喝工人們用來提神的廉價茶葉,只好倒了杯白開水進去。

剛剛推開門,一本厚重的賬冊堪堪劃過阿誠的鬓角,撞在鐵門上,猶如一聲悶雷在阿誠耳邊炸開。

“大哥!”

“出去!”

阿誠的腿剛邁出一步,便被明樓硬生生喊停。

明樓扶着額頭坐在藤椅上,他知道自己失控了,還差點傷到阿誠。心裏的愧疚還沒冒出頭,就被更大的恐懼所淹沒。

幾年前明樓失去理智對阿誠所做的事情讓他現在還記憶猶新,他害怕此時此刻阿誠的接近,害怕阿誠的關懷備至,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會再次傷害到他。

那次算是有驚無險了,如果他的理智再退化一點呢?如果他将阿誠當作了敵人呢?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會将槍指向自己愛人的心髒?

“阿誠,出去,我會好受一點。”

明樓的聲音沙啞疲憊,阿誠本來試圖走到他身後,卻不想自己才剛剛向前走了一步,眼前的明樓就忍不住繃直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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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麽明顯的戒備。

阿誠擔心他的病,也不敢再給他更大的刺激,只好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轉身輕輕退了出去。

幸好這裏的杯子只有鐵皮的,這樣就不怕明樓被碎玻璃割破了手指,阿誠突然很慶幸。

走出辦公室以後,阿誠也不敢走遠,只能守在門口集中注意力聽着裏面的動靜,如今裏面任何的一點聲響,都拉扯着他的神經。

偏偏這個時候,黃大虎不知天高地厚地過來找茬。

阿誠知道剛才明樓是有心放他一馬,所以自己也沒做什麽,可現在看着站在他對面,将劣質煙霧吐了自己滿臉的地痞流氓,阿誠終于露出了他殺人時才有的神情。

罷了罷了,怎麽說明樓發病也跟黃大虎脫不了幹系,如果明樓後面會怪罪,那便由他罵吧。

下手的時候阿誠還是留了一絲理智的,他和明樓初來乍到,現在抗戰又剛剛勝利,在這個節骨眼上弄出人命來,他和明樓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不太好過。

擒賊先擒王,當工人們看見趴在阿誠腳邊跪地求饒的黃大虎時,紛紛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這個村霸打架可從來沒輸過。

更令他們想不到的是,明樓這個梳着大背頭的漢奸,身旁跟着的小漢奸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阿誠理理因為剛才的動作有些歪了的領帶,将縮在腳邊的黃大虎踢到了一旁。

“與其在這兒哭,你還不如去點串炮竹慶祝我沒有殺了你。”

既然那些人對他們的誤解已經根深蒂固,那也就不差這麽一點了。

果然對付刁民,還是拳頭管用。

“不想我用日本人那套方法對付你們,就給我規規矩矩幹活!”

阿誠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人全部聽得真真切切。

“我和明礦長能從特高課退到解放區,自然有我們的道理,我不希望流血流汗打幹淨日本人,到頭來還要對自己的同胞動手。”

習慣性地向明樓的辦公室看了一眼,卻發現那人不知什麽時候就站在了門邊,剩下的話阿誠也說不下去了,匆匆交代黃大虎整理好在職員工的名單一個小時後他來檢驗,便擡腳向明樓走去。

“大哥,對不起。”

走到明樓身邊,阿誠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準備,低着頭,雙手自然地垂在身側。

“進來。”

明樓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阿誠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他不知道此刻的明樓是不是清醒的。

阿誠當然不怕明樓會做什麽傷害到他的事,他只是害怕,他的病情如果反複多次,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影響。

“怎麽,我差點打到你,你就去找別人撒氣?”

“我家阿誠氣性什麽時候這麽大了?”

還沒等阿誠進屋站穩,明樓便将他推到鐵門上欺身壓了上去。

“大哥!”

明樓将阿誠的手反剪在身後,故意将自己的氣息吐在他的頸間。

阿誠心想明樓這恐怕是犯病了,正想推開身上的人查看情況,那人卻突然像失了力氣一般,軟軟地倚在他肩上。

“我沒事。”

明樓疲憊地将阿誠揉進懷裏,感覺到阿誠的手漸漸撫上他被冷汗打濕的後背,一下一下地幫他順氣。

“辛苦了。”

阿誠的嗓音有點哽咽,明樓為了抗戰付出了一切,他的戰後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溫文爾雅,抱着課本行走在大學的校園裏,過往的學生紛紛向他行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病情折磨得趴在自己身上,狼狽不堪。

将明樓扶到有些破爛的沙發上躺下,阿誠給他喂了點水,看着明樓有些迷離的眼神,阿誠牽過他的手牢牢握住。

“阿誠,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一覺醒來,發現這一切都是夢,我們三兄弟其實還在巴黎讀書,大姐還好好的在上海處理生意。”

明樓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眼前的阿誠也只剩下了一道隐隐綽綽的影子。

“大哥,睡吧。”

阿誠聽他說着胡話,心裏又是一陣難過,等到他把明樓哄睡着,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濕了眼眶。

阿誠眨眨眼睛,将眼淚逼回去,脫掉外套蓋在明樓身上,他走過去輕輕拉上窗簾,不讓陽光刺了明樓的眼睛。

“給你三天時間,把名單上的人都給我聚齊了。”

阿誠将黃大虎整理出來的名單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之前還嚣張跋扈的人如今卻規規矩矩地站在他身側。

“黃大虎我告訴你,我明誠和明樓都不是漢奸,不過我們也不是什麽文人雅士,我們都是從敵人的槍口下爬出來的,要是不想我用拳頭跟你說話,以後就乖乖呆在我身邊別惹事,我保你混得比現在風光。”

阿誠吃定了他欺軟怕硬的性子,面對什麽樣的人,他就說什麽樣的話。

“是,明先生。”

黃大虎垂頭喪氣地應了一聲。

“辦公室那位才是明先生,叫老大。”

“是,老大。”

打了個人,還順便收了個小弟,阿誠的心情漸漸好起來,這可比新政府的工作好玩多了。

反正明樓也不會管他,那就讓他由着性子為虎作伥一次吧。

“黃大虎,你去山上幫我打只野雞野兔什麽的,順便再挖點野菜。”

“啊?”

“需要我重複一遍麽?”

阿誠見黃大虎有些坑神,便沖他揮揮拳頭,果然就看見那人夾着尾巴逃走了。

明樓這一覺睡得有些長,午飯的時候阿誠見沒什麽吃的,便不忍心喊醒他,自己跟着工人們湊活了一頓。

那些礦工看着黃大虎對阿誠前倨後恭,皆是一改之前的态度,說話變得客氣起來。

等明樓被餓醒時,已經日落西山了。

在陌生的地方醒來,這讓明樓有些失神,正當他驚慌地轉過頭時,卻發現阿誠正坐在地上,靠着沙發看着他。

“醒啦?回家吃飯吧。”

阿誠沖他眨眨眼睛,眼底的笑意滿得快要溢出來。

“發生什麽好事了?”

明樓伸手捏捏他的鼻子,被阿誠笑着多來了。

“沒什麽,我小弟給你打了只野雞。”

阿誠将明樓扶起來,整理好他的衣服後,拿過明樓的公文包,跟他出了礦場。

一路上明樓騎着車,阿誠一手提着雞,一手環住明樓的腰,明樓偶爾使壞,專門向着那些石塊碾過去,引得身後的人一邊急忙收緊胳膊,一邊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回到家裏以後,阿誠心疼明樓一整天沒吃東西,火急火燎地給他做了頓土豆燒雞,吃得明少爺舒服地眯起了眼。

黃大虎雖然蠻橫無理,不過辦事效率還挺高,三天之後,果然那一百五十個工人便整整齊齊地站在了他們面前。

他們不了解明樓和阿誠的為人,自然不會盡心竭力地替他們辦事,只是那天看見阿誠打黃大虎的架勢後,那些個工人也不敢再虛張聲勢,縱然心裏有萬般不滿,也只能陽奉陰違。

唯有那黃大虎,挨了頓結結實實的打後,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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