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節
現在争得不可開交又怎樣,國本未立又怎樣,他只要明樓好好的活着。
他的信仰是明樓,報國,只是從明樓身上延伸出來的一個分支而已。
若是明樓不在了,他要這國,還有何用?
阿誠覺得這樣的生活其實挺好的,教教書,種種地,閑來無事與鄉親們談天說地。不用每天活在你來我往的勾心鬥角裏,就算他們離陽光還差了一層窗簾,但能夠平平安安走到現在,已經夠了。
所以當阿誠終于收到明臺費盡心思傳來的信時,已經方寸大亂了。
從出事到現在,他們已經在黑河度過了三個年頭。
當阿誠面色蒼白地捏着那一張寫滿暗語的信紙找到明樓時,明樓正在給潘先生寫信。
潘先生是明樓難得的好友,在工作上又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兩人總是相談甚歡。
明樓在讀了信以後,扶着額頭将自己摔進藤椅裏,眉宇間幾年未見的戾氣一覽無餘。
“大哥,明臺說這麽多年了,他一直沒找到明弋,我們該怎麽辦?”
阿誠急紅了眼睛,他現在只後悔為什麽當初沒有帶明弋一起來解放區。
他和明樓躲在這兒過細水長流的小日子,卻不曾想到遠在上海的親人和孩子因為他們受了這麽多非難。
一個慘死街頭,一個生死未蔔。
阿誠恨不得現在就插上翅膀飛回上海,将明弋從茫茫人海裏找回來。
明樓看出阿誠的焦躁不安,卻也無心去安慰他,因為他自己心裏也是一樣的。
明樓突然覺得,這就是他們為這偷來的安穩所付出的代價。
Advertisement
“阿誠,要不......”
“大哥!”
阿誠當然知道明樓想說什麽,他們如今在黑河與外界幾乎斷了聯系,要想這樣找到明弋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們回去。
他們回到中央去,明樓便可以通過情報網暗中調查,至少能在第一時間弄清楚明弋是生是死。
只是這趟渾水明樓一旦沾了邊,往後的路誰也料不準。
“大哥,你留在黑河,我自己回上海找人,我在軍統沒什麽重要職務,他們應該不會把我怎麽樣。”
阿誠說罷就想往外走,他害怕聽到明樓接下來的話。
“阿誠你冷靜點!軍統不僅對我們下達了通緝令,還徹底摧毀了明家,逼死了我們最後的親人,霸占了父輩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産業!如今就算我留下來,也一定不得安生。”
明樓知道阿誠擔心他,阿誠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可是他卻貪他的生。
搭在門把上的手松了又緊,卻再也沒有力氣拉開那道門。
“一定要這樣嗎......”
阿誠的語氣裏夾雜許多了極少出現的無助感,聽得明樓剛剛不小心沒控制住的情緒也收斂了不少,他忍着頭疼将阿誠拉回來,擁進自己懷裏。
“阿誠,我們別無選擇。”
明樓一邊盡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一邊輕輕撫摸阿誠這幾年越發凸顯的背脊,心疼得無法言語。
“別靠太近。”
別離那趟渾水太近。
“放心吧,這麽多年龍潭虎穴都闖過來了,大哥有分寸的。”
明樓感覺到阿誠将頭靠在自己肩上,抓上自己衣領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若是只有他一個人,明樓自然是不怕的,也不會像這樣呆在黑河三年之久,只是他有阿誠,那是他必須要保護起來的人。
如今要回到中央情報局去,未來的路就猶如盲人摸象,他看不清,也沒有把握。
只是無論如何,他也要保證阿誠的安全,保證他至少能從現在起,是一身幹淨利落的。
吃了兩片阿司匹林,明樓便撕了剛才寫的信紙,重新向潘先生寫了信。
同意了潘先生的邀請,即刻返回中央。
中央委員會考慮到明樓和阿誠身份特殊,為了他們的安全着想,安排他們在香港進行情報工作。
組織的這次安排讓阿誠稍稍穩了下心,雖然日子不會再過得這麽輕松惬意,但對于水生火熱的內地來說,香港已經算淨土了。
一九四八年七月,在同意邀請的半個月之後,明樓和阿誠悄然無息地抵達了香港,在前來接應的同志安排下,他們住進了一間吊腳樓。
屋子裏有兩間卧室,明樓将一間用來存放了電臺,接收消息。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抗戰勝利以前,那時他們也是像這樣,潛伏在暗處進行情報傳輸,偶爾也會進行暗殺。
阿誠沒想到,當初從明樓腰間卸下來的槍,會再次派上用場。
明樓的工作開展地得心應手,雙方交戰已經到了筋疲力盡的地步,其實蔣介石再怎麽反抗下去,也只是徒勞無功了。
明樓一到香港便通過自己的情報網着手調查當年軍統搶占了明氏企業的事,并且已公事繁忙為由,将此事全部交給了阿誠去處理。
阿誠也是擔心則亂,就這麽找了一個月以後,他才察覺出了端倪。
從他們抵達香港着手工作開始,明樓竟一次也沒有讓他執行過什麽任務。
之前因為忙着調查家裏的這件案子,阿誠一時也沒發現不對勁,等他反應過來時,明樓已經暗中将路給鋪好了。
阿誠為此也曾經找明樓談過,可每次不是被明樓巧舌如簧地敷衍過去,就是不知哪句話刺激到明樓,讓他犯病。
其實阿誠當時只要冷靜一點點,就會看出明樓是在幫他撇清關系。
他在軍統裏沒有正經職務,在新政府做事也是經由共産黨批準的,阿誠的檔案,明樓還算是處理得幹淨。
有時候明樓獨自出去執行任務,阿誠就只能擔驚受怕地在家裏等他,雖然他很想追過去,可是他不敢。
記得有一次明樓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阿誠實在不放心,偷偷跟了上去,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他撲過去為明樓擋背後刺過來的匕首,卻沒想到自己的出現讓明樓怒火攻心,觸發了病症,險些讓他任務失敗。
從那時起,阿誠便再也沒有跟蹤過明樓,他是怕了。
雖然他知道以明樓的手段一般是不會出什麽岔子的,但他還是擔心,擔心得整夜整夜都睡不好覺,時刻聽着門外樓梯上的腳步聲。
阿誠只盼着這種日子快點結束,因為他怕再這樣下去,明樓還沒倒下,自己就神經衰弱了。
阿誠從未放松過對明弋的尋找,可是人海茫茫,他只查到了明弋還活着,卻不知道他在哪兒,在做什麽。
手上的線索斷了又斷,明樓又絲毫不讓他碰情報工作,阿誠覺得自己快瘋了。
所有的壓力與不滿全部換成汗水發洩在床上,明樓怎會不知道自己愛人心中所想,為了不讓他太過鑽牛角尖,明樓幹脆狠下心,每次都讓阿誠哭喊到暈厥,根本沒有精力再去想其他。
明樓知道不讓阿誠接近工作,于他而言是種折磨,但他無可奈何。因為他是鐵了心要将阿誠排除在外的。
“明弋那邊的事怎麽樣了?”
明樓坐在沙發上側着身子,身後的阿誠正在給他進行清創。
他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受了點傷,本想着先去樓下的小診所包紮一下再上樓,結果阿誠因為他沒按時回家擔心得不行,大半夜的在吊腳樓下守着,還沒等明樓靠近,便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明樓見阿誠不說話,知道自己将他氣狠了,可他還能有什麽辦法?自己這麽做,還不是為他好。
阿誠一言不發地褪下明樓的衣服,明樓的腰上被捅了一刀,所幸傷口不深,應該沒有傷到髒器。
清創,消毒,縫合,動作一氣呵成,最後在包紮的時候,阿誠心裏想着事,手上的動作就不自覺地重了些,痛得明樓微微顫了顫身子。
“以後行動,記得帶上我。”
阿誠忍無可忍,語氣裏竟帶了些命令的意味。
明樓知道阿誠被自己逼到臨界點了,其實他心裏何嘗不難受?每次行動的時候,他總是擔心着家裏這個對他牽腸挂肚的人,想着自己一定不能受傷,不能再給他任何壓力,做起事來難免不會束手束腳,腦子裏的弦崩得太緊,甚至快要斷了。
“阿誠,明氏企業的案子還需要你去處理。”
明樓盡量調整呼吸,克制住翻湧的情緒,最近他的病來得越發頻繁,每次自己的理智都會被吞沒,他知道阿誠舍不得對他動真格,對于他偶爾暴怒時的拳腳相加也只是硬生生的扛着。
阿誠越是這樣,他心裏就越難受。
阿誠這段時間也跑遍了香港的各大醫院,查了很多資料。現在的醫療水平還太差,明樓的病想要治愈是不可能的,可是想要将它抑制住盡量不犯倒是有希望。
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因為那需要明樓徹底退出情報工作,專心治療。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