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抱上了~

畢竟是在宮中當差, 王內侍不能久待,跟樂安說了一會兒話便告辭回宮去了,樂安送了王內侍到院門, 又回到花廳, 見睢鷺還在,便尋個闊大的八仙椅一窩,舒舒服服地喝口茶, 又笑眯眯朝睢鷺道。

“還沒謝謝你,幫我出了口氣呢。”

這是說他攔住王內侍, 給王內侍通風報信的事兒,方才王內侍在,雖然知曉了真相,樂安也不好大咧咧就跟睢鷺道謝,于是直到此時,才道出這一句謝。

睢鷺微微搖頭。

“公主不用謝, 我幫公主是分內之事。”

随即, 卻又看着樂安道——“公主不怪我擅作主張嗎?”

雖然從本心和結果上來看, 他做的都是有利于樂安的, 但他這個舉動本身,卻着實有些莽撞了——萬一他看人不準, 王內侍并不是向着樂安的呢?

甚至往大了點兒說, 他這行為都稱得上背主。

不說還未成親, 就算成親了, 他也只是驸馬,不能擅自替公主做主,尤其是攔傳旨內侍這種事,搞不好就為公主府招了災禍。

睢鷺不信她不知道這些隐患。

然而——

“嗯?”樂安納悶地看他, “怪你做什麽?”

仿佛天真地想不到那些隐患。

睢鷺看着她。

樂安這才聳聳肩,灑然一笑,又道:

“我既然選擇了你,就會相信你,相信你有分寸,相信你能做好,如果這種小事都在意的話,那還做什麽夫妻。”趁早一拍兩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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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鷺愣了一愣,怔怔地看着她。

而樂安自覺這個話題已經跳過,便又笑眯眯地道:“對了,還沒恭喜你升官呢!”

睢鷺從怔愣中回神,也朝着樂安笑一笑。

但笑意卻只到嘴角,并沒有過多喜悅。

樂安眉頭一挑。

“不高興嗎?”

“沒有。”睢鷺搖頭,“公主,我很高興。”

“可你的表現,并不像很高興的樣子。”

事實上,從聽到聖旨封賞的內容後,睢鷺的反應都顯得過于平淡了。

雖然他看着也高興,嘴角帶着笑,但也只是笑笑,沒半點驚喜、更無欣喜若狂的模樣——但那可是五品官啊!

本朝官服顏色有着嚴格的劃分,從九品到六品官,官服顏色由淺青至深綠,而從五品起,才可着淺緋,再往上,則由淺緋至深緋再至三品以上的紫袍,也是因此,時人形容人得意時,常以大紅大紫謂之,而“青衫”,則被用以描述仕途失意。

但五品官跟九品乃至六七品官,差別可不僅僅在官服顏色上。

着紅披紫的五品及以上官員,與着青綠的五品以下官員,除了官服顏色外,還有着最本質的區別——五品及以上官員,方可參加朝會,可面見天子,可與文武百官位列含元殿參與朝議。

可以說,除去那些天子身旁的官職,對于普通官員來說,官至五品,便是接觸權利中心的标志。

——雖然睢鷺得的這個中散大夫只是散位,具體職事官仍是樂安給他走後門弄的那個弘文館校書郎,因此目前也輪不着他上朝。

但再怎麽說,相比之前也已經是一步登天。

可就是這樣對常人來說天大的喜訊,睢鷺的反應卻始終平靜,甚至還不如前兩天聽到樂安要安排他做校書郎來得開心——那時他還鄭重向她作揖道謝呢!

剛想起作揖,樂安便見睢鷺眨巴眨巴眼,回道:“那怎樣的表現才算很高興呢?要不,我再給公主做個揖?”

樂安又趕忙擺手了,“不要不要。”

她笑笑,“不是很高興也沒什麽。”

不過——

樂安心情愉悅,便又開始逗他:

“如今你都是五品官了,比許多剛考中的進士官都大,要不然,今秋就別去考試了?”

堂堂五品官當然不必再去擠苦哈哈的科舉,甚至九品以上的官員再去考科舉都是很奇怪的事,畢竟尋常科舉及第者,哪怕是狀元,也得從低位小官做起,比如各部主事、地方縣丞,甚至睢鷺現在所任的校書郎,也是進士的熱門去處,總之都是六品以下的小官。

所以,已經得了五品官銜的睢鷺再去考科舉——簡直就像別人上山他下山似的。

按常理來說,他理所當然不該再去考試。

但是——

“公主。”這下,睢鷺沒說別的,只喚了樂安一聲,然後拿帶着微微笑意的眼睛定定看着她。

雖然沒說別的,但被那雙明淨如水的眼睛看着……

樂安咳咳兩聲,

好吧。

常理是常理。

但若睢鷺真的按常理來,以為得了個皇帝賞賜的五品官銜便意味着大功告成,可以放棄努力,那樂安倒又要懷疑自己的眼光了。

皇帝的封賞證明不了任何東西,僅僅是因為他是樂安選擇的驸馬而已,跟他睢鷺本人沒有任何關系。

這便是睢鷺雖然高興,但并未狂喜的原因。

樂安清楚,他更清楚。

所以,樂安調戲了個寂寞。

不過樂安也不挫敗。

轉眼便興致勃勃讓睢鷺試新官服。

“雖然青色也好看,但我覺得你穿緋色應該更好看。”她看看那新賜下來的五品緋色官服,又看着睢鷺身上的青色官服道。

睢鷺五官偏明豔,着青衫固然清雅淡然如蓮,但着緋紫,卻能更加襯托他的氣質。

這次睢鷺沒有再拿那無辜的眼神看她了,而是兩眼彎彎,道了一聲:

“好。”

随即便拿了官服,真去隔壁更衣去了。

睢鷺去更衣,樂安便在花廳等,而等待的時候最無趣,樂安無事可做,眼神飄來飄去,最後,忽然飄到那被用來放禦賜之物的案桌上。

睢鷺的官服魚符等物拿走後,案桌上便只剩了聖旨和樂安的賞賜文書。

樂安拿起文書。

剛剛王內侍只是宣讀了聖旨內容,聖旨言簡意赅,只大致提了給睢鷺和樂安的主要賞賜,但其實,樂安得的賞賜可不僅僅是那些,賞賜文書上還列了一長串呢。

也是因為東西太多,以致雖然賞賜文書下了,實物卻還沒清點準備好,因此今日送來的只一個賞賜單子,實物還要過幾日,等清點好了再送過來。

樂安看着那長長的單子。

除最顯眼又最簡單粗暴的黃金萬兩外,還有珠寶玉器、書畫珍玩、糧食布帛、良田寶馬——甚至還有三百官奴。

簡直是衣食住行無所不包,而這些東西加一塊兒的價值,已經又抵一個萬兩黃金了。

樂安看得邊微笑邊搖頭。

其實,哪怕沒有沒有這些實物賞賜,李承平這次給她的也已經太多太多了。

要知道,李承平一下子給她加了一千戶湯沐邑。

若說睢鷺得的這個官因為是散位,目前只是聽着好聽面子光,那麽樂安的“增邑一千戶”,便是實實在在的叫人眼睛紅出血的好處。

一千戶是什麽概念呢?

——本朝公主一般在出嫁時,按定例,一般可獲實封三百戶食邑,但實際上卻因人而異,有受寵的,則得到的多些,比如樂安,當年出嫁,她爹給她的實封就是五百戶。

公主加封為長公主後,則可再加三百戶——但這同樣因人而異。

比如樂安和南康,胞兄即位後,樂安這個關系親密的胞妹自然是立刻就加封長公主,增邑自然也有,而且又是超出普通長公主的三百戶實封規格,直接加了五百戶,因此實際拿到總共一千戶實封。

但這是受寵長公主的待遇,那些跟皇帝異母的、感情不深的,可就沒這麽好運了。

比如總看樂安不順眼的南康,雖然她也順理成章封了長公主,但食邑上,別說像樂安這樣超規格了,她連按慣例應得的三百加封都沒拿到。

——所以有時候樂安也不是不能理解南康為什麽那麽看不慣自己。

咳,扯遠了。

後來,七王之亂結束,李承平即位,但實際定奪宗室封賞的則是樂安,初期因為連年戰亂後國庫空虛,樂安沒有給任何宗室加封,連她自己升大長公主該得的五十實封也沒加,甚至還為了堵住衆宗室的口,以身作則,主動削減了自己的實封,還七百湯沐于國庫,與南康拿着一樣的普通公主俸祿。

直到十餘年後,國庫終于有了點錢,也為了安撫不滿許久的宗室,樂安才給許多已經有了封號,卻沒拿到相應實封的宗室加了封——但也相當小氣,比如大長公主一律加實封五十戶,于是樂安和南康的實封才達到了三百五十戶,比定例還少三百戶。

而如榮郡王這個當今李氏宗室裏輩分和年齡都最大的人物,樂安當時想着他年紀這麽大了,實在不好意思再克扣,于是便給了定例的五百戶,乃是如今拿實封最多的宗室。

後來李承平親政,得益于樂安的“言傳身教”,李承平深谙勤儉節約的道理,自己厲行節儉不說,平日也很少封賞宗室,尤其是可以一直收受賦稅的實封湯沐邑,其摳搜程度比肩樂安。

但現在,李承平卻一下就給樂安加了一千湯沐邑,還有那麽多實物賞賜。

消息傳出去,樂安已經能想到會有多熱鬧。

背後會怎樣議論且不說,但起碼,如榮郡王這種到她面前跳臉的小醜——除非腦子真的有病,不然短期內都絕不會再有了。

可是——

樂安忽然眉頭微皺,放下文書。

——可是,榮郡王為什麽突然膽子大了,敢到她跟前跳呢?

榮郡王雖然生平無一建樹,但也并不是徹底的蠢貨,起碼的趨利避害總該知道,不然也不會活這麽久,這可不是純靠運氣就能做到的,就比如之前那二十餘年,不管是樂安掌權的那十七年,還是還政後的這四年,榮郡王可從都未在樂安面前擺過譜。

——那麽為何此時又突然跳出來呢?

真是被樂安要跟睢鷺成婚的消息氣昏頭?

樂安不信。

她更願意相信,讓這種見風轉舵的小醜突然改變态度的原因,只有一個。

——他聽到了什麽消息。

一個讓他以為,樂安已經、或者即将失寵失信于帝王的消息。

樂安定定地看着被她放下的賞賜文書。

忽然輕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睢鷺換好了衣服從隔壁出來。

他習過武,練過些輕身功夫,腳步便比常人輕了許多,走姿又極正,步履間衣物摩挲聲很小,因此不出聲走到花廳時,甚至無人注意到他的到來,侍女們在門口守着,目光都沒有看過來,而樂安——

闊大的紅木八仙椅上,她着一襲荼白襦裙,外罩嫣紅的大袖紗羅衫,衫裙層層疊疊委頓于椅上地上,紅的愈紅,白的愈白,而她在這一片耀眼的紅白之色中,卻閉上了眼睛。

仿佛已經熟睡。

睢鷺悄無聲息地走上前。

她雙眼仍舊緊閉着,但胸口起伏卻并沒有變慢,顯然并不是睡着,而只是閉上了眼睛。

且沒發現他的到來。

于是睢鷺得以放肆地、毫無打擾地,靜靜凝視着她。

凝視着她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卻不知為何,總讓他感覺似乎有些疲倦和悲傷的面容。

于是,之前在門外的那種沖動頓時又豁然而起。

想做就做。

他上前一步。

彎下身。

在身體相觸的一瞬,椅上似在沉眠的美人猛然睜開雙眼,眼裏還帶着措不及防的驚詫,以及一道驚吓到變了音的呼聲——“嗯——啊?”

而始作俑者睢鷺——

朝樂安露出不好意思似的羞赧一笑,然而雙手卻絲毫不停,穿過她腋下,直到在她背後相交、箍緊,完完全全地、抱住了她。

“公主,我想抱抱你。”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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