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對酌
元清杭看了厲輕鴻一眼,跨上一步,站在他前面:“都是誤會,大家都在看路,可能緊張了點。”
瘦高個兒依舊不罷休,恨恨道:“若是你們以後出什麽事,也別怪我們木家見死不救!”
元清杭淡淡道:“幫忙是人情,不幫是本分。”
厲輕鴻站在他身後,在衆人看不見的角度,沖着瘦高個兒微一挑眉,眼神滿是挑釁和譏諷。
瘦高個兒一眼瞧見,更是大怒,對着木嘉榮小聲咬牙道:“那個賤人就是故意的,公子你小心點,我總覺得他對你不懷好意。”
木嘉榮板着臉,心裏不知怎麽,有點奇怪的煩躁:“夠了,他和我們無冤無仇的,你別胡說八道。”
接下來,路途更是艱險。
平時在外面可以禦劍飛行,可是這遠古大陣天生壓制修為,稍微釋放一點靈力,就會立刻招來無處不在的壓制,別說禦劍不可能,就連靈力外洩都要小心翼翼。
行了半日,頭頂上慘白的日頭慢慢西沉,終于在日落之後,衆人行到了一片山勢平緩的大平層。
不僅是他們,先走的幾個隊伍也都不約而同停在了這裏,明亮的篝火到處都是。
大家體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消耗,元清杭和寧奪這樣修為極高、依舊精力充沛的是少數,大多數人早已經累得腳下酸軟,全在勉力支撐。
終于到了第一個落腳點,衆人全都喜不自勝,癱倒的癱倒,休息的休息,商朗倒是生龍活虎,帶着幾個師弟們張羅着生起篝火,又開始從儲物袋裏拿補給。
蒼穹派家大業大,食材帶得充足,不一會兒,各種養殖靈獸的烤肉已經架在了篝火之上,烤得噼啪作響,肥油直滴。
神農谷的人則更有條不紊,掏出一大堆器具,有砂鍋,有湯盅,甚至還有一大包專用的香炭,單獨開了一個小竈,煨着大堆的珍稀山珍和菌類,異香撲鼻。
木嘉榮自然是雙手不沾陽春水的,袖着手坐在邊上,等着湯煲滾開。
元清杭找了一堆篝火邊坐下來,一邊從儲物袋裏掏食物,一邊招呼着常媛兒:“常姑娘快坐,馬上吃點東西。”
常媛兒雖然已經氣粗腳軟,可是哪裏好意思等人侍候,趕緊捋起袖子:“我來幹活,黎大哥你休息一下。”
元清杭笑道:“一起吧,我來清洗,你負責烤肉。”
厲輕鴻忽然搶過常媛兒手裏的生肉,皮笑肉不笑地道:“這些粗重活兒怎麽好意思叫你做,常姑娘還是找姐妹們說說話吧,我們弄好了,直接叫你。”
常媛兒又惱又氣,終究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一跺腳,去了靈武堂那邊。
元清杭施了個小淨水咒,把食材清洗幹淨,在火光裏擡頭,偷瞧了旁邊一眼。
不遠處,有道身影靜靜站着,在明滅的火光照耀下,既沒有往蒼穹派那邊去,也沒往元清杭這邊來。
……仿佛在眺望遠方,又好像在默默出神。
商朗盯着自家的烤肉架,瞅着第一批肉出來,抓了一大把,跑到木嘉榮那邊:“來來,嘗一口。”
看着木嘉榮矜持地拿了一串,他又快步跑到寧奪身邊,遞過去好幾串:“師弟快填點肚子。”仟仟尛哾
寧奪背着手,看了一眼:“不用,不餓。”
頓了頓,他又淡淡道:“待會兒我有吃的。”
元清杭豎着耳朵,手裏的一串肉沒拿穩,啪地掉在了地上。
他誇張地大聲道:“啊,本來就不夠,還掉了一根!”
他扭頭沖着商朗誠懇道:“商公子,我們就不禮尚往來了,勿怪勿怪。”
商朗趕緊跑過來,把一大串烤肉往厲輕鴻手裏一塞:“不早點說,我待會兒再給你們送。”
厲輕鴻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他,眼中露出一絲感激:“商公子真是古道熱腸,多謝你啦。”
商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客氣什麽,這點兒小事。”
厲輕鴻低下了頭。
火光中,他的眼圈兒好像微微發了紅:“從小到大……我都是吃別人吃剩下的東西,沒人把東西先給我吃。”
商朗一怔,呆呆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元清杭,眼中不忍的神色一閃。
……
元清杭看着商朗走開,低聲道:“騙這麽個傻子有意思麽?”
厲輕鴻幽怨的神色倏忽消失不見,他輕輕一笑,微帶得意:“有意思極了。”
元清杭搖搖頭:“紅姨可沒短了你吃穿用度,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師兄怎麽壓迫你呢。”
厲輕鴻斜睨着他:“怎麽沒有,小時候少主哥哥難道沒有欺負過我嗎?”
元清杭無奈苦笑:“一開始是有,後來不就改了麽。你這是要記一輩子?”
厲輕鴻道:“那當然。高興的事固然會記得,可是不快活的事,會記得更長久。”
元清杭怔怔地坐着,忽然擡起頭,飛快地看了寧奪的背影一眼。
是麽?小時候那些痛苦的事,會永遠記得,留在一個人的心裏?
他咬了一口烤肉,又心不在焉地遞給厲輕鴻:“唔,好吃……你嘗嘗。”
厲輕鴻嫌棄地一撇嘴:“人家最後送來的東西,有什麽好吃的。遲早有一天,我要他第一個送過來給我。”
元清杭擡頭看看遠處。
商朗跑到了木嘉榮身邊,不知道和他說了些什麽,惹得木嘉榮“撲哧”一笑,驕矜的小臉上在火光下透着點兒融融暖意。
元清杭嘆了口氣:“那可有點兒難。”
厲輕鴻看着那邊,唇邊的笑意淡了,帶了點冷冷的妒恨。
他嗤笑一聲:“有什麽難的,排在前面的人若是死了,那不就先給我了?”
元清杭手中的動作一頓。
他轉過頭,看向厲輕鴻:“鴻弟,開玩笑的話就算了,若是你真的濫殺人命,我不會原諒你。”
厲輕鴻迎着他的目光:“不原諒又怎樣?殺了我為外人報仇嗎?我不信你會這樣對我。”
火光下,元清杭的眼神平靜而認真:“你最好不要嘗試,不然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
厲輕鴻歪着頭,忽然乖巧一笑:“少主哥哥放心。你說什麽,我一定都聽的。”
一會兒,各家的食物都差不多熟了,神農谷的大砂鍋裏煨着的山珍湯“咕嘟咕嘟”冒着泡,也不知道加了什麽靈獸的肉炖着,一股子鮮香四處亂蹿。
木嘉榮吩咐人盛了好幾大碗,分別送給衆人嘗鮮,李濟他們也拿了特産的靈果美酒,興沖沖地挨家分了幾瓶。
不一會兒,蒼穹派的第二批烤肉也已經好了。
商朗抓了一堆肉,正要往元清杭他們那邊送,木家的那個瘦高個兒正好在旁邊,眼珠一轉,殷勤地搶着接過來:“商公子,我幫你送過去呀。”
商朗只道他想緩和一下白天的沖突,連忙遞過去:“好啊好啊。”
那人端着大盤子,走到元清杭和厲輕鴻身邊:“兩位公子……”
忽然地,他腳下一滑,整盤烤肉全都狠狠打翻在地,沾得滿是灰塵石土、
他立刻誇張地驚叫一聲:“哎呀,沒注意腳下,果然反應不過來。”
厲輕鴻緩緩擡起頭,幽黑的眸子沉如死寂,看着他一言不發。
半晌,他和聲道:“我餓得快死啦,好不容易有人第一個送給我,你幹什麽這麽壞?”
那人正在得意,厲輕鴻這樣柔聲細語地說着話,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忽然一個激靈,寒毛倒豎起來。
商朗從遠處疾沖過來,看着滿地的肉,再看着那個瘦高個兒臉上的神色,哪裏還不懂?
他正要發火,木嘉榮已經走了過來,沖着那師兄怒道:“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上山也會摔跤,拿點東西也會摔跤!”
名義上他和這幾位木家弟子是師兄弟,可實際身份矜貴,和這些師兄們的關系倒更似是主仆。
他這樣主動訓斥,發火在先,商朗雖然生氣,也只有氣鼓鼓地閉上了嘴。
厲輕鴻等了一會兒,慢慢地把烤肉撿了起來,往嘴裏塞去。
商朗大驚,一步沖上來,劈手搶過那串烤肉:“你幹什麽,都髒啦!”
厲輕鴻默默低着頭,聲音裏似乎有點微微的哽咽:“沒事的……我不想浪費商公子的心意。”
商朗傻了,手足無措地看看元清杭,低聲求助:“他、他哭了?”
元清杭實在沒眼看厲輕鴻作弄他,騰地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是啊,他又感動又傷心,你快點幫他擦眼淚。”
他抓起面前的一大堆食物,跑到寧奪身邊:“行了,分你點。”
那邊已經有個怨婦了,再狠心不管這個,遲早這周圍能怨氣叢生,結出滿山頂的寒冰來。
他甚至有種奇怪的感覺,要是真的不投喂幾口,這個人就能一晚上不吃東西,寧可餓着!
……這處半山腰上的平臺占地頗大,層層疊疊,大約有兩三層可供安營紮寨,短暫休憩。
元清杭拉着寧奪,找了一塊大石頭。
大石頭背後有個微凹進去的空洞,縮在後面,前可以望星空,後可以躲罡風,頗是惬意安靜。
他四下搬了幾塊石頭,壘出了一個簡易的小臺子,把剛剛搜羅來的烤肉、菌菇湯、還有一瓶李濟送來的果酒,一一擺在上面,盤着腿坐下。
看了看一動不動、背手站立的寧奪,他嘆了口氣。
“寧仙君,我知道你的手素來只握劍,遠庖廚。可這都擺得好好的了,總不能叫我親手喂你。”
寧奪默默看了他一眼,終于将衣襟下擺輕輕一撩,坐在了他的旁邊。
元清杭手指一搓,點了一簇小小的火焰咒,将幾串焦香撲鼻的烤肉熱了熱,才周到地遞到他嘴邊:“來來,若是真的要人喂,也不是不可以。”
寧奪垂眸看了看,目光幽沉:“你一向這樣嗎?”
元清杭困惑道:“一向怎樣?”
“先是對人壞到極處,然後又忽然對那個人好起來。”他淡淡道,斯文地咬住一塊靈獸熟肉,慢慢咀嚼着,“對于小孩子來說,這一丁點兒好,就足夠叫他感激不盡,死心塌地。”
元清杭眨了眨眼。
呦呵,敢情和厲輕鴻說話,這位全都聽在耳朵了裏。
“那寧小仙君小的時候,是記住了我的壞呢,還是記住了我的好?”他忽然眯起眼睛,靠近寧奪,促狹地問。
寧奪身子往後微微一避,呼吸急促了那麽一瞬:“我師父說得對,你就是巧言令色,善于蠱惑人心!”
元清杭撲哧一笑,往後退開了點兒:“寧小仙君心胸寬闊,肯定早已經忘記了那些雞毛蒜皮,又怎麽會像鴻弟那樣小心眼?”
寧奪一口銀牙死死咬住,目光迎着他,烏黑的瞳仁仿佛黑得像是幽深的古潭。
半晌才冷冷道:“我們倆誰大誰小,尚未可知。不用總是叫我小仙君。”
元清杭笑吟吟道:“我今年實歲十八整,榴月出生。你呢?”
寧奪神情明顯地隐約一松:“我與你同歲,但是閏二月生人。”
元清杭失望地一拍手:“咦!”
以後不能自稱哥哥了嗎?好可惜。
可是論到心理年齡,自己總也有二十七八了,明明大了這位男主角十來歲!
山石背後,不遠處,隐約的少男少女們聲音傳來,雖然環境惡劣,可是年輕人聚在一起,總是很快能找到樂趣。
有人湊成一堆吵吵嚷嚷的,好像在玩骰子;有女修們在小聲嬉笑,清脆溫柔的語聲輕軟;
李濟和一群師兄弟頭靠着頭,似乎在炫耀什麽新學到的法術;
常媛兒則和靈武堂的兩個小師妹坐在一起,不知道是誰說了句什麽,常媛兒忽然紅着臉,跳起來作勢要去哈對方的腋窩。
元清杭微笑着看了一會兒,彎下腰,變戲法一樣,手掌中亮出兩個小酒盅,色若美玉,白樽青底。
他倒了兩盞果酒,沖着寧奪亮了亮:“要不要試試?”
寧奪默默接了過去。
元清杭稀罕地看着他一飲而盡:“你酒量大不大?喝多少會醉?”
寧奪微微閉了一下眼睛,跳動的微弱火光中,眼睫在眼睑下投出一道好看的陰影:“不知道……并沒有試過。”
元清杭一怔:“你沒喝過酒?”
寧奪淡淡道:“在神農谷的時候是外門弟子,沒有什麽機會飲酒。到了蒼穹派以後,師門規矩更是嚴格。”
元清杭同情心大起,又給他斟滿了一杯:“來來,再試試。別一口幹了,慢慢用舌尖品一下。”
寧奪慢慢地舉起杯子,優雅地抿了一口,又一口。
元清杭眼睛閃閃發亮:“怎麽樣?”
寧奪皺了皺眉:“辛辣,入喉好像煙熏火燎,有什麽好喝?”
元清杭一拍大腿:“哎呀你不懂!慢慢體會一下靈果發酵的醇香,再回味一下,從舌尖到喉嚨,是不是辣味過後,現在慢慢有點兒回甘?”
寧奪俊美如玉的臉上,開始泛起微微的暖紅:“……好像是。”
元清杭得意地道:“這種果酒酒意淺,你先嘗這種最好。等我今晚測測你的酒量,若是能喝,下次我再帶你去嘗別的。”
寧奪斜着眼看他:“去哪裏嘗?”
“郊外野亭,江上漁船,坊間酒肆,到處都有好酒的。”元清杭眉飛色舞,又給他倒了一杯。
“有一次,姬叔叔帶着我外出游玩,無意中遇到一個船家。那個船娘做得一手好菜,江中剛撈上來的蘆花白鲈魚現殺了,拿姜絲蔥段黃酒腌片刻,就在船上用小爐子蒸出來,配着他們自家釀的米酒,魚鮮配着酒香,那叫一個絕世美味!”
寧奪輕聲“哦”了一聲,淡淡道:“和你的鴻弟一起?”
元清杭微笑搖頭:“十年前,我和你一別後,也緊接着和他分開了。”
寧奪一怔:“為什麽?”
元清杭抱着膝蓋,斜斜依在身後的山壁上,望着遠方。
對面的山崖聳峙,青黛色的山體顯出一片模糊的暗黑色,頭頂的天空被遠古大陣隔得極遠,一輪明月瑩白如盤,碩大孤寂…
元清杭道:“那一年在客棧現身的,是我們魔宗的右護法,姬半夏。”
寧奪點頭:“就是剛剛那個人。”
“嗯啊,他是我另一個師父。我的術法修為,全是他教的。”元清杭輕輕一笑,“那天回去後,他就把我帶走了。”
他微微有點悵然:“鴻弟還是跟着他娘一起生活的,所以這十年來,我和他其實也生分了許多。”
寧奪慢悠悠地舉起白玉杯,又抿了一口。
半晌後,他才低低道:“我也一樣。我也是那一日起,變成了蒼穹派的人。”
元清杭心裏默默道:“原來如此。”
外面越來越熱鬧,年輕弟子們不少都喝了酒,有人在大聲說着各門派的八卦,有人在邊上興致勃勃地拔劍切磋。
只有這小小的避風山岩邊,兩個人安靜飲着酒吃着肉,淡淡的靈果酒香混着略帶焦香的肉味,一股人間煙火氣息。
寧奪忽然道:“你為什麽不問我師父為什麽要收我為徒?”
元清杭一怔:“難道不是因為看到你資質逆天,見獵心喜?”
寧奪搖了搖頭:“我師父……原本就是認識我的。”
元清杭猛地一驚:“什麽?”
“他從小将我寄養在神農谷,委托好友木青晖仙長照顧。直到我那次出事被擄,他才吓得将我接了回去。”
元清杭愣愣地聽着,一團糊塗:“那他到底是你什麽人?!”
看着寧奪沉默的臉龐,他趕緊又擺擺手:“若是秘密不方便說也無妨,我就是随口問問。”
寧奪淡淡道:“因為那位人人喊打、名聲狼藉的仙門叛逆,蒼穹派前首徒寧晚楓,是我的親叔叔。”
元清杭腦子“嗡”了一聲,只覺得耳邊仿佛打了一個炸雷。
什麽?那個據說親手殺害師門同袍、又害死了他舅舅元佐意的人,竟然是寧奪的叔叔?!
元清杭想了想,遲疑道:“那你的親生父母呢?”
寧奪道:“我爹爹和我叔叔幼時本是普通農戶家的孩子,遇到災荒一起逃難,結果失散了。我叔叔巧遇蒼穹派的太上掌門,被收入門中,可我爹爹卻沒這運氣。”
元清杭輕聲道:“他怎樣了?”
寧奪道:“他流落在民間,辛苦掙紮活命,過得甚是辛苦。幸好後來遇到了村裏一個情投意合的姑娘,就是我娘。兩廂情悅成了親,再往後,就生下了我。”
元清杭道:“啊,那也很是幸運。”
寧奪搖搖頭:“剛生下我不久,村子裏就遇到大瘟疫。一時間,附近的村落全都十室九空,大量的人紛紛死去。”
“我叔叔進了蒼穹派後,一直在苦苦尋找失散的哥哥。可天大地大,哪有這麽容易?等到終于找到時,我爹娘都已經染上了劇毒的瘟疫,只來得及見上最後一面。”
元清杭問:“然後你叔叔就把你帶走了?”
寧奪冷峻的臉上沒有表情:“嗯,然後沒多久,他就出了事。”
元清杭“啊”了一聲,不知怎麽,心裏隐隐覺得奇怪。
剛剛千辛萬苦找到兄長遺孤,尚未安頓妥帖,怎麽忽然就出手暗害同門,惹出那樣天大的禍事來?
想了想,他又問:“那現在,你們師門的人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不知。”寧奪眉頭輕蹙,“包括商朗。”
元清杭微微一怔:“為什麽告訴我?你不怕我随意說出去?”
寧奪坐得筆直,目光幽幽,望着遠方的星空。
半晌他答非所問:“你會恨我嗎?我叔叔他……害了你的親人。”
元清杭想了想,坦誠道:“說實話呢,我對我舅舅沒什麽印象,甚至連張畫像都沒見過。”
畢竟是穿過來的。
雖然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十年,好像完全接受和融入了這裏的一切,可是說到那位名聲赫赫的大魔頭舅舅,還有自己的爹娘,卻依舊好像隔了層紗。
更不會因此有類似仇恨的情緒,又或者産生什麽報仇的想法。
兩個人正在沉默,身後,厲輕鴻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師兄?”
元清杭和寧奪齊刷刷回頭。
厲輕鴻從後面的岩石上探出頭:“大家都在找你們。”
緊接着,商朗的腦袋也從山石後冒了出來,熱情叫道:“你倆貓在這裏做什麽,快出來。宇文公子來串門,要召集大家一起夜談喝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