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江向歌一愣:“噢, 我是聽奶奶說的。”

镯兒點了點頭,那邊兒賣面具的小販見到有人過來,舉着架子走了過來:“看看面具?才二十文一個!”

镯兒好奇的看着那小販架子上的各式面具,看出的出來應該都是自己畫的, 做工有些粗糙。

江向歌見镯兒仔細的饒有興趣的去看,也跟着镯兒湊到了架子前去看。架子較為高一些的地方挂着一個被塗成紅色的十分醒目的面具, 嘴巴大大的咧着, 十分兇神惡煞的模樣。

镯兒向那紅色的面具瞥去了好幾眼,江向歌順着镯兒的目光看過去, 擡手取下了那個面具, 又從荷包裏取出了錢遞給了那小販。

小二接了錢歡天喜地地走了, 镯兒其實并沒打算去買, 只是想要看個樂趣,誰知江向歌這一番動作一氣呵成, 镯兒道:“我只是想看看的!你怎麽就買下來了?”

江向歌只笑道:“圖個高興嘛。”

镯兒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擺弄了一下手中面具,嘟囔:“再說了, 這只面具也太醜了。”

江向歌撲哧一笑, 伸手拿過镯兒手裏面具看了看:“我還以為你喜歡這個。不然我再去換一個?”

镯兒搖搖頭:“算啦。”

江向歌拿着面具向自己面上戴了戴, 頓時化作一個怒氣沖沖的紅面煞神, 镯兒笑起來:“我也要戴。”

江向歌于是伸手取下自己面上的面具,他細長的手指向面具邊緣探去, 輕輕捏住面具向一旁歪了歪, 露了半張臉出來。

豔紅發兇的面具下, 是溫和笑着的眼。

對比來的十分突兀, 镯兒一時間有些看呆,江向歌将面具取下,見镯兒發着楞沒有接過自己手中面具的意思,便伏了身替镯兒把面具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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镯兒的臉隐在面具後,因爾聲音悶悶地:“好看嗎?”

江向歌歪頭端詳了一下:“只比你小時候那個好看一點。”

镯兒透過面具被掏出來的眼睛的位置看到江向歌向着自己伸出了手,然後感覺面具微微一動,似乎是鼻子的位置被江向歌點了一下。

镯兒伸手把面具扶正,拽着江向歌四處走了走。

村頭的戲臺已經搭好了,但可惜二人來的時間不對,并沒有人在臺上表演。镯兒他們村裏不像別的村子那麽有錢,能大張旗鼓的叫戲班唱上一整天,這會兒只有幾個人坐在一旁閑聊。

再向裏面走了走,卻比外面要熱鬧得多,雞鳴狗吠的十分喧鬧,再向裏面走了走。赫然見到聚了一群人正在鬥雞走犬。

镯兒和江向歌站在外圍處看了半天,江向歌突然嘆了口氣:“總覺得好沒意思。”

镯兒其實早就生出了一些這種感覺,只是一直沒有好意思說出來,二人是抱着十足的期待過來,卻不知道今年的鄉攤怎麽會冷清成這樣。這時聽到江向歌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不由得笑開,這一笑,才驚覺臉上還帶着那個面具,于是取下來握在手中。

江向歌低頭看了看镯兒因為在面具裏而被悶得有些漲紅的臉,眼中劃過一絲笑意。

前面有一個正在看鬥雞的人聽到這話回過頭來,倒也認識二人:“二江這話說的,這會兒離過年還有些日子,自然沒法兒熱鬧,你要想熱鬧,帶着镯兒去上面鎮子裏去玩。”

江向歌一笑:“我這不是和镯兒在家閑的發慌,想出來看看熱鬧。”

那人倒也不是在埋怨,見着镯兒和江向歌一臉的無聊,于是告訴了他們二人自己聽說了附近哪個鎮上有較大的鄉攤,被江向歌一臉認真地記了下來。

江向歌又詳細問了那人一些事情,轉回了身:“走吧,回家。”

照舊是江向歌先将镯兒送回家,路上江向歌突然嘆了口氣。

镯兒問他:“嘆氣什麽?”

江向歌道:“我總覺得我爹娘這兩天怪怪的。”

镯兒問道:“叔叔嬸嬸怎麽了?”

江向歌道:“我也說不上來是怎麽回事,只覺得他們二人有事在瞞着我。”

镯兒不解的歪了歪頭,江向歌沉默的思考了一會兒:“算了。我回去再問一問他們。”

镯兒想到那天江餘氏對着镯兒說出來的那番抱怨的話,并不是什麽好言好語,她一時間心裏有些難受,伸手扯住江向歌衣袍一角:“你怨叔叔嬸嬸嗎?”

江向歌聞言轉回了身,微笑起來:“以前怨,現在不怨。”

镯兒似懂非懂的喔了一聲,江向歌輕輕嘆了口氣:“說到底他們也是我的爹娘。”

江向歌這話似乎說的別有深意,镯兒疑惑的向江向歌看過去,江向歌雖說是在皺着眉,但還是對着镯兒露出了溫和笑臉。

镯兒又閑閑在家中住了幾日,這天實在有些靜不住了,剛準備出門去山上撿些柴火回來,還未出門,就見外院的大門被人推開,镯兒擡頭去看,本以為又是哪個鄰裏過來串門,卻突然愣住。

進門的是個身量不算高的男人,穿着一身打了補丁的粗布衣襖,神情有些萎靡,背上背了個不算大的小包裹。

他也見到了镯兒,站定在門口,扯動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對着镯兒笑一笑,但十分不自然。

镯兒讷讷喚他:“爹……”

男人道:“丫頭。”

來人正是镯兒的爹曲廣原,镯兒上次見到他還是在上次過年的時候,雖說镯兒一早就已經聽奶奶說過他爹過年的時候要回來,但這會兒還是傻在了原地。

曲廣原露出了有些尴尬地神情,镯兒連忙跑上前去接過曲廣原手中的包裹替她爹拎在手裏,揚聲叫道:“奶奶!爹回來了!”

一邊仰頭對着曲廣原露出了一個歡喜的笑臉:“爹吃飯了嗎?餓不餓?”

奶奶在屋裏喊了兩句,似乎是叫曲廣原過去,曲廣原便朝着屋裏走去,镯兒便摟着包裹一路小跑着跟在她爹身邊一道進了屋子。

奶奶神情發急,已經迫不及待地從床上下來了一半,镯兒連忙去扶奶奶:“奶奶,你就別下床了。”

曲廣原也道:“娘,你好生躺着。”說着邊搬了個凳子坐到了奶奶床邊上。

奶奶努力睜着眼去看曲廣原,不需多說,已經能從奶奶滿臉的笑看出來她有多開心。

雖然奶奶也知道曲廣原所作作為,也對這個兒子的不成器恨得咬牙切齒,為她爹掉過許多眼淚,但是镯兒卻知道奶奶其實想她爹想的不得了。

有時候奶奶思念的厲害了,半夜便會睡不着,翻來覆去的轉身嘆氣,镯兒都聽得見。

奶奶伸手去抓曲廣原的手,曲廣原惦記着剛從外面進來手上發冷,于是先自己将雙手搓熱了再去握了奶奶的手:“娘,身體怎麽樣?”

奶奶眼一下就紅了:“身體好的呢,好的呢。”

镯兒也搬了個凳子坐到一旁,乖乖的聽着她爹和奶奶講話,她爹道:“娘,我在外面找了個活計,現在能自己賺錢了。”

奶奶連道這是好事,曲廣原怕奶奶不信,伸手拿過一旁捉着的镯兒懷裏捧着的小包裹,從包裹裏面拿出了一顆碎銀:“娘,看,這是我賺的。”

他把小塊兒的碎銀遞到了奶奶手裏叫奶奶攥着:“這只是剛開個頭兒,往後還有更多呢!”

奶奶自然不要曲廣原的錢,說讓他自己在外面留着用,又被曲廣原硬塞到了奶奶枕頭下:“娘!給你你就拿着!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現在真的知道事情了。”

奶奶再擦了擦臉上的淚,點了點頭。

曲廣原這些漂亮話,其實每次都會翻來覆去的說,奶奶也沒次都會信,但隔不了幾天曲廣原便又會恢複成原來的模樣。镯兒睜大了眼看着他爹,镯兒總覺得,也許這次他爹可能是真的想要改過自新了。

曲廣原拉着奶奶說了許多話,是一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景象。镯兒心裏一直提着的一顆心總算即将下落時,卻見奶奶費力的撐起了身子,突然揚起了手,重重拍打在曲廣原身上。

曲廣原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是他娘發了火,他哪敢再有什麽其他的動作,直直跪到地上,低着頭,任由奶奶的拍打一下下落到他身上:“娘……”

镯兒急紅了眼,她也不知道奶奶為何突然發怒,但她不敢上去拉開奶奶,連忙跟着跪到她爹身旁:“奶奶,別打爹了……”

奶奶打了兩下就停了手,費力的喘着氣,仿佛剛才的動作已經用光了她全身的力氣,跌坐在床上:“镯兒,你起來。”

镯兒不敢起來,仰起頭看着奶奶,卻見到奶奶已經淚流了一臉,手微微地發着抖,指着曲廣原,:“你,你可還記得你有個娘,你有個小女兒?”

“家裏連個男人都沒有,镯兒才多大的年歲?就得擔着這個家?你閨女每日裏天不亮就起床,上山下山,磨豆腐,這會子被逼的實在沒辦法,去到人家酒樓裏給人家做菜!你倒好……”奶奶越說越氣不過,又伸出手重重打了一下曲廣原:“你成日裏在外面,搞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年到頭也不回個家!”

曲廣原一聽這話當即也哭了,他重重的對着奶奶磕了好幾個頭:“娘,兒子知道錯了!”

镯兒從來也不曾覺得苦,但這會兒被奶奶這般一說,突然覺得鼻頭十分發酸,還未反應過來,就先張大了嘴巴,哭了起來。

滿腔的情緒在這時都被镯兒發洩了出來,镯兒還惦記着自己這般大哭會不好看,于是用舉起胳膊,用袖子掩着面,不讓奶奶和爹見到自己哭的樣子。

但那哭聲卻是怎麽壓抑都壓抑不住了,哭喊的讓人心裏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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