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待到白清凝回來, 镯兒先向她展開了一個笑。

但這笑落在白清凝眼中就變成了壞笑。于是白清凝臉頰飛上一抹紅色, 用指尖點了點镯兒鼻尖:“不許笑。”

镯兒便乖乖收住了笑。

白清凝回想了一下方才發生過的事, 感嘆道:“我還一直以為你們後廚的人很不好相處呢。”

镯兒笑道:“清凝姐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啊?”

白清凝沉吟:“我從剛一來到知味樓,就被告知不要沒事去惹後廚的人,所以我下意識的就覺得後廚中的人很兇。”

白清凝看着镯兒,目光裏有些豔羨:“你能被他們這般護着, 也是一種幸事。”

镯兒想到方才情景, 十幾個氣勢洶洶的漢子将她圍在中間,替她聲讨那若玉。

想必是新哥聽镯兒說了若玉的糾纏後與衆人商量了一番,這才有了打烊後的衆人都一齊留了下來的情景。

今天還不等镯兒道謝, 衆人就都回了去,镯兒想着第二日再見到衆人的時候, 一定要好好對衆人道個謝。

但第二日的時候還不等镯兒與他們講話, 卻從一大早開始就從前廳不斷有跑堂、小二等人趴在後廚的門口張望着。

衆人都被這般探究的目光看的渾身發毛, 方嬸上前去趕人:“去去去,都看什麽呢?你們不忙我們還要忙呢?”

那些人不光不走, 還有人探頭探腦的向屋子裏面看, 然後把目光鎖定在了镯兒身上:“這就是那個小丫頭?”

“看長相很乖啊, 怎麽就做出了那種事?”

“你小聲些!別讓她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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镯兒看着他們盯着自己竊竊私語,卻又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兩天自己所做,也并沒有找到什麽異常, 只覺得有些不舒服。

正在镯兒十分不自在的時候, 大師傅放下了手中鍋鏟, 在圍裙上抹了抹手上油漬,走到門口,擡手狠狠将門關上。門板拍在門框上,發出一聲巨響。

大師傅将這些人隔絕在了門板後,淡淡對衆人說道:“不必在意。”

出了這樣一個岔子,镯兒道謝的時機就這麽過了去,一整天下來,镯兒幾次想要開口,卻都莫名其妙被打岔了過去。

待到今日打烊,衆人依舊如昨天一般沒有走開,見他們依舊在等着自己,镯兒頓時有些緊張。

胡二見镯兒愣在原地:“走吧,我們再送你兩天,不然我怕那個若玉小子再來纏你。”

镯兒醞釀了一天的道謝終于在此刻說出了口,她向着衆人一鞠躬:“謝謝你們!”

将頭低下去了許久,也沒有聽到屋內有人有什麽動靜,镯兒頭低的有些酸,于是将頭擡起來了一下,卻見到衆人都帶笑的看着自己。

新哥挑着眉:“快點,我們都急着回去躺着呢。”

镯兒連忙點頭,白清凝也依舊在門口等着,她自然的與新哥走到了一處,镯兒則是跟在衆人身後,被衆人一路送回了住處。

這般浩浩蕩蕩的被衆人送着走了好幾天,知味樓內的衆人幾乎都知道了這個事情,且果然再也沒見到若玉湊上來。

镯兒覺得已經足夠,便在住處為衆人做了烤酥餅給送人送了過去,當做謝禮。

衆人也不客氣,一人拿了兩三個酥餅就向口中送,還有人玩笑道:“是不是送你回去一次,就能吃到一次你做的點心?若是還有這樣的好事,請多叫叫我們。”

镯兒撲哧一笑,酥餅香甜軟綿的氣息飄蕩在後廚,镯兒看衆人吃的香,自己也伸手拿了個甜酥餅送到口中。

小餅的外皮被烤得酥酥脆脆,內裏的糖漿溫熱的滑進口中,順滑十足,甜蜜十足。

大師傅默不作聲的吃了兩個酥餅,拍了拍手上碎屑:“以後再遇到這種事要記得說。”

镯兒點頭應下,卻見廚房後門被人推開:“曲灼,大堂裏有個老頭兒找你。”

镯兒來到前廳,四下找了一找,那人口中的“老頭兒”果然是那個與镯兒見過幾面的郭老,镯兒叫他道:“郭爺爺!”

郭老起了身迎接镯兒,镯兒連忙擺手:“您坐您坐。”郭老這才笑眯眯的坐下。

镯兒問:“您怎麽來了?”

郭老笑道:“還是江公子脫我給镯兒小姐帶個話。”

镯兒從家離開時到現在就一直沒有聽過江向歌的消息,于是問道:“他去哪了?”

郭老道:“江公子……在家呢。”

镯兒問道:“他什麽時候回去的?我臨近十五的時候還回去找過他,他都不在家。”

郭老含糊道:“江公子對我也沒有細說……大概是走親戚或是有其他事情在忙吧。”

镯兒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又問:“他帶什麽話?”

郭老笑道:“瞧我這記性,說着話倒是把正事給忘記了,江公子是說,他沒來得及趕上送你回浔洲城,等過些日子有時間了再來浔洲城看你,要你多多保重。

江公子還說了,要是镯兒小姐你有什麽需要的東西就和我說,我能夠幫襯着镯兒小姐你一些。”

镯兒聞言,口中有些嘟囔:“江向歌總說忙,可他到底在忙些什麽啊?”

郭老嘿嘿一笑,卻并沒有回答镯兒的問題,而是錯開了話題:“镯兒小姐你有什麽想要和江公子說的,我可以幫你捎個話。”

镯兒撓頭想了想:“好像……也沒有什麽要說的……”

郭老道:“說兩句話也好,別讓我空跑了一趟。”

镯兒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讓他好好照顧自己。”

郭老扁了扁嘴,露出一些無趣的神色。

镯兒又想到一事:“郭爺爺,你經常往來浔洲城和我們村嗎?”

郭老一愣,道:“是啊。”

镯兒又問:“那你等下是不是要回我們村,去見江向歌?”

郭老點了點頭,镯兒想了想,從腰間摸出荷包,從裏面拿出幾粒散銀,臉漲得紅紅:“那……能不能麻煩你把這些順路帶給我奶奶……”

她實在不好意思讓郭老代為跑腿,可實在也放不下家中的情況,這些銀子是她假前沒有帶回村中的,她正苦惱着要如何才能把這些錢交給奶奶,可近段日子偏偏又不會得空,如今見到郭老,便厚着臉皮請求道。

郭老答應的很痛快,他見镯兒沒有了其他事情,便站起身想走,镯兒連忙把他叫住,跑回後廚拿出了幾個自己做的烤酥餅給郭老包好,郭老這次倒是沒有拒絕,接過來揣在了懷中。

镯兒一直将郭老送到了知味樓前門,卻忘了身為護院的若玉正在前門,镯兒見了若玉,下意識地就向往郭老身後躲,郭老卻不察覺,到了門口,回過了身:“外面冷,镯兒小姐快些進去吧。”

镯兒點了點頭,看着郭老走了,自己才轉了身想要回去,剛走了一步,卻被人叫住,那人是個看起來很精明豐腴的中年婦人,镯兒指了指自己:“叫我?”

那婦人點了點頭,叫着镯兒來到了後面拐角,镯兒疑惑:“有什麽事嗎?”

婦人不答反問:“丫頭,你認字不?”

見镯兒搖了搖頭,婦人這才有些放心下來。伸手從懷中抽出一沓紙,紙的外面被用布包着,镯兒看那裏面像是寫了字,問道:“這是?”

婦人道:“丫頭,你們二樓裏有個溫酒娘子,叫什麽晴的,就是哪個看起來很聰明、個子不高的,你能幫我交給她嗎?”

镯兒一愣:“安晴?”

婦人點了點頭:“對對,就是安晴!”

镯兒有些為難,那婦人卻把手中的東西塞到了镯兒手中:“丫頭,只是帶個話,求求你了。”

镯兒見那婦人異常着急的模樣,也許真是有什麽急事,只得點了點頭。

婦人囑托道:“一定要親手送到安晴的手中!”

再回去時,若玉原本站的地方還是離镯兒有些距離的,卻在镯兒與婦人說話的這會兒時間更湊近了一些镯兒,好在他只是向着镯兒走了兩步,看着镯兒的眼神也是輕飄飄的。

镯兒低着頭,不去看他,正要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卻聽到若玉冷冷地“哼”了一聲。

镯兒回了知味樓,見着手中的東西,還是決定先去一下二樓,把這些東西給安晴送過去。

二樓上樓的地方都是由人看着的,是怕有閑人溜了去驚擾了貴客。

這會兒是一個和镯兒說過幾次話的跑堂在看守,他見到镯兒要上樓,伸手攔住镯兒:“你做什麽去?”

镯兒揚了揚手上的東西:“我有東西要送給安晴。”

跑堂挑了挑眉:“二樓那裏是能随便上的?”

镯兒也知道這個規矩,于是回轉了身,想着今天等到打烊時守在這樓梯處,就可以見到安晴将這東西給她。

但還未邁開步子,卻被那跑堂又叫了回來:“诶!你走那麽快幹嘛?我沒說不讓你上去啊!”

镯兒回了頭,見到那跑堂笑着:“聽說你和安晴鬧別扭了?”

镯兒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那跑堂卻突然為镯兒讓開了上樓的口兒,伸手指了指:“你上去吧。”

雖然不知道那跑堂究竟做何用意,但是镯兒看了看手裏的東西,再想到方才那婦人急切的神情,于是踏上了上樓的臺階。

待到镯兒上到了最頂層,那跑堂在最下方沖镯兒揮了揮手,喊道:“與安晴姑娘好好相處!”

怎麽聽都不像是在祝福。反倒像是在喊着:“快與安晴姑娘打起來!”

雖說镯兒已經在知味樓呆了有些日子了,但是卻從來沒有上到過二樓來,此時心中竟然有些緊張。

二樓處處都是紗帳簾幔,色澤輕巧,靠近一樓的扶手旁是一條長廊,長廊旁是一排小屋子。

而長廊的盡頭再一拐卻又是別有洞天,像是一個小廳,擺放着許多桌椅,與一樓的桌椅看起來并沒有什麽不同,擺設位置看起來亦沒有什麽不同。但镯兒卻覺得,這裏怎麽看都比一樓好看了許多。

與一樓的喧鬧比起來,盡管只是被一條屋子隔開,二樓卻是多了許多雅致氣韻。

但镯兒一路走來,卻并沒有見到有人,她環視了一整個小廳,都沒有見到安晴,既然不在這裏,那應該就是在這排屋子的其中一間了。

***

正在镯兒小心翼翼地探尋的時候,這邊郭老揣着镯兒送的那一包小酥餅快步走過了幾條巷子,來到了一旁的上次镯兒與江向歌一同住過的那家客棧。

郭老上了樓,來到上次镯兒住的那間屋子門前,伸手輕輕敲了兩下門。

屋內應聲:“進來。”

郭老推開門,門內臨窗正站着一人,外罩了一件濃青菱紋長襖,內裏一件淺青灰錦緞長袍,腰間一條寬帶,更顯得身姿挺拔。一頭烏發松松束在腦後,柔柔散落在肩。

他輕聲問道:“見到她了?”

郭老點了點頭:“剛從镯兒小姐那裏回來。”

那人問道:“她怎麽樣?”

郭老笑道:“江公子要想知道,怎麽不親自去看看?”

此人竟是江向歌。

江向歌眉微皺了,淡淡笑了笑:“郭老,又在開玩笑了。”

靜了一靜,問道:“她可有帶話給我?”

郭老臉色十分沉痛,手捂着胸口:“镯兒小姐向老頭兒我囑咐了很多,什麽家中的毛驢,生病的奶奶,一同玩耍的小夥伴……卻偏偏沒有提到江公子您。”

江向歌道:“噢。”

頓了頓,又道:“這樣啊。”

聽口氣,似是有許多失落,許多無奈與寵溺。

郭老卻一掃臉上沉痛,笑道:“其實——”

江向歌眼神立馬看向郭老:“什麽?”

郭老道:“其實,我把江公子你拖我帶給镯兒小姐的話改了一改——

給改成了,您想念镯兒小姐想的厲害,想的夜不能寐,食不下咽。镯兒小姐就回道‘她也想江公子想的厲害,每天都要在心裏念叨您個七八遍呢’。”

江向歌卻噗嗤笑了:“你又逗我,這丫頭哪裏能說的出這種話來。”

雖是笑的,也一語道破了郭老的謊,江向歌卻看起來并不開心。

郭老這回才真的把镯兒所說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江向歌。

聽聞了镯兒要說的話不過是幹巴巴的多保重身體,江向歌這回才真正笑達眼底。他想了想镯兒說出這句話的神色,必定是一本正經的。

然後江向歌拿起床上一早已經收拾好的包裹,對郭老道:“勞煩郭老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多多照顧镯兒,晚輩這就走了。”

郭老收起了嬉笑神色,把镯兒送的酥餅交到了江向歌手中,又道:“公子,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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