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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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四毛一洛洛

作者:何憂何怖

毛老爺子是個木匠,專造仿古家具。

毛家有四子:老大毛柳,長袖善舞處事圓滑,經商的;老二毛檀,溫文爾雅性子平和,是律師;老三毛楠,性格張揚毛毛糙糙,上學中;老幺毛柏,小木小呆踏實溫良,上學中。

老爺子老了,就尋思着找個接班人。

四個兒子,沒一個合格的。

天上掉下個樂洛川,還是個技術工種,真是讓毛老爺子樂歪嘴啊樂歪嘴~

內容标簽:三教九流 歡喜冤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樂洛川,毛柳,毛楠 ┃ 配角:毛檀,毛柏,樂京,樂杭,金采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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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個樂洛川

毛家老爺子是個木頭癡,做了一輩子木匠活,到老了四個兒子裏摸不出來一個合格的接班人,真是揪心。

老爺子過不好,四個兒子也不能舒坦,都被老爺子叫回家來學手藝。

老大說:爸,缺人手咱們明天再雇兩個,我生意還忙,我先走了。

老二接電話:這個鑒定一定要拿過來,直接關系到二審結果balabalabalaba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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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提鋸上陣,鋸了一半:咦,怎麽歪了?

老幺三兩下刻出個龍頭,老頭心疼地直哆嗦:刻得倒像是那麽回事,可是我的紫檀喲···

毛老爺子要絕望了,這時候,自稱“又紅又專無産階級革命小鬥士”的樂洛川小朋友閃亮登場,捧着個木碗在毛家大門口探頭探腦。

毛家老三毛楠坐在堂屋門口拿着倆包子喚旺仔:咗咗咗,來吃。

小鬥士把木碗一扔,和旺仔搶成一團。

旺仔弓背,呲牙,嗚嗚叫。

樂洛川俯身,瞪眼,抓把土。

毛老三和旺仔一塊遭了暗算,一把拎起往嘴裏狂揶包子的樂洛川:“哪裏來的小乞丐?”

樂洛川兩腳離地,被噎地“呴呴”直打嗝,眼淚都嗝出來了,沖出臉上兩道白淨皮膚。

毛老四攙着毛老頭跑出來看熱鬧。

毛二哥毛檀随後出來,不緊不慢地往大門口走:“帶他洗把臉,準備頓飯,別欺負小孩子。”

樂洛川洗得白白淨淨,有點局促地坐在毛家堂屋的八仙桌前喝米粥吃包子。

毛老三樂呵呵地,這麽一洗白白,小乞丐眉清目秀還挺好看。

毛老爺子捧着他讨飯的木碗左看右看,問:“小朋友,這個木碗是誰給你的?”

“沒,沒人給,我,我自己,我自己做的···”小朋友小聲說。

“吹牛!”毛老三撇嘴:“你個小要飯的,要木材沒木材要工···”

“沒有!”樂洛川毛了:“桦木瘤子不值錢!”

“那工具呢?你拿嘴啃得呀?”毛老三擡杠。

“我!我大伯有工具,我大伯還能做這種大桌子!”樂洛川拍着桌子和毛老三較真。

“哈!說實話了吧,還不是你大伯做的!”毛老三得意。

“老三,”老爺子發話了:“誰教你這麽說話的?你多大了?老四都比你穩當!”

老四趴在桌子上:“這碗真是你做的?你很厲害呀。”

樂洛川抹一把嘴:“哼,這算什麽,這屋裏的家夥什兒,我都能做!”

老頭兒眯眯眼直樂:“小朋友,牛皮不要吹太大,做可沒有說這麽容易喲。”

樂洛川再撚個包子咂巴嘴:“那有什麽難的,你要有木材我原樣給你打一套。”

“切,”毛老三又憋不住了:“吹吧就。有木材也不給你浪費着玩兒。”

“哼!”樂洛川瞪他一眼,埋下頭惡狠狠咬一口包子。

毛老頭不放過小朋友:“小家夥,我缺個小板凳,你幫我做一個吧,做工這幾天我管吃住。”

樂洛川擡頭看老頭一眼,低下頭再咬一口包子,心裏哼唧:少瞧不起人,就做個小板凳還用得了幾天,今天晚上爺就給你做出來!

第二天老爺子大清早起來遛狗,看見院子裏小朋友捧腮坐在個方凳上。

老頭看見方凳樂歪了嘴,乖乖,束腰,馬蹄腿,羅鍋枨,卷雲紋,濃濃的明式風韻,和屋裏擺的樣式風格都統一,這小家夥是塊寶喲。

毛老爺子召集毛家四兄弟開會,宣布要收小乞丐做養子。

“你們幾個,說說有什麽意見?”老爺子問。

“小孩兒,你幾歲了?”毛老大問。

“十六。”

“喲,和老幺同歲,幾月的?”毛老三問。

樂洛川梗着脖子不說話。

毛老三手指頭戳戳戳:“小屁孩兒,還有脾氣了你,我是你三哥,問你話呢。”

毛老四把老三手指撥開:“我五月十六的,你呢?”

樂洛川把捂腦袋的手放下,黑黑的眸子亮晶晶:“五月十七。”

“喲呵呵,緣分呢這真是。”毛老爺子很開心。

“小五喲~”毛老三的賤爪子捏上了樂洛川的臉:“叫三哥,叫三哥!”

樂洛川扭頭、揮手,掙紮着脫離虎口,一臉憤怒!

毛老三伸着賤爪子锲而不舍,小朋友張嘴就是一口!

毛老三嗷嗷慘叫,毛老大樂了,這小孩兒真像只尖牙利爪的小野貓。

小野貓舔舔嘴唇,一臉防備地看着毛老三,毛老三搖着賤爪子,鼻子裏哼一口氣:“不識好歹。”

這時候毛家二哥發話了:“小孩兒,你是哪裏人,監護人是誰,還有什麽親戚能聯系到,是怎麽到這裏來的?”

“我不知道,我跟着我大伯來的,我和他走散了,我走着走着就來了。”

···集體沉默一分鐘···

毛二哥推推眼鏡:“爸,還是先找着這孩子的大伯吧。”

毛老爺子最近很糾結很郁悶。

他看小孩兒是越看越喜歡。

老爺子帶小孩兒去看他的木材庫,小孩兒歡脫地轉圈圈:這是綠檀這是紅豆木這是水曲柳這是雞翅這是花梨,榆木喲,沒啥稀罕的,呀呀,這是金絲楠喲···

老爺子感動地快哭了,天上掉下個寶貝蛋,他那什麽大伯可千萬不要來喲。

老爺子在這邊帶着小孩兒看了倉庫看工坊,兩個人興致勃勃手舞足蹈嘀嘀咕咕。

那邊毛家四兄弟開會了。

毛老三跟他二哥急:“就那麽個小孩,吃也吃不多,喝也喝不多,又讨老頭子喜歡,找他大伯幹什麽?讓他大伯帶他繼續要飯去啊?”

“你懂什麽,他還未成年,他大伯才是他法定的監護人。說不定人家找他已經找瘋了,跟着爸瞎胡鬧,搞嚴重了這是誘拐你懂不懂?”

“行了,都別吵了,去派出所登個記,報社也挂一個尋人啓事,毛楠毛柏,這兩天遛狗的時候在附近問問,多留意。”毛老大點上支煙,進行總結發言。

“那小孩兒的大伯叫什麽?”毛二哥問。

大家都愣住了。

別說小孩兒的大伯了,都過去好幾天了,大家還沒問小孩兒叫什麽哩。

毛楠撒丫子跑到工坊去問,老爺子和小孩兒正高高興興地研究一件龍紋鬥櫃上的暗鎖。

毛老爺子很興奮:“叫毛桢。”

毛家四兄弟愣了:啥,毛氈?

毛老三哈哈大笑:“二哥,有人和你作伴了。”

毛二哥毛檀(毛毯毛毯哈哈哈)青着一張臉:“爸,我問的不是你給人家起了什麽名。”

毛老爺子吹胡子:“怎麽,誰有意見?你們一個個不務正業,小五以後才是咱家頂梁柱!”

大家郁悶,老爺子,誰問你這個了?再說,人家還不是你兒子呢。

小孩兒這時候怯怯地開口了:“我有名字,我叫樂洛川。”

作者有話要說: 生活不高興,過來挖個洞···

☆、穿新衣服啦啦啦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一只北極熊,我的企鵝要離開我去南極了嗚嗚嗚···

說好的愛呢?我不開心···

好吧,只是室友工作調動有可能要離開我了而已。在生活動蕩的時候,不開心就來寫文吧···我使勁開洞···

毛老爺子愛木頭,給自家兒子起名字都往木頭上靠:柳檀楠柏。誰知道,這人如其名是真不假,兒子們長着長着就往名字上靠過去了,風流的風流,儒雅的儒雅,千行百業皆不忌,就是沒有一個願意繼承老爹的手藝。

毛家可是治木世家,這家業要終結在毛老爺子手裏了,老爺子怎麽受得了。

老爺子打定主意要拴住樂洛川這塊寶。

樂洛川往大門口跑,揮舞着手裏的半截紅腸:“旺仔旺仔吃不吃?”

旺仔怯怯地看樂洛川,讨好地搖尾巴。

樂洛川拍旺仔一巴掌:“想得美!”自己咬一口。

旺仔哀怨地別過眼,垂頭耷腦地跑開。

樂洛川緊跟其後:“哎呀真好吃真好吃。”

旺仔心裏哀嚎:這人好讨厭哦···

樂洛川嚼着紅腸往外瞅,門口停着輛皮卡,幾根老料擔在車頂邊邊上顫巍巍。

樂洛川摸摸鼻子:“拆房的老料?”

毛老大從外邊進來,伸手揉了一把樂洛川毛茸茸的腦袋:“小鬼頭,知道的還不少。”

小鬼頭癟着嘴,對毛老大的輕視很不滿。

毛老大扯過小鬼頭的手直皺眉:“髒兮兮的,吃東西也不洗手的?”

小鬼頭生氣了,脖子一梗就要跑,被毛老大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後脖子,另一只手把小鬼頭的紅腸搶過來一扔,喚旺仔:“來吃。”

樂洛川不願意了,伸着脖子向前趴,兩只胳膊淩空揮舞:“那是我的!我的!不給···旺仔!你敢吃!你敢!嗚···”

旺仔戰戰兢兢過來,叼了紅腸撒丫子飛奔出院子去了。

樂洛川撲撲騰騰又踢又打:“我的腸!那是我的腸!我不要給旺仔!”

“好好好,”毛老大拎着小鬼頭去洗手:“把手洗幹淨,要多少我給你買多少。”

小鬼頭不依:“我就要那塊,我剛給旺仔說我才不給它吃呢,你就給它了,我多沒面子啊?啊!”

毛老大:···

毛老爺子在屋裏聽見動靜,舉着拐棍出來,見着毛老大就抽:“我叫你欺負小五,越大越沒個品行,小五才多大呀,你欺負他!”

毛老大:爸!···

毛老大被揍的哎呀哎喲,樂洛川樂了。

老爺子愛撫着樂洛川的狗頭去看老料,樂洛川回頭沖毛老大做鬼臉:哎嘞嘞嘞嘞···

毛老大又氣又樂:小屁孩兒,你給我等着。

樂洛川又瘦又小,穿着同齡的老四的衣服,哪哪哪都大。

挽上去的褲腿走路的時候掉下來絆着腳,撸上去的袖子吃飯的時候落下來浸了湯。毛老大實在受不了了,臨走把小孩兒拎上要帶他去買衣服。

毛老爺子一千萬個不放心,千叮咛萬囑咐,生怕大兒子把這天上掉的寶貝小兒子給弄丢了。

毛老大瞥一眼坐在副駕駛座上扭捏拘謹的小孩兒,笑他:“看不出來你很讨老頭子喜歡吶。”

小孩兒低頭不吭聲。

毛老大“哈哈哈”地笑:“你緊張什麽?”

“誰,誰緊張了···”小孩不承認。

“哦?沒緊張啊,那你的腿來回抖什麽?”

“我,我樂,樂意。”小孩兒把臉扭開看窗外,說話都不利索了,還嘴硬。毛老大在後視鏡裏看小孩兒那小臉紅彤彤的,嘴巴微微翹着,逗得心裏麻癢癢的,真想在他臉上捏一把。

導購小姐推薦寶藍色的運動套裝,紅底白運動鞋,讓小孩兒去試。

樂洛川以前要飯,成天糊着張天然活性黑泥面膜,現在洗幹淨了,用寶藍色一稱,粉嫩嫩白生生的,再加上小孩兒緊張,低着頭眼睛微垂,兩只小爪爪揪着衣服下擺羞答答,看得毛老大心裏更癢了,恨不得摟過來咬兩口。

包起來,買了!

導購小姐趕忙又推薦明黃抓絨衫、藕荷色衛衣、大紅登山服、淡灰運動褲、深藍板鞋、號稱舒适耐穿的純棉運動襪···

毛老大心情好,都包起來,買了!

毛老大去付錢,想到小孩兒腼腆嬌羞的樣子,樂得直哼歌。

收銀的小妹笑嘻嘻地恭維:“大哥,您兒子真像您,長得真好!”

毛老大的臉瞬間就臭了:兒子?!難道我年紀顯得這麽大?

收銀小妹:媽媽呀,好可怕,這就是傳說中的變臉麽···

毛老大被收銀小妹郁悶着了,上了車對着後視鏡左看右看,怎麽看自己怎麽是玉樹臨風潇灑倜傥的翩翩佳公子,才三十二麽,一點都不老麽···

等等!樂洛川多大?十六!自己的年齡都是他的兩倍了?!

毛老大深受打擊,哀怨地瞅了瞅小屁孩兒。

小屁孩兒猶自沉浸在穿新衣服的喜悅裏,絲毫沒有察覺。

毛老大嘆口氣,這小孩兒沒長開的樣子,看上去也就十二三,怪不得別人說自己是他爸,唉···

樂洛川當然不懂毛老大的憂傷。他摸摸袖子,滑滑的,拽拽下擺,新嶄嶄,再偷偷聞聞領子,這是新衣服的味道啊!悄悄地看看鏡子裏的自己,我穿着新衣服還真是好看嘞!

毛老大輕聲笑出來:“這麽一打扮,很帥嘛!”

樂洛川羞紅了臉,連耳朵都慢慢爬上了紅暈:“謝,謝謝,謝謝你···”

過了片刻,小孩兒大概是覺得這樣不足以表達自己的謝意,又小聲地開口了:“你,你也很帥。”

毛老大心裏樂開了花,手也癢癢,伸過去捏一把小孩兒的臉,嗯,手感不錯。

什麽狗屁的我像他爸,都滾一邊去吧!

晚上,毛老大又給樂洛川喂了個腸肥肚圓,把小孩兒哄得死心塌地服服帖帖,讓毛老大愛捏臉捏臉,愛抓手抓手,揩盡了油水。

毛老大嘗了甜頭,舍不得放小孩兒回去,便騙着小孩兒看夜景逛夜市吃夜宵。老爺子電話打來的時候小孩兒興奮過度已經倦倦地睡成了一團,毛老大應付了兩句就把小孩兒拐帶到了自己家。

毛老大把樂洛川從車裏抱出來,關車門上樓進屋放上床,小孩兒雷打不動睡得香甜。

毛老大深吸口氣,輕手輕腳地走向房門,手指剛碰上把手又退回來,附身往小孩兒臉上親了親,然後得到很大滿足似地踩着舞步洗澡去了。

毛老大洗完澡回來,蹑手蹑腳上了床。

關了燈卻睡不着,就想抱抱小屁孩兒,手剛伸出去,就聽到小屁孩兒不舒服似得嗯唧了一聲。

自己真是粗心,小屁孩兒還穿着衣服呢,毛老大笑。

起身開燈給小孩兒脫衣服,脫了上衣脫褲子,毛老大傻眼了:褲子一扒,小屁孩兒兩條腿光溜溜地,晾着肉嘟嘟的小鳥兒···沒!穿!內!褲!

更郁悶的是今天雜七雜八買了一堆,就是忘了給小孩兒買!內!褲!

毛老大抓過毯子給小孩兒蓋上重要部位,捂着鼻子沖進了衛生間:小孩兒你怎麽就能不穿內褲呢,真是作孽喲~~~

☆、老大了不起啊?!

毛老三揉着惺忪的睡眼去教室,在黑板上寫下兩行大字:

朕宿醉,不能起。衆卿家無事自習,有事退朝,課程周一下午三四節補。

欽此。

毛老三對着黑板啧啧:“看看這板書,真是流暢飄逸。”

衆同學內心嗷嗷吐槽:重點不是板書好麽!

毛老三絲毫沒有接收到大家的腦電波:“金教授來不了了,大家散了吧。”說完就背着書包非常拽酷炫地回家去了。

公交車突突突地停下,報站:羊溝新村!

毛老三被颠的七暈八素:“我要下我要下!”

公交車扔下毛老三,輕快地開走了。

好像有輛熟悉的皮卡,跟在公交車後面,也輕快地開過去了。

白色的福特F150,車牌最後三位是000,副駕駛座上還趴着···

小鬼頭!

毛老三揮着手臂邊跑邊喊:毛柳!毛柳!小要飯的!小要飯的!

毛老大瞅一眼後視鏡,問樂洛川:“你聽見什麽沒有?”

樂洛川盯着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咦?有什麽嗎?”

毛老大心情愉悅地踩一腳油門,小皮卡更輕快了,毛老三在漫天灰塵裏啐一口:媽的!他們是故意的!

老爺子愛撫着旺仔的腦袋坐在大門口眼巴巴地等,毛老大酸溜溜:“一大早就打電話折騰人,瞧您這心急勁兒,我又不會把他賣了。”

毛老爺子光顧着稀罕他這天賜的小兒子,毛老大的話他沒在意,斷章取句,就聽見“把他賣了”。

老爺子急了:“你敢!”抽了拐棍又要打。

“啊?”毛老大不明所以,随後又理解過來:“哎喲好好好我不敢我不敢!這是您心尖尖上的寶貝疙瘩,我哪敢動他呀?”心裏想:我也确實舍不得賣,這是要留着給你當兒媳婦的。

毛老三一臉不爽地回來了。

樂洛川正拎着大包小袋追旺仔:“旺仔旺仔我有新衣服咦嘻嘻嘻嘻···”

毛老大伸手扶額:那只是一只狗···

旺仔心裏哀嚎:我只是一只狗···

毛老三做了毛老大這會子最想做的一件事,一把扯住了樂洛川,制止了他對旺仔的騷擾。

旺仔感激地瞅毛老三,毛老三瞥它,表情冰冷,眼神淩厲。

嗷嗷嗷好可怕!旺仔夾着尾巴狂奔而去。

毛老大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點不爽。

樂洛川回頭看毛老三,一臉迷茫,半秒鐘後目光聚焦完畢,瞪了毛老三一眼:“你幹嘛?”

幹嘛?也不想幹嘛。毛老三只是看見樂洛川沖着旺仔嘻嘻哈哈就這麽下意識地抓了一把。而已。

樂洛川看見毛老三就炸毛。

毛老三蔫了,心裏想:明明是老大不停車,我跟這小要飯的生什麽氣。

樂洛川惡狠狠:“哼!旺仔都被你吓跑了!”

毛老三讪讪地松了手,摸摸鼻子。

樂洛川扯扯袖子:“哼!”

毛老大瞬間心情又好了。

毛老四下午放學回家,樂洛川穿着他的寶藍運動裝坐在院子中央看晾衣繩上彩旗招展花花綠綠迎風翻飛。

毛柏咂舌:“這麽多內褲!”

樂洛川喜滋滋:“你看你看都是我的。”

毛柏點頭:原來這就是昨天大哥接洛川走買的衣服呀!

金教授揉揉眼睛醒過來,摸索過眼鏡,帶上,看看手機,六點半。

嗯,從自己給課代表發完短信到現在,睡了一個對點了。

嗯,7個未接?嗯,院長打來的。

嗯,短信?嗯,院長發來的。

嗯,打開看看:“算了,肯定是睡了,醒了給我電話。”

嗯,上一條:“看見信息給我電話!”

嗯,上一條:“給我滾回來!”

嗯,上一條:“看看你辦的好事!”

嗯,這條還是彩信,老頭子真下本。

嗯?這是什麽!

照片上赫然一張大黑板,上面的字龍飛鳳舞,甚是潇灑。

金教授晃一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仔細把照片中黑板上的字讀了一遍,頭“嗡”地大了。

拖拉着鞋去打開電腦,BBS上置頂着一篇“朕就是朕,是N大不一樣的金采!”,往下,滿屏的“那些年,我們膜拜的金教授”、“霸氣側漏唯我金采”、“金教授又傲嬌了姐妹們頂起來啊”···

金教授拳頭捏得咯咯響,撥電話,“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金教授冷笑:毛楠,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毛家會議時間。

應到8人,實到7人,其中新成員1人,缺席1人。

實際到會人數超過四分之三,依程序,會議正常進行。

下面由毛老爺子發言。

老爺子夾一筷子紅燒肉:“老吳,味有點淡,下回多放點鹽。”

毛家一號木工師傅兼廚師老吳點頭:“嗯,好。”

衆人雙眼含淚,默默低下頭喝湯:太鹹了···

吃完飯毛老大繞到廚房跟老吳聊天:“老爺子味覺不靈了,不能光順着他意,還是清淡點對身體好。”

老吳嘆氣:“拗不過老爺子呀,再清淡了直接就擱筷子不吃了,鬧了好幾回了都。”

毛老大也嘆氣:“唉,真是越老越倔。”

老吳附和:“脾氣越來越大喽。”

毛楠和樂洛川搶電視。

毛楠卡着小屁孩兒脖子:“上一個臺,看‘神秘的大自然’!”

樂洛川抱着遙控器不撒手:“我要看還珠格格!”

毛楠騰出一只手去抓遙控器:“看什麽還珠格格,老掉牙了,你都多大了!”

樂洛川被卡得翻白眼,把遙控器抱得緊了又緊:“你多大了還和我搶電視!我就要看!”

毛楠搔樂洛川癢:“我就和你搶!給不給?給不給!”

樂洛川左閃右躲:“啊哈哈哈,不給,就,哈哈哈,就不給,哎呀哈哈哈哈···”

樂洛川泥鳅一樣在毛楠懷裏又扭又擺,耳朵在毛楠下巴上刮過來蹭過去,毛楠裹着懷裏的小屁孩兒,下意識地就“啊嗚”一口咬了上去。

樂洛川捂着耳朵嗷嗷哀叫着跳起來,遙控器“咣當”一聲摔在了地上,小屁孩兒也顧不得什麽電視劇了,奔到廚房找毛老大告狀:“嗚嗚嗚他咬我!”

毛老大安撫地摸着小屁孩兒的腦袋從廚房出來,看見毛老三翹着二郎腿晃着遙控器橫在矮榻上一臉自在地看電視。

毛老大數落他:“多大的人了,和小孩子搶電視。”

毛老三瞥樂洛川一眼,一臉不屑地小聲嘀咕:“告狀算什麽本事?!切!”

小屁孩兒的臉唰地紅了,氣哼哼地跑卧室窩着去了。

毛老大立在那裏冷冷看了片刻,從鼻子裏探出一口氣:“唉···”

毛老大取了外套往外走,跟毛老三囑咐:“我回去了,給爸說一聲。”

毛老大走了,毛老三盯着電視發呆,洩憤地把遙控器使勁扔到另一頭,遙控器撞在扶欄上“啪”一聲,毛老三惡狠狠地說:“生的早了不起啊!老大了不起啊!以為是老大就能管我啊!”

過了一會兒又把遙控器撿回來把電視關了,兩腿亂蹬一通空踹,心裏罵那個小屁孩兒,你說兩句軟話喊得甜一點兒我能不讓着你嗎?給你鬧着玩跑到老大那裏告什麽狀!

坐起來把頭發揉得一團糟:哼!小要飯的,不識好歹,老大兩件衣服就把你收買住了!看我以後要再理你才有鬼叫!

作者有話要說:

☆、老爺子病鳥~

老爺子生病了。

目擊者老吳說:老爺子周六一如既往地起了個大早去遛狗,走到門口莫名其妙地就絆了一跤,暈過去了。

大家睡得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喊人的喊人,打急救的打急救,給老爺子探鼻息掐人中吃速效救心丸,一時間雞飛狗跳。

送去醫院一查,罪魁禍首是高血壓。

老爺子醒過來就看見一張板得緊繃繃的臉,他大兒子的。

老大這樣的表情就準沒好事,老爺子知道。

果不其然,毛老大展開一張紙,抖得嘎嘎響:“爸,我怕老吳忘了,把醫生囑咐該注意的都寫到這紙上了,回頭我就貼在廚房裏,提醒着他。”

毛老爺子裝迷糊,嗯哼哎嗨。

毛老大緩緩出一口氣:“唉,血壓高血脂稠的也不是什麽大事,把那棵黃檀伐了給你做張床做個枕頭,木屑給你收起來泡水···”

毛老爺子清醒了,攥着老大的手一副要哭要哭的樣子:“三百六十七年了呀,那是咱家祖宗樹,不能伐呀!”

毛老大嘆口氣:“那能有什麽辦法,祖宗也不能看着兒孫因病受苦啊,自古先人栽樹後人乘涼,爸,您就···”

毛老爺子急了:“我按時吃藥,定期來醫院沖血脂。”

毛老大一副為難的樣子:“治标不治本啊···”

“我···我以後吃菜清淡點···”毛老爺子下了很大的決心。

毛老大兩只手捏着紙的兩邊:“那···”

老爺子趕緊把紙接過來:“給老吳貼在廚房,貼在廚房,怎麽字這麽小,寫大一點。”

話說毛家的黃檀,學名降香黃檀,別名黃花梨,這種在明清家具中舉足輕重深受喜愛的木材,由于過度采伐曾瀕臨絕跡。據毛家族譜裏記載,順治三年,毛氏先人栽種了一批黃檀留給毛氏後人,而後真正成活且歷經歲月未毀未伐的,也就剩下這麽一棵。

這棵樹代代相傳,毛家人悉心照護,樹在,家族的希望就在,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動這棵樹的。

這棵樹是毛老爺子的信仰。

要成為信仰,當然是一棵有故事的樹。

話說當年,毛老爺子還是十七八跟着父親走街串巷接活做工的小夥子,這天他們正在鄰村搭房梁,有人跑來喊毛家爺倆:不好啦,戴紅袖章的要來砍你家樹啦,你家婆娘瘋啦,抱着樹不撒手,家都被抄啦,門板都卸下來燒啦!

年輕的毛老爺子跟在他爸後面撒丫子往家跑,毛老爺子回憶說,他們往家跑,就看見天突然就黑了,跟墨鬥裏的墨一樣黑。他們跑回去,就見毛母披頭散發地抱着樹,沖着一群穿綠軍裝紮紅袖箍的年輕人喊:這是我家的樹,不是封建留存,哪棵樹不長個成百上千年的,這是樹哇!

老爺子的父親看見這些扛着斧頭鋸子的年輕人傻了眼,喃喃着“這是我家的樹,不能砍我家的樹”也走上去,抱着樹。

鄰居在邊上捅年輕的毛老爺子:這樹保不住啦!快勸他們,拉起來呀,別再起沖突啦!

毛老爺子只覺得自己邁不動步子,穿綠軍裝的每個人都靜默着,和這如墨般沉寂的天空一樣。

風刮起來,大滴大滴的雨水砸下,像誰的眼淚。

綠軍裝們開始行動,有人拉起毛家夫婦,然後聚起來圈起這棵樹不再讓他們靠近,帶工具的人舉起斧子。

呼喊聲和争吵聲都淹沒在嘩啦啦的雨聲裏。

用了幾十年的木桌木椅木門板在瓢潑大雨裏舉着跳躍的火光,毛家夫婦無力地哭喊叫罵,一道閃電劃亮了天空。

快有誰來阻止這一切吧,年輕的毛老爺子在心裏喊。

轟隆隆!

只聽綠軍裝中有人喊:東西扔了!快閃開!

刺眼的光落在老樹上,老樹好像抖了幾抖。

所有人一起靜默而詫異地看着老樹。

雨停了,天重新亮起來,衆人擰幹貼着身子的濕衣服,甩甩頭發,散了。

雷電為綠軍裝們解決了麻煩,但似乎他們也沒有多高興。

毛家人好長時間後才反應過來,毛父輕聲說:天意啊。

其實連毛家人當時都認為,老樹肯定是活不成了。

綠軍裝們似乎連老樹的“屍體”也不願意放過,在老樹焦黑的枝幹上貼上大字報,要展示封建餘留的下場,要大家引一棵樹為戒。

這一展示,就是整整五年,人們慢慢忘記了這個作為封建餘留要被破除卻被迷信中“天譴”所懲治的尴尬而矛盾的老樹。

第六年春天,老樹靜悄悄地抽了新枝,活過來了。

毛老爺子說:這棵老樹是有靈性的。

毛老爺子還說:三百多年了,在它眼裏,人蹦來跳去,都是小把戲。

毛老爺子接着說:老樹是毛家的祖宗樹,要想動這棵樹,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可惜呀,毛老爺子愛這棵樹愛得太虔誠,讓毛老大捏住了他的七寸,屢次要挾,屢次得逞。

“養兒不孝!”毛老爺子在病房裏跟病友下棋,狠狠地啐一口。

“身在福中不知福喲~”病友推車而上。

“我可不覺得有什麽福。”毛老爺子看看馬又看看相。

“光用看得也知道你幾個兒子一個賽一個有出息,要知足!”把炮拉過來。

“哈哈哈,還不錯吧!”毛老爺子很得意,也把炮拉過來。

“這哪是還不錯!這是非常棒!”病友豎起大拇哥,随後不緊不慢地調個馬。

“哈哈哈,還真是,我跟你說,哎呀老大那就是做做生意,先說我家老二吧,當年在學校就balabalabalabala···”

毛老爺子怎麽也想不明白,怎麽一晃神自己就落了個左有車右有炮停着不動被馬踢的境地。

将軍了。

真是豈有此理!

“再來一盤!”毛老爺子不服氣。

“不來了喲,”病友沖門口擡擡下巴:“你好兒子來了。”

毛老大接了毛老爺子出院。

車子剛駛進村子,老爺子就翹着頭尋摸自家老樹。

毛老大笑:“好好得呢,我可得把它留好了,以後您不聽話的時候用。”

毛老爺子伸手沖老大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白養你個不孝子!”

樂洛川從後座上攀過來,也給毛老大後腦勺一巴掌:“不孝子!”

毛老大騰出右手捏住小屁孩兒的手,略微用力,小屁孩兒高叫:“哎呀疼!哎哎哎哎斷了,嗚嗚嗚嗚我疼···”

毛老爺子抽手就打毛老大:“你就知道欺負小五!我打死你個不孝子!”

“吱···”

毛老大的小皮卡在窄窄的田間雙車道上滑了個S,差點翻田裏。

毛老大怒了:“小鬼頭,這個月不準吃肉!老爺子,以後沒有鹹鴨蛋了!”

一老一小霎時慫了。

毛老大發動愛車,繼續走。

半天,樂洛川揉着手怯怯開口了:“半個月行嗎?”

毛老大心裏偷樂,面上卻板正:“不行!一個月!”

毛老爺子小聲嘀咕:“那還能大家都不吃了呀。”

毛老大:“哼哼,大家吃大家的,你們吃你們的,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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