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千公裏外, 木渎。

老舊的小院,春節裏也尚有青碧,跟林雪記憶裏北方的蕭瑟相比, 是另一番光景。

低矮的平房散着濃濃煙火氣, 桌上擺着八寶飯和熏魚這些春節必備的傳統吃食。

飯後,林雪把缪可霏送的巧克力拿出來分:“晁姨, 晁叔, 嘗嘗,我之前一個學生送的。”

晁姨樂呵呵的說:“這寫洋碼的巧克力味道是不一樣, 阿雪,這麽多年我們一直受你照顧了, 今天過年,我也算你幹媽,所以我多問一句你別嫌煩。”

“你對你自己是怎麽打算的?難道就在這小鎮一直守着我們?”

林雪低頭咬着巧克力:“怎麽,嫌我煩了?”

晁姨擺擺手:“我怎麽可能嫌你煩。只是你看這,除了在旅游區那邊做生意的不算, 不是養老的老人就是還沒上學的孩子,其他人都是逢年過節才回來。”

“我多一句嘴,鄰居趙姨告訴我, 那天晚上你去逛集市,是跟個姑娘一起啊?”

林雪一回木渎, 晁姨就開始操心起她的個人問題, 林雪沒打算相親,就把自己的真實取向跟晁姨說了。

晁姨晁叔早年也在邶城生活過, 也知道這現在不是什麽稀罕的事, 在體育圈子裏更是不少,只是催林雪還是抓緊找個伴。

林雪坦誠道:“是前女友。她來這邊出差, 碰巧遇到了。”

晁姨小心翼翼試探着問:“說那姑娘長得特好看是嗎?怎麽就變前女友了呢?”

林雪低頭不說話,盯着巧克力上的齒痕。

這巧克力是苦?是甜?

她發現自己根本嘗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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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陷入了之前她最糟糕的那種狀态。

坐輪椅的晁叔平時話少,沉默的人卻往往格外細膩,他看着林雪,故意打斷晁姨:“阿雪自己有主意,你別問那麽多了。”

晁姨笑笑又去拿瓜子花生。

正巧這時電視裏的春晚,在放冬奧會的預熱節目,主持人挺激動的展示着全新場館效果,銀色的冰面像冰封的城池,只等能駕馭它的王者橫空出世。

主持人自己都看嗨了,捏着話筒有些破音:“在我國花滑雙人項目取得重大突破的基礎上,希望我們的男單、女單項目,也能江山代有才人出,帶給我們新的驚喜!”

接下來的宣傳片,不出所料,林雪看到了代清一張美到毫無瑕疵的臉,穿着淡藍的考斯騰在冰面上像一只振翅的蝴蝶,翩翩欲飛。

林雪近乎本能的避開了目光。

晁叔坐在輪椅上看了林雪一眼:“阿雪,你有想過再滑冰麽?”

林雪:“晁叔,我不是說過……”

晁叔笑了笑:“我只是想,要是阿曦當年不是一時沖動,要是她還在的話,一定會忍不住重新穿起她的冰刀吧。”

春晚後半段的時候,外面有人放起零星的煙火,林雪說到院子裏看看,卻好半天沒再進來。

晁叔叫晁姨:“你出去看看,我總覺得阿雪今晚情緒不太好。”

晁姨一點沒看出來:“是嗎?”

但她還是決定出去看看,一走出門,就看到林雪雙手插兜站在院子裏,早沒看煙火了,反而低着頭,看着挂在門上的一個兔子花燈。

晁姨笑着問:“這才剛除夕,離元宵節還早呢,怎麽就把花燈挂上了?是哪家孩子調皮挂的麽?”

“不是。”林雪勉強挑挑唇:“是我挂的,看着熱鬧,就當元宵節預熱了。”

花燈裏,小小一抹燈芯如豆,溫暖可親。

只是在林雪眼裏,這如豆的燈火太弱太弱了,弱到連這小小的院子都照不透,又怎能照透那一千公裏的距離。

讓她哪怕遙遙望一眼,望到那人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也好啊。

******

初一一大早,楊靜思就來給桑佳拜年,桑佳特高興的拿了紅包非要塞給她。

楊靜思偷偷把桑恬拉到一邊問:“昨晚十二點倒數的時候,林雪那狼崽子給你打電話了麽?”

桑恬:“沒。”

楊靜思又問:“微信也沒發?”

桑恬:“沒。”

楊靜思:“完了完了完了,那你們這就是真分了。本來按姐們兒這閱人無數的一雙眼來看,你們倆這麽幹柴烈火的,怎麽也不該be啊!”

桑恬:“你覺得你對談戀愛很有心得?”

楊靜思假謙虛真驕傲:“湊合吧,畢竟我從小學五年級就開始給班上最好看的男生送鼻涕泥了。”

桑恬:“送什麽?”

楊靜思:“鼻涕泥啊!就是那種介于固體和液體之間,比橡皮泥還軟的,你小時候沒玩過麽?

桑恬:“……我多嘴問一句,你當時追到你們班最好看那小男生了麽?”

楊靜思語帶遺憾:“沒有,也不知哪兒出了問題。”

桑恬心想就沖你這清奇的送禮思路,這要是真追到了我才是一個大寫的不理解。

“別提我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了。”楊靜思一揮手:“我們不是在說你麽?既然你跟狼崽子徹底分了,我告訴你一件事,就咱大學班上你沒加的那個吃喝玩樂群,昨晚趁着發紅包還有人打聽你……”

“你打住。”桑恬趕緊截住她話頭:“你別給我亂牽紅線,姐們兒寧缺毋濫,現在就想當搞錢搞事業的重生大女主。”

楊靜思哼一聲:“就怕你這缺吧缺的有點具象,身高167身材紙片人臉上戳倆黑漆漆的眼珠子從來不會正眼看人,就差在額頭那塊貼一紙條标明自己姓林名雪。”

桑恬:“楊靜思你這張嘴真是夠損的。”

“哎。”楊靜思嘆口氣:“我一聽你說動心了我就害怕。”

走心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她深深記得桑恬上輩子就是太走心才踏上絕路,她沒重生沒到過桑恬的靈堂,可自從桑恬給她講這事後她就總做一個夢,夢見自己在一個滿是霧氣的屋子裏,對着桑恬一張黑白遺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桑恬小聲說:“其實我也怕。”

可動不動心這事也由不得她自己,就和人總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感冒一樣。

高熱一場,避無可避。

桑恬在心裏罵:md,還根本沒有特效藥!

******

成年人的春節假期也就七天,很快就到了年後上班的時候。

丁語檸人還沒進辦公室就開始咋呼:“你們過年都胖了多少?我胖了四斤!”

她一看桑恬,差點沒氣yue過去:“你怎麽看着還瘦了呢?!春節不胖的人都是不合群你不知道嗎?!要被排擠的!”

桑恬沒上秤,但她估計自己是瘦了那麽一點兒,因為穿起包臀裙腰比年前松了那麽一點兒。

她勸丁語檸:“只要口罩戴的好,沒人知道你胖多少。”

丁語檸問:“你為什麽瘦了?”

桑恬:“我減肥呢。”

丁語檸:“就你這小身板還減肥?” 她想了想:“別因為你女朋友是天菜級別,你給自己壓力太大對自己要求太高吧?”

桑恬的心往下一沉。

她覺得這事就跟打車一樣,要打的時候總打不着,不打的時候總能看見出租車滿街轉悠。

她以前談戀愛的時候,總覺得林雪太低調在她生活中痕跡太少,這會兒分手了才發現,林雪其實早已如空氣,彌漫了她生活的每個角落。

她手無寸鐵,都不需要遠在一千公裏外的林雪運氣發功,

生活中的誰随便操起一個林雪殘留的小碎片,就能刺的她遍體鱗傷,毫無招架之力。

為了避免丁語檸再次誤傷她,桑恬壓低聲音說:“我和她分了。”

丁語檸一愣:“為什麽啊?你們倆好成那樣。”

桑恬勉強笑笑:“性格不合呗。”

正說着呢辦公室來了一外賣小哥,大過年的,頭上戴了個翹着倆紅包的發箍,元氣十足的問:“桑恬在麽?”

桑恬:“我就是。”

小哥把一個挺大挺精致的盒子往她一遞:“有人給你送花,簽收!”

桑恬心裏咯噔一下。

她收花是真收出心理陰影來了,因為之前陶绮年就總不管不顧給她送花,絲毫不管花粉過敏的她,會不會打噴嚏打的跟草泥馬有一拼。

丁語檸湊過來:“哇好漂亮的永生花!這家網紅花店巨貴你知道麽?誰給你送的?”

桑恬戰戰兢兢打開一看——

居然是代清。

桑恬發現代清真是對她做過調查的,居然連她花粉過敏都知道,因為送來的這永生花,是用幾乎沒什麽花粉的秋海棠制成的。

那張白色簡約的小卡片上,很簡單的寫着一句話:“新年快樂。”

另外還有一個代清的簽名。

丁語檸一下子叫起來:“這是代清親筆寫的!我在一綜藝節目上看到過她的字!她這麽忙還給你送花又親筆給你寫信,她不會對你有意思吧?這簡直是綠江小說啊!”

桑恬心想她身邊怎麽人人都看綠江。

她晃晃那張卡:“這叫信麽?這叫只寫了四個字的小卡片!”

“六個!”丁語檸較真的說:“還有她名字兩個字呢,總共六個字!”

兩人正鬧呢,老賀一臉沉重的走了進來。

老賀這人是從不遲到的,所以他開年第一天就來晚了,桑恬和丁語檸還挺意外的。

丁語檸跟他開玩笑:“老賀,你是不是過年也胖了不好意思來見我們?”

老賀壓低聲音一句:“我老婆病了。”

桑恬和丁語檸都是一愣。

老賀在成為一個光榮的女兒奴前,先是一個老婆奴。

據說老賀老婆是他大學同學,兩人都有點文藝範兒,經常一起看雪看月亮,談詩談人生。

桑恬趕緊問:“什麽情況?”

老賀:“子宮內膜癌。”

桑恬心裏又是咯噔一下,比剛才收花時跳得還猛。

自從上輩子桑佳得乳腺癌開始,她就對這些婦科癌挺怵的。

她太知道這些病,要經歷怎樣痛苦的治療,還不一定有效果,人說沒就沒,一瞬間的事。

她問老賀:“醫生怎麽說?能治麽?”

老賀:“醫生說還是有希望,就是人要受罪。”

桑恬點點頭:“能治就行,你吃早飯了麽?你自己可不能垮,你得替她扛着。”

丁語檸抓起手機就往電梯跑:“老賀你等着,我下樓給你買,我剛就看到你最愛吃的那家包子今早出攤了!”

等丁語檸買完包子上樓,老賀勉強吃了兩口。

桑恬坐回自己座位,悄悄嘆口氣才開始工作。

下班的時候,桑恬接到代清打來的電話:“花收到了麽?”

桑恬:“你不會還在想你要追我那事吧?殿下,過完年沒幾天就要世錦賽了,你是不是應該注意力集中一點?”

代清居然說:“擔心我啊?”

桑恬:“我擔心你幹嘛?你這話問的,就像日薪五百的我該不該擔心日薪五十萬的明星一樣。”

“我只是覺得,你既然去參賽了就該好好表現,別在春節期間掉鏈子,給全國人民添堵。”

代清:“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好好表現?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封閉訓練,只是我發現,追你這事真挺讓我解壓的。”

桑恬:“你別,你真想解壓我在淘寶花五塊錢給你買二十米泡泡膜,你一天捏一米,保證你同樣解壓。”

代清:“那怎麽能一樣,你可比泡泡膜有意思。”

桑恬:……

我贏了泡泡膜我還該驕傲是嗎?

桑恬:“你就直說吧,你不是覺得我有意思,你是覺得楚淩雪的前女友有意思。”

代清:“随你怎麽說。對了,一周後我要出征了,我媽給我辦了個晚宴,算是動員士氣吧,你們墨敘整個體育組我都請了,你記得來。”

說完直接就把電話挂了。

桑恬其實對代清挺無語。

代清好像覺得,搶了楚淩雪的封號、搶了楚淩雪的地位、再搶搶楚淩雪的女友,就能證明她比楚淩雪厲害、一切盡在掌握似的。

可是這麽回事麽?其實桑恬覺得這問題,都不需要她來給代清一個答案。

她的注意力也沒法一直放在代清那兒,得放在自己這兒。

跟林雪分手後,好像什麽事都變得不順起來。

年後遲夏約桑恬見了一次面,能查的線索條條都查了,可又條條都是死胡同。

同時,老賀老婆一病,讓他們組“絕對不能被裁員”的壓力又大了好幾倍。 桑恬拼命找資源,可體育新聞和社會新聞真不一樣,社會新聞還可以靠雙腿去跑,在體育圈,沒人脈就等于沒資源。

集團高層又找老賀去談了一次話,老賀回來時,臉陰得像要下雪的天。

丁語檸悄悄告訴桑恬:“老賀之前偷偷接了一電話,我出去上廁所聽到了一耳朵,好像她老婆的藥費又該續了。”

老賀老婆現在徹底沒收入,要是老賀再一被裁,一家人徹底玩完。

所以這段日子,桑恬除了去冰校上課、還有去醫院看桑佳,其他所有時間,都跟丁語檸泡在辦公室加班,看能不能幫一幫老賀。

不過翻譯稿她也還在接,大半夜自己在家做,畢竟桑佳現在用的那款進口藥挺貴的,醫保還不能報。

每天這麽熬着是真困哪,桑恬趁網上打折買了一大堆速溶咖啡粉,喝到想吐,本想換一款,淘寶一看——算了,畢竟就現在喝的這款最便宜,其他的一杯貴五毛,她都舍不得。

有天桑恬去看桑佳,桑佳盯着她的臉問:“你這是黑眼圈還是什麽新潮眼妝?”

桑恬給桑佳削着蘋果:“什麽眼妝能把自己往大熊貓的方向化?”

“那你這真是黑眼圈啊?”桑佳欲言又止,欲止又言:“雖然你和林雪還年輕,但還是該節制點,傷了腎對以後沒好處……”

桑恬:“嘿你一個老太太亂開什麽車呢?”

不過她寧願桑佳抱着這樣的誤會,也不願桑佳知道她壓力有多大。

桑佳:“對了,林雪什麽時候來看我?我想吃她熬的粥了。”

桑恬:“她最近挺忙的,等忙過這段時間再說吧。”

從病房出來,桑恬匆匆忙忙準備趕回辦公室,沒想到顧紀存在走廊邊等她。

桑恬一看顧紀存臉色不好,心裏就有點慌:“顧醫生,不會是我媽的病……”

顧紀存搖搖頭:“你別緊張,你媽的治療現在一切正常,我找你是想跟你說,你托朋友從國外找的那款特效藥,馬上要用完了。”

“雖然你上次說你朋友也搞不到了,但我想,你能不能還是問問你朋友?目前醫院的渠道也進不到這款藥,可沒了這藥,對你媽影響會挺大。”

桑恬愣了半晌:“好,我去想辦法,謝謝顧醫生。”

顧紀存拍拍她的肩,嘆口氣走了。

桑恬站在窗邊發了一陣呆,掏出手機的手有點抖。

她想起上輩子桑佳的葬禮上,她整個人都是木的,整個人周身像罩了一層透明的薄膜,把她跟這個真實的世界隔絕開來。

楊靜思忙前忙後張羅的聲音那麽遙遠,只剩靈堂前桑佳的一張黑白照片,晃啊晃的刺痛桑恬的眼。

從那時起桑恬明白了一件事——你在路上遇到一個個看似完整的軀殼,卻永遠不知道裏面藏着怎樣拼不起的破碎靈魂。

因為她就是那樣。

她掏手機是要給左茗打電話,左茗過了很久才接,一接起來,那端立刻傳來連天炮火的喧嚣聲。

左茗敲着鍵盤噼裏啪啦好像在趕稿,但她知道桑恬沒急事一定不會給她打電話:“桑恬,怎麽了?”

桑恬都能想象左茗一邊用肩膀和臉夾着手機、一邊雙手飛快打字的忙碌樣。

她有點想哭,左茗在那冒生命危險,可她這幾盒藥的事又不能不去麻煩左茗,畢竟這也是人命關天的事。

還是這世界上唯一與她血脈相通的親人。

左茗安慰她:“你放心,但凡我有一點辦法,我一定幫你搞到。”

挂了電話以後,桑恬躲到洗手間大哭了一場,還咬着濕紙巾不敢讓隔壁隔間的人聽到。

以前有桑佳為她遮風擋雨的時候,她真不知道成年人的生活是有這麽難。

她幾乎能看到生活這個小妖精把她踩在地上摩擦,還叉着腰笑的一臉得意。

哭完以後,桑恬匆匆用清水洗了把臉,就趕回了辦公室。

剛好老賀剛去醫院看完他老婆,就比桑恬早一腳進辦公室。

丁語檸正在問:“情況怎麽樣?”

老賀勉強笑笑:“治療有進展,但藥和護工是真貴。”

正說着呢桑恬走進來,老賀和她交換一個眼神,露出一個“你懂”的無奈苦笑。

加完班以後,桑恬回到家,打開筆記本電腦,把沒翻譯完的稿子翻出來。

這稿子她翻譯兩周了,今晚必須交稿,能抵桑佳一盒進口藥錢——如果那進口藥還能買得到的話。

桑恬本想趁電腦開機的時候去給自己泡碗面,這段時間她都吃泡面,最快最便宜,沒想到最後一盒已經被她昨晚吃了。

她又打開冰箱,發現吐司也一片不剩。

也沒時間選外賣什麽的,桑恬回到電腦前就抓緊時間開始翻譯,比起吃飯,她還是寧願多睡十分鐘。

天蒙蒙亮的時候,稿子終于翻譯完了。

之前桑恬本來打算洗個頭,她都兩天沒洗頭了,可合上電腦的一瞬間她直接倒在了寫字桌上。

別洗了,就這麽睡吧。

******

睡了不到兩小時,桑恬被鬧鐘叫醒的時候手都麻了,她來不及等手回血,匆匆刷牙洗臉換衣服化妝,抓起包就往地鐵站趕。

正下樓梯呢,手機響了,她摸出來一看,是左茗。

她趕緊接起來:“左茗學姐。”

左茗的聲音聽起來都快哭了,桑恬從來沒聽過左茗用那種聲音說話:“桑恬,那款藥我托了好幾個人,但都說有款原材料現在特別緊缺,都變成了各國的運動員特供,實在弄不到,對不起啊……”

桑恬:“左茗學姐你千萬別這麽說,是我麻煩你了。”

左茗那邊炮火連天,桑恬隔着電話都聽得膽戰心驚,她交代左茗一定注意安全,左茗也忙,那邊又一直有人叫,只得匆匆挂了電話。

桑恬收起手機繼續下樓,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腿一軟就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還好樓梯沒剩幾階,但連滾帶爬的姿勢,對一個穿職業裝的成年人來說還是太過狼狽。

但那時桑恬顧不得丢臉,因為膝蓋一陣鑽心的疼,試了兩次都沒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從桑恬身邊匆匆跑過的一個姑娘,被桑恬的動靜吓了一大跳,又趕緊跑回來扶她:“沒事吧你?怎麽搞的?”

桑恬也不知道怎麽搞的。也許是昨天沒吃晚飯有點低血糖,也許是太久沒睡夠頭暈眼花,也許是知道藥搞不到了、崩了太久的精神太受打擊。

但既然站起來了,桑恬笑着沖姑娘擺擺手:“我沒事,謝謝你,你趕緊趕地鐵去吧小心遲到了。”

姑娘看桑恬連站着都有點費勁:“你真沒事?”

桑恬笑得挺明朗:“真沒事,放心吧,你也跑慢點別摔了。”

姑娘帶着疑慮沖桑恬一揮手,又匆匆跑了。

成年人的生活就是這樣,姑娘再擔心也沒有送桑恬去醫院的時間,桑恬自己也沒有去醫院驗傷的時間,彼此間的善意,已是一種帶着匆忙的小确幸。

等桑恬一瘸一拐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在她一路的自我暗示下膝蓋已沒那麽疼了,丁語檸已經到了,咬着粘豆包在電腦上看一個視頻。

桑恬看了一眼:“你看什麽呢?”

卻一眼看到在冰面上看到天鵝一樣流暢滑行的楚淩雪。

丁語檸大概是找新聞素材找得走投無路了,又把楚淩雪以前的比賽視頻翻出來重看找靈感。

視頻有一定年頭了,沒那麽高清,桑恬以前看的時候,覺得根本看不清楚淩雪的臉,但現在知道楚淩雪就是林雪以後,鏡頭遠景裏一張臉,忽然有了對照,變得清晰起來。

尤其是楚淩雪對着鏡頭的驚鴻一瞥,桑恬恍然覺得,那一眼,是楚淩雪穿越了時光看向她似的。

懶懶的,頹頹的,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細看之下,又有種獨屬于她的溫柔。

桑恬想起在木渎的那個清晨,她手裏拎着兔子花燈,蹲在晁家小院門口,趁着最後一抹稀薄的夜色,仰望着二樓那一排沒亮燈的房間,心想不知林雪住在哪一間?

如果她鼓起勇氣再去敲一次門、再去問一次林雪要不要跟她走,林雪會麽?

桑恬心裏很清楚,林雪不會。

只剩一個兔子花燈空蕩蕩挂在小院門口,日曬雨淋,直到殘破不堪,又或者被一個路過的小孩撿走,從此在林雪的世界徹底失去痕跡。

這時丁語檸咬着粘豆包回答桑恬剛才的問題:“我看看以前的視頻找靈感,你要不要一起?”

等了半天沒回應,丁語檸回頭一看,桑恬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yue了春節兩周又沒榜!!打滾求寵求安慰!TAT我不要哭唧唧過新年!~

感謝在2022-01-27 15:57:36~2022-01-28 16:23: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瓜中間那塊給你吃、沐晨言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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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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