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曹家的事情還有後續處理,但孫權卻不得不先回帝都了。臨別的時候,兩人先是漫長的沉默,然後曹丕給了他一個長長的擁抱,在他耳邊低語,“一條寂寞的路,就這樣各自展向兩頭了。”
孫權很緊張地松開他,“你要退學?”
曹丕莫名其妙:“誰說的?”
“那為什麽要和我分道揚镳啊?”孫權已經醒悟過來,估計文青二公子又犯二了。
曹丕輕笑一聲:“沒情調,我大後天回去,碰到吳質你讓他幫我做筆記。”
又膩歪了好久,孫權才悵然若失地借道合肥飛回帝都。結果才剛剛到了合肥地界,就撞上了前來興師問罪的孫家夫夫。
孫策兇神惡煞,“聽說你連傳國玉玺的事情都拿出來誘騙曹老賊了?你這是背祖求榮你知道麽?”
孫權瑟縮,“曹丕都找到劉協了,我不說他也會知道啊,何況曹丕可能還沒告訴他爸呢,再說這東西遲早要到曹家人手裏,早晚不都差不多麽。”
“你還有理了?”孫策一邊痛罵一邊偷偷看周瑜的臉色,“你這次去以身犯險,你知不知道你母親你小妹你公瑾哥有多擔心?”
“孫伯符,為什麽把我和女人相提并論?還有,說重點!”周瑜皺眉,臉色陰沉得像江南的黃梅天一般。
“是!”妻管嚴孫策同志從善如流,“你公瑾哥不是讓你聯系周叔的麽?結果你呢,黃鶴一去不複返,去之後一個電話都不打給家裏,我們連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好嘛,過了幾天,曹老賊打電話過來廢話三千,我們才知道搞了半天你還給我們整了這麽個親家。”
孫權老臉一紅,“公瑾哥,哥,你們聽我解釋。這個第一,我既然當時已經在幫曹家查事情又涉及他們家機密,我肯定不方便再聯系江東的人;其二,我和曹丕的事情也就大大前天定下來,之後曹伯……老賊又暈過去了,家裏又是一陣雞飛狗跳,我不是不方便。”
“哎唷,”周瑜冷笑,“曹伯父,家裏,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孫權苦着一張臉,“不是公瑾哥你默許的麽?何況曹丕也沒什麽不好吧,過年的時候我看你們對他還挺熱情的。”
孫策輕咳一聲,又征求意見般看向周瑜,後者冷冷看他一眼。孫策只好道,“其實我們來吧,也不是因為我們有什麽意見,畢竟曹老賊雖然不是個東西,但是曹丕本人還算是個有為青年,對你也是真心真意的。你公瑾哥的想法你還不懂麽,就是怪你一直瞞着我們,定下來之後也沒事先和家裏知會,扔下我和你公瑾哥去面對母親的炮火。最近你和小妹真是一個比一個不省心,你這邊和曹賊的兒子塵埃落定,那邊又……”
周瑜也扶額長嘆,兩人确實面色發黃,不若往日風采。
“小妹怎麽了?”孫權一驚,“總不能看上阿鬥吧?不可能,西蜀,不會吧,他看上諸葛亮了?”
孫策長嘆,“看上諸葛亮我們也就認了,關鍵是她回家一哭二鬧三上吊說要嫁給劉玄德!”
孫權目瞪口呆,半晌低聲問:“那對于我和曹丕的事情,媽沒有太反對了吧?”
孫策苦笑:“母親的原話是這樣的‘你和權兒找的人是除了性別不對,哪裏都對;小香那個嘛,是除了性別對,其他哪裏都不對!”
“問題是,你想嫁,人家劉玄德還不敢要啊,”周瑜臉上頗有幾分幸災樂禍,“諸葛亮休假結束,直接回帝都繼續教書了,臨走的時候還帶走了阿鬥,留話說絕不打擾劉玄德的二人世界。”
“搞得和前妻似的,”孫策插嘴,“你回去碰到諸葛均陸遜他們估計也就知道細節了。”
周瑜打斷他:“行了,母親布置給我們的政治任務也完成了,仲謀你好自為之,清明回來麽?”
孫權想了想,“回去,準備帶曹丕在江南一帶轉轉,他喜歡那些花花草草的,想帶他去看海棠。”
“小妻管嚴。”孫策鄙視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對着周瑜讨好一笑,“那公瑾,我們能回去了麽?”
孫權:“……”
回到學校後,250寝室的諸位同學對孫權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圍觀和言不由衷的歡迎。而孫權的書桌被搬到寝室的正中,上面放着三張密密麻麻的A4打印紙,旁邊竟然還有一盒印泥。
這是神馬?孫權越發覺得陸遜欲求不滿,已然瘋魔。
而250宿舍無形的領袖陸遜無視孫權的困惑,徑自冷酷道,“現在頒布本宿舍的第一部管制法,準确的說這乍一看是一部民法,但是如果嚴重違法也将上升到刑事高度。你們懂了麽?”
孫權與諸葛均對視一眼,“單身男青年真可怕。”
被戳傷疤的陸遜充耳不聞,繼續發言,“第一,不準帶女朋友回宿舍;第二,不準帶男朋友回宿舍;第三,與男朋友或女朋友通話在寝室內只有兩個地點,鎖上門的廁所與陽臺……第五十,不準兩個人同時夜不歸宿。”
孫權&諸葛均:“你真的壓抑到變态了。”
“誰變态?”正說着,宿舍門開,進來一人笑語盈盈。
“你怎麽來了?”孫權驚喜,“不是說還要處理幾天的麽?”
曹丕難得露齒一笑,晃到他身邊,“大概父親覺得我們勞燕分飛太可憐,就打發我先回帝都處理公司的事情了。”說完又對諸葛均與陸遜笑了笑,“也給你們帶了點不值錢的禮物,以後常來常往。”
孫權大笑出聲,諸葛均憋笑到滿臉通紅,而一旁的陸遜早已臉色發青。
曹丕一驚,低聲問孫權,“我說錯什麽了?”
孫權沒說話,把他們宿舍的通法遞給曹丕,曹丕一目十行,猶豫片刻,認真地征詢陸遜,“那我現在就走算犯罪中止麽?”
陸遜:“滾!”
孫權趕緊拉過曹丕,“外面天氣正好,不該呆在房間裏。”
曹丕任他拉着自己,唇角微翹,走到陽光裏面去。
此處陽光正好。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 (一)
番外(一)
五年後臘月二十五
帝都大雪紛飛,孫權拿着號在一家新開的面包坊排隊,身邊都是給孫女買甜點的大爺大媽,混雜着一兩個剛剛放學的中學女生。
“你也是給女朋友買的啊?”旁邊一男青年沒話找話。
孫權笑笑:“是啊,他嘴饞。”
大學畢業後,曹丕順理成章地在帝都經營曹魏,放棄了繼續攻讀,讓衆位師長非常失望;諸葛均讀了老丈人至交的碩博,直接住去了女友家裏;孫權考了本校的研究生,卻選擇了走讀,至于住處……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而陸遜……
孫權幽幽嘆了口氣,今天得到的消息盤旋在心裏,只覺得說不出來的氣悶。
“250號,爆漿巧克力。”
“有有有!”孫權忙不疊地湊過去接過,一路小跑開車回家。
帝都車水馬龍,孫權悲劇地堵在了路上,伸手摸了摸蛋糕,好像已經有些涼了。
電話鈴響。
“到哪兒啦?”曹丕的聲音悶悶的,顯然身邊還有別人。
“堵在路上了,預計還有半小時吧。剛剛看見一新開的店好多人在排隊,我看着不錯就幫你帶了點。”孫權立刻表功。
雖然看不見曹丕的表情,但孫權就是知道,此刻他一定在含蓄地抿唇而笑。
“那好,我過半小時下樓,你要是餓就先墊一點,幫我嘗嘗味道。”
“喳。”
兩個人碰頭又開車到家足足花去兩個小時,買的蛋糕在車上也吃的七七八八,幸好曹家的傭人早先送來了飯菜,不然恐怕又要泡面的幹活。
“其實有的時候回大宅住也挺好的,起碼不用餓死。”孫權一邊用微波爐熱飯,一邊發表高見。
曹丕瞥他:“當時是誰說人多耳雜不夠自由堅持要住在這個小公寓好兩人世界的?”
看了看天,孫權嘆氣,“誰年輕的時候不犯點錯誤呢?不過我覺得我們搬過去是遲早的事情,畢竟你爸年紀越來越大,你要全盤接受住在這邊到底不方便。”
“我是不擔心,反正我記得有人對着仲達允諾過什麽的。”曹丕拿了兩雙筷子,很嫌棄地又洗了洗。
孫權谄媚道,“反正我是聽黨話,跟黨走,一顆紅心向着黨,堅定不移跟你走!”
曹丕好笑地推了推他,“滾吧你,對了,今天爸爸問我過年回不回去。”
“哦,”孫權皺皺鼻子,“你怎麽回的?”
曹丕聳肩,“我說平時我們都在帝都這裏,過年理應回去南京陪陪你母親,看看你哥哥。”
孫權做了個okay的手勢,心下也是恻然。自從上次曹沖走後,曹操比以往蒼老許多,也不再如此強勢,曹植也乖巧了許多,但曹家人之間的裂縫恐怕已經不是歲月能夠撫平的了。曹丕從那年之後,連續五年沒有回去過年,恐怕也是為了躲避這種相見幾生厭的親友相聚吧。
“今年是肯定要回去的,”兩人收拾碗筷的時候,孫權低聲說,“今天公瑾哥打電話給我,說正月十四呂蒙要結婚了。”
曹丕很驚訝地看他,“那陸遜怎麽辦?”
大學畢業後孫策曾經暗示陸遜回江東報效,陸遜東西都收拾好了,結果呂蒙打電話給他,放下電話陸遜就留在了帝都。那通電話的內容至今孫權都不得而知,但聽諸葛均提起過,當時陸遜笑得像花一樣。
不過短短一兩年,事情就有了這樣的逆轉卻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孫權苦澀道:“只能說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們運氣這麽好的,太多的人要麽言不由衷,要麽身不由己。”
“那陸遜呢?”曹丕從背後抱住他,“我懷疑呂蒙壓根就不知道陸遜的心思吧。”
孫權看着窗外黑色的夜空,“過幾天,不就知道了。”感覺到氣氛的凝滞,怕曹丕又開始多愁善感,孫權笑,“對了,回去到江心洲問當地果農要點好的葡萄藤給你,回來我們就回大宅種上。”
曹丕嗯了聲,對孫權溫暖一笑,“你不是快交論文了麽?我正好晚上有文件要看,一道吧。”
孫權打趣:“你說我們這非法同居的關系,和當時在學校沒多大區別,我都快欲求不滿了。”
曹丕悶聲笑,推着他進了書房。
這次回江東來接他們的卻是周叔,孫權詫異道,“怎麽公瑾哥和大哥都沒來?小妹呢?”
周叔嘆氣,“先上車再說吧。”
曹丕敏感地注意到老人家苦不堪言的臉色,心中揣測到底又是那個不靠譜的捅了馬蜂窩,讓孫策周瑜兩人雙雙無法脫身。
“到底怎麽了?”
周叔嗫嚅了幾句,孫權沒聽清,曹丕卻是滿臉震驚。
孫權還要問,曹丕貼着他耳朵低語,“你母親要你小妹嫁給陸遜,但是你小妹非說她喜歡魯肅,現在在你母親面前跪着呢,你兩位哥哥走不開。”
孫權只覺得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她不是以前想當劉阿鬥的後媽的麽!魯肅是有妻室的,她忘了麽!!!”
曹丕很同情地看着他,“用泥轟的說法,你的小妹可能是叔控吧,還專門控賢惠溫良有妻室的那種。”
孫權嘆氣:“都快大學畢業了,她也該長大了。”
到了孫宅,果不其然正是一陣雞飛狗跳。
孫母坐在沙發上抹眼淚,孫小妹倔強地站着,孫策跪在正中用眼刀惡狠狠地瞪小妹,周瑜站在孫母身後給她順氣,軟言安慰。
“媽。”孫權有些膽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臉色。
曹丕也有點尴尬地一一打招呼,“伯母,兩位兄長,小妹。”
想來大家也早已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孫母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指指邊上的沙發,“坐車也累了,好好休息休息。仲謀,你跪到你哥哥邊上去。”
孫權哀怨地看了愛人一眼,默默在孫策身邊跪好,兄弟兩個交換了個眼神。
“我年紀也大了,小輩的事情也做不了主了,”孫母捂住胸口,顯然給氣得不輕,“你們自己說說,這次小妹她錯在哪裏?”
孫策裝糊塗,“她不該觊觎良家婦男,試圖插足別人的幸福家庭。”
周瑜與曹丕對視一眼,均機智地保持沉默。
孫權猶豫片刻,只好當那個被炮火集中的人,“我想,小妹是不是覺得大家對她關懷不夠,想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引起我們的注意力?或者,她只是單純不願意和陸遜在一起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 (二)
番外(二)
孫母揉揉眉心:“你們都該知道,陸遜那孩子不僅和我們家頗有淵源,也是個能辦事,精明強幹的。他以後一定是東吳的中流砥柱,和小妹也是一早認識,現在也都沒有什麽心儀的對象,在一起試一試有什麽不可以?”
孫權剛想說些什麽,就聽孫母對曹丕道,“聽說你妹妹嫁給了劉協?”
被點名的曹丕一愣,恭敬又帶點尴尬地回複,“不一樣,那妹妹與我不是一母所生,關系更不像小妹和仲謀那麽親近。而且這個事情是父親的主意,我本人是不贊同的。”
“哦?”孫母冷笑,“怎麽,曹家的女兒就知道為家裏分憂,我孫家的女兒就高人一等了?”
曹丕一吓,趕緊站起來,“我不是那個意思,只不過兩家家風不同,無法相比而已。何況……”他語調一沉,“我那個妹妹現在也不過就是行屍走肉,小妹率真開朗,我想伯母也不願意見到她變成那種樣子吧。”
孫小妹很感激地看他一眼:“對啊,何況媽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難道還興封建包辦那一套麽?你看大哥二哥都娶得男人,尤其是二哥,入贅就算了,還是和家裏的仇人在一起的,活生生一個梁山伯和羅密歐,媽你也沒反對,憑什麽到了我這裏就要各種幹涉打壓啊?媽你自己想想,覺得公平麽?”
周瑜突然發話,“這件事情先待定吧,實事求是的說,這是我的想法。”
除去孫策之外,衆人都是一驚,孫權眼珠一轉頓時心領神會,“既然是公瑾哥的主意,那我覺得也沒什麽不好。”
“哥!”小妹叫道,卻被孫權拽了一下。
曹丕也是意會,和其他人一起勸勸孫母也就先上樓休息了。
過了許久,孫權才疲憊不堪地回房。
“和小妹說通了?”曹丕在翻時尚雜志,好像看中了一件versace的風衣,“我覺得這個主意真的不太好,畢竟問題出在呂蒙那裏,陸遜結不結婚和他有什麽關系?”
孫權爬上床,頭枕在他腿上,“其實呂蒙的想法我們一直都不太确定,他似乎對誰都挺好,但是我也感覺得出來,他對陸遜是特別好。問題就在于,那種好和兄弟之情也相差無幾,呂蒙曾經和我提過,以後若是陸遜進江東,他現在的位置就留給陸遜,很适合他。”
曹丕沉吟,“所以公瑾哥的意思是,如果這次呂蒙有什麽反應的話就讓他們挑明了,如果呂蒙沒有什麽回應,那就徹底讓陸遜死心?”
“是啊,很殘忍,卻很理性。”孫權伸手撫摩曹丕修長的脖頸,想起和陸遜交好的這些光陰,心裏有種酸澀的惋惜。
曹丕低下頭吻他,像是要吻去他的無奈和感傷,得到孫權溫柔細密的回應,一時缱绻。
其後兩人相擁着,曹丕低聲道,“人各有命,感情這種事情更要看因緣,我想這件事情,只能算是情深緣淺吧?相愛不易,相守更難,很多問題如果不解決,就算勉強在一起了,最終還是會帶着疑惑和隔閡越走越遠的。”
孫權深吸一口氣,“我突然覺得我們運氣是真的好,一路走來好像都沒遇到什麽致命性的打擊。”
曹丕和他頭抵着頭,輕笑,“所以我們才要好好珍惜。”
“對了,”孫權猛然想到,“呂蒙正月十四結婚,那元宵節我不是不能陪你過了?你初六必須要走是吧?”
曹丕挑眉:“不是吧,你準備從現在一直呆到元宵?!”
孫權尴尬:“你知道我現在是真走不開啊,家裏的事情,陸遜呂蒙的事情。”
曹丕誇張地嘆氣,“好吧,那我只能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了。”
孫權捏了他臉一下,“我去洗個澡,你等我!”
曹丕挑起眼角看他一眼,其間春意自不用說。
孫權果真一直呆到了呂蒙婚禮。
周瑜端着酒杯,看着在各桌擋酒應酬的伴郎陸遜,低聲給孫權科普,“我告訴呂蒙陸遜與小妹的婚事,他竟然還挺高興,是真高興。”
孫權凝視着陸遜的笑臉,心裏也是一陣冰涼刺骨,“郎有情妾無意,別人也無可奈何。”
周瑜也幽幽嘆氣,“你大哥還意淫過呂蒙是不是有絕症不想拖累陸遜,其實歸根結底他壓根就沒往那個方向想過。年少輕狂,誰年輕的時候沒有一段求而不得的愛情?經過這件事情,我想陸遜會成熟起來的。”
孫權斟酌着開口,“陸遜和我說過,他準備在帝都的分公司工作,他說帝都讓他安心,正好我也在帝都,可以幫襯幫襯他。”
周瑜點點頭,推推他:“陸遜喝多了,你去救他。”
孫權好不容易從如狼似虎的賓客中把陸遜拖出來,呂蒙站在如花似玉的新娘身旁笑得如沐春風,“仲謀,趕緊帶小陸去休息,我這裏沒問題的。”
以陸遜至交的立場,孫權該是埋怨他的,可對着呂蒙這樣一個多年來關懷備至近似兄長的角色,他發現除了祝福之外,還真的無法責怪他半點。
何況他本就沒有錯,一個更小的聲音在心裏提醒。他一個局外人都尚且如此,可知陸遜此刻該是如何的愛不得恨不得。
“好的,呂大哥你也少喝點,我帶他上樓休息。”孫權得體地微笑。
扶着狀似爛醉如泥的陸遜上了樓,孫權嘆口氣給他倒了杯茶,“別裝了,你多大酒量我還不清楚。”
陸遜頹然坐起,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半晌突然笑了,“也好,該是時候做自己了。”
孫權憐憫地看他,突然想起什麽,問道,“你讀研之前呂蒙對你說了什麽?”
陸遜低笑,眼裏是三分懷緬、三分癡迷、四分絕然,“他說我就像是另一個他一樣,所以希望我不要太早工作,多讀些書,我還以為我是特別的,呵呵。”
孫權想了想,笑了,“伯言,你錯了。”
陸遜擡起迷蒙醉眼,靜靜聽他說。
“世上最難界定的便是感情,就如我和子桓,友情有之,愛情有之,相愛五年後的今天,親情有之。很多時候就是有很多模糊的界限的,不想和一個人厮守,不會對那個人産生欲望不代表那個人就不特殊、不特別。把你看做另一個他,不是你的父兄,卻為你着想,處處都希望你好,這樣的感情雖然不是愛情,可不也是獨一無二的麽?”
陸遜沒有說話,但眼裏卻逐漸有了光亮,不知是淚水還是釋懷。
孫權腳步沉重地回到大廳,卻見周瑜孫策面色暧昧地看着他,孫策開口,“明天一大早有個五點的航班,幫你買票了,你還是趕緊滾回去吧。”
孫權捂住胸口,故作悲怆,“天哪,有家不能回,狠心的兄長啊,你為何要将胞弟拒之門外?”
周瑜瞥他一眼,“人家獨守空房怨氣沖天了都,你還不回去?”
孫權詫異,孫策頂着張無比八卦的臉孔打開微信,只見曹丕發了些什麽,下面盡是瘋狂點贊的親友。
孫權點開全文,發現竟然是一首詩。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群燕辭歸鹄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腸。
慊慊思歸戀故鄉,君為淹留寄他方。
賤妾茕茕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
不覺淚下沾衣裳。
援琴鳴弦發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
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
這篇七言詩發表于淩晨2點,随即在5點的時候,曹丕又意味深長地發了句:“陌上花開,當緩緩歸矣。”
遠處諸葛瑾、諸葛均、魯肅等親近的人都偷偷摸摸用調侃的眼神瞥過來,孫權這輩子都沒覺得這麽羞澀,輕咳一聲,食指在鍵盤上盤旋許久,最終還是寫道,“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不理會孫策夫夫戲谑的挖苦,孫權笑得心滿意足,“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還要早起呢。”
沉寂的黑夜,未必人人都在幸福裏安眠,可終究将有晨曦帶來希望。
陸遜睜着眼睛,規劃着嶄新的人生,只可惜其中不再有呂蒙。
諸葛三兄弟難得相聚,在諸葛瑾家喝的酩酊大醉,連累陪同前來的阿鬥被劉玄德罵的狗血噴頭。
周瑜與諸葛亮打賭打輸了,又為陸遜呂蒙的事情煩擾,晚上氣的睡不着,拽着痛不欲生的孫策啰嗦了一夜。
淩晨五點,孫權坐在飛機上,手裏捧着幾枝剛從梅花山摘下的宮粉、灑金,哈欠連天;與此同時,曹丕已頂着朝陽出門,害怕萬惡的帝都交通會将他堵在機場高速上,能早些看到孫權,哪怕早一秒都是好的。
這個世界人來人往,可偏偏就是他們遇見。
多麽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