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失敗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不出十秒,大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許遲半舉起雙手,慢慢的走了進來。
雖然做出了降服的姿态,但那雙眼睛卻萬分的警惕,并且壓抑着滔天怒火,如同受傷的狼一般狠戾的盯着他。
君夜借着火光,細細的打量他,許遲的樣子十分狼狽,黑色的衣服上沾滿了灰塵和枯葉,臉上帶着幾道血印,因為被随意的擦拭過,所以十分明顯。
君夜注意到許遲走路的姿勢有些遲緩,是右腿受傷了嗎?
李伍竭力擡起頭,艱難的喘了口氣,聲音嘶啞,怒道:“你個傻X!讓你回來你就回來啊!你他媽的最大存活率呢?!趕緊給我跑!”
“閉嘴,傻X!老子樂意!”
君夜擡了擡手,制止了兩人不休的争吵,他扭頭看向許遲,幽藍色的眼睛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出一種好看的紫羅蘭色。
他十分溫和的對許遲說道:“過來,寶貝,到我這裏來。”
許遲遲疑了一下,後背緊繃着,最終還是緩慢的邁開腳步,向君夜走去。
君夜從上衣口袋中掏出整潔的手帕,為許遲擦去臉上的血跡和塵土,後者不耐煩的躲了一下,被他用兩指捏住下巴,仔細地将臉擦幹淨。
君夜柔聲詢問:“除了右腿,還有沒有別的受傷的地方?”
許遲神色一滞,他明明已經竭力掩蓋自己受傷的事實,結果還是被對方輕易看出來了?
他冷漠的扭開頭,避開對方的視線,“事已至此,別再裝模作樣的關心我了,你想怎麽樣?要殺要剮随便你。”
“讓我想想。”君夜還真的就一副認真的樣子,開始思考起來,“違反游戲規則可是大忌,該怎麽懲罰你呢?是一根一根打斷你的骨頭,把你扔進硫酸池裏,還是用鞭子把你打得血肉模糊,再潑上一盆濃鹽水,或者說劃開你的肚子,把內髒拿出來給你看?”
眼見着許遲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蒼白,甚至微微顫抖起來,君夜才忍俊不禁,笑了一下,伸手将許遲鬓邊的碎發別到耳後,順便撫平他衣襟的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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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害怕,我開玩笑的。”
許遲咬了咬牙,“我沒怕!随便你怎麽樣!”
君夜低頭溫柔的注視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反正愛德華和安娜已經成功逃走了,不管我什麽下場,我都認了’,是嗎?”
許遲猛的被戳穿內心,頓時難看極了。
君夜繼續往他傷口上撒鹽,“但是,你真的覺得他們能逃走嗎?”
許遲的目光如同觸電一般,猛然尖銳起來,如同刀尖一般死盯着君夜,一字一句的質問:“你什麽意思?”
“嶙崖是個不錯的下屬。”君夜隐晦的說道,“雖然只跟了我兩年,但基本上沒辦砸過我交代的事情。”
許遲頓時明白了,他立刻轉身往外走,想開車到愛德華那邊去,但是君夜從背後抱住了他,親昵的咬了一下他的耳廓,“你現在去也晚了,我想,嶙崖那邊已經結束了。”
……
十五分鐘前,常安鎮北側偏西的位置,愛德華将抛繩槍從後備箱裏拿出來,用長釘将底座固定在地上。
黯淡的月光之下,深崖的另一側幾乎隐沒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愛德華憑着感覺瞄準了對面,按下開關,綁着繩子的金屬抓鈎如同子彈一般被射了過去,只聽黑暗中傳來一聲尖利的硬物碰撞聲,抓鈎牢牢的卡進了岩壁的縫隙之中。
這種特制的五爪金屬鈎能夠非常牢固的嵌進牆壁之中,承受一個成年人的重量綽綽有餘。
愛德華伸手拽了拽,覺得很結實,便回頭道:“誰先來?”
打頭陣,意味着風險和挑戰,而且肩負着過去之後,要将繩索重新捆在樹幹上,讓它更牢固的職責。
安娜和林西西都是女孩,李紋是病號,剩下其實也就是愛德華和查爾斯倆人了。
愛德華看了查爾斯一眼,嘆了口氣,将安全繩的扣鎖挂在腰上,“我先來吧。”
他蹲在崖邊,剛要伸手去抓繩子,忽然發現繩子竟然猛地繃直了,就像對面有人挂在了上面一般!
愛德華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那繩子已經開始上下微微顫動,這說明’那東西’正在順着繩子往這邊爬。
“糟了!退後!”愛德華立刻站起身,伸出手臂将安娜等人往後推了一把,同時右手掏出槍,對準了繩索延伸而去的方向。
月光逐漸明亮,愛德華終于看清了繩索上是什麽人。
那是個蒼白而瘦高的青年,穿着合身的黑色西服,慢慢的向他們走來。
沒錯,真的是走來,他平穩地踩在只有兩指粗的繩索上,如履平地的走着,上身端正,晃都不晃一下,懸崖間的夜風仿佛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像一個技藝高超的極限表演家。
要知道繩子下面可是深不見底的斷崖,摔下去會粉身碎骨。
嶙崖順着繩子走過來,在距離愛德華十米遠的地方停下了,平聲道:“抱歉,各位,前方不能通行,請原路返回,不要讓我難做。”
他的語調客氣而委婉,好像不存在任何威脅的意思似的。
愛德華終于從對方的身型和聲音辨別出來了,這不就是那天在工廠襲擊他的那個戴鷹羽面具的嗎?
眼見着嶙崖一步一步向這邊走來,愛德華當機立斷,平舉雙手瞄準對方的頭部開了兩槍。
下一秒,嶙崖的身影在空中倏然消失,林西西那邊傳來一聲驚懼的尖叫,衆人迅速轉過頭去,才發現嶙崖已經站在了林西西身後,修長削瘦的五指緊扣住她的脖子,指尖幾乎陷進柔嫩的皮膚之中。
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扼斷她的頸椎。
衆人頓時戒備起來,迅速掏出武器,氣氛一時劍拔弩張,空氣之間緊張到窒息。
被挾持的林西西吓得大氣也不敢喘,手指下的脈搏突突跳動着,嶙崖看了她一眼,先低頭道歉:“抱歉,小姐,我不想和你們産生直接沖突,所以只能用這種方法,只要你們乖乖原路返回,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查爾斯并不認識嶙崖,他悄無聲息的向愛德華靠近,低聲暗示,“他只有一個人。”
愛德華明白了他的意思,面無表情的回答:“林西西是你的人,你自己決定。”
查爾斯眼中閃過一抹狠色,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手開槍,随着一聲尖銳的嘯聲,子彈向嶙崖破空而去。
就在那一瞬間,嶙崖與林西西同時消失在原地,子彈砰一聲射進了樹幹,将堅硬的木頭炸開了花。
“去哪兒了?!”愛德華心中凜然,他立刻回頭,只見嶙崖又回到了那根繩子上,并且和林西西一起。
那小姑娘已經吓得站不住了,腳下就是深不見底的溝壑,冷風從下方湧上來,繩子微微搖晃。
她眼淚不住的往外湧,雙腿劇烈的顫抖,搖搖欲墜。要不是嶙崖還用左手抓着她的肩膀,她早就摔下萬丈深淵了。從這種高度掉下去,毫無疑問腦漿都會迸發出來。
安娜失聲尖叫:“林西西!”
林西西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因為極度的恐懼,連聲音都發不出。
嶙崖看向查爾斯,平靜的問:“剛才那一槍,我可以認為是開戰的信號嗎?”
他一邊說着,一邊慢慢松開了左手。
林西西頓時臉色慘白,眼看她就要摔下去,愛德華連忙上前一步,急促道:“我知道了,我們回去!”
并不是說忽然良心發現,要為林西西的性命放棄計劃,而是愛德華突然意識到,其實對方根本不需要挾持人質來威脅他們。
在這種情況下,人多勢衆是根本沒用的,嶙崖挾持林西西的舉動,其實是‘先禮後兵’的那個禮,僅僅只是給個臺階下而已。如果他們不配合,真的跟嶙崖動手,那麽下場只能是全軍覆沒。
嶙崖聽到他的話,臉色才緩和了一些,禮貌的點了點頭,“謝謝配合。”
他帶着林西西回到地面上,鄭重其事的再次道歉,“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然後他在衆人警惕的目光中,淡然的走向崖邊,徒手将用長釘固定在地上的抛繩槍拔了出來,扔進了深崖之中。他的動作非常輕松,好像拎起的不是一個幾十斤的金屬機器,而是一根半埋在土裏的蘿蔔。
過了足足十幾秒,愛德華才聽到了一聲重物砸地的巨響。
“好了,已經很晚了,各位請回吧。”嶙崖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便消失在原地,沒留下任何痕跡,就像他不曾出現過一般。
林西西在這一刻,才勉強從恐懼中解脫出來,膝蓋一軟,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後是安娜試探的問:“他真的走了?不會忽然殺個回馬槍吧?”
“不知道…”愛德華低頭看向懸崖邊上的四個小洞,那是固定過抛繩槍的痕跡,他深深的嘆了口氣,“不管怎樣,繩子沒有了,我們只能先回去。”
安娜扶起林西西,往車那邊走去,經過查爾斯身邊時,林西西忽然停下了,小聲的問道:“查爾斯先生剛才開槍,是不打算救我了,對嗎?”
查爾斯表情僵硬,甚至在月光下顯出一種反常的青灰色,過了良久,他才沉聲回答:“抱歉,我必須活着離開。”
林西西哦了一聲,聲音很低,聽不出她是什麽意思。不過她沒有再說話了,被安娜攙扶着,慢慢地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