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惡毒的詛咒
許遲以為來的人會是護士或者醫生,然而當他打開門時,看到的卻是一個身材健壯的男人,還有一頭耀眼的紅褐色短發。
許遲驚訝,“傑森?”
“我來探病。”傑森笑呵呵的晃了晃手裏的馬蹄蓮花束,還有一個白色的保溫桶,“我聽護士說你是做了胃部手術,特意給你煮了湯。”
許遲放松了下來,“你今天不用教課嗎?怎麽有空過來?”
傑森爽朗的道:“哈哈哈我的學員不小心摔斷了胳膊,打不了拳,所以這幾天放假啦,Lucky!”
許遲:“……”你這教練什麽路子啊,這是該笑的事兒嗎?
許遲嘆了口氣,側身讓路,“算了,先進來吧。”
從傑森坐到椅子上的第一秒,君夜周身的寒意就沒散過,整個病房都充斥着低溫和壓力,許遲默默的拿了件毛衫穿上了。
傑森渾然不覺,或者說他實在是過于神經大條,腦子裏缺少一根名為‘察言觀色’的筋,完全看不懂別人的眼色,嘻嘻哈哈的和許遲說着自己的近況。
說着說着,他忽然畫風一轉,“你最近在忙什麽啊?”
許遲本來都神游天外了,冷不丁的被這麽一問,頓時愣住了,一時竟然不知道怎麽回答。
君夜冷淡的接話,“他在我這裏做事。”
傑森恍然大悟,“哦哦哦,原來你是雇主啊,真良心,下屬生病了還親自來陪護。”
許遲再次無語了。
這個惡魔能有良心?就算有肯定也只有米粒那麽大,而且早就被狗吃了!
君夜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漠然道:“很晚了,你該走了,許遲還是病人,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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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傑森看了一眼窗戶,天際剛剛漫上夕陽,他不由得驚訝,“這麽早就睡嗎?”
君夜不悅的眯起眼,沒說話,傑森再遲鈍也知道自己招人嫌了,連忙站起來,抓了抓頭發,讪笑道:“那我就先走了,哈哈,有時間打我電話,我請你吃飯啊。”
然後他就在君夜寒涼的目光中,溜走了。
傑森這邊一走,病房裏又只剩下許遲他們倆人,君夜剛看了許遲一眼,還沒開口,許遲已經飛快的撲上了床,拽起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個腦袋來。
他大聲叨叨着,“困了,太困了,我要睡覺,你別來打擾我啊!”
君夜忍俊不禁,順手調暗了燈光,“我剛才只是吓唬吓唬你而已,真要做的話,你的傷口會崩裂的。”
許遲半信半疑,“真的?沒騙我吧?”他發出惡毒而殘忍的詛咒,“騙人的話一輩子都硬不起來。”
君夜:“……”
君夜幹脆把燈按滅了,不冷不熱的道:“睡覺。”
外面天還沒黑,夕陽西下,屋裏一片暖橙光。
許遲躺在床上睜着眼,百無聊賴的看着天花板。
這些天來君夜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基本上沒有離開過。就連許遲這個病人都覺得很憋悶了,但他好像從來沒表現出任何不耐煩,而且只有許遲要求外出的時候,他才會陪他去花園走走,其他時間就呆在病房裏,連他睡覺的時候都守着。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耐心的人?
可能是因為平時吃的藥裏面有鎮定劑的成分,許遲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也就睡了。
大概是因為身處醫院的緣故,許遲少見的夢見了從前,而且還和醫院有關。
……
八年前的許遲是因為槍傷才被愛德華扔回常安鎮休假的,所以他偶爾需要去醫院買點兒止痛藥和繃帶之類的東西。當然他是不敢把傷口直接亮給醫生看的,要不然可能就會被請去警察局喝茶了。
周末的時候許遲被男孩拽出來呼吸新鮮空氣,順便去超市買生活用品,路過醫院的時候,正好想起家裏的藥箱好像空了,就進去買點兒藥。
他們這個小縣城,醫院的規模不大,而且是和各大藥店聯合起來的,買藥的人看病的人都來這裏,一個小醫院門庭若市,倒是挺熱鬧。
許遲帶着男孩從側門進去,一邊走一邊說笑,“你來過醫院嗎?聽說你們富家子弟都有專門的私人醫生啊?”
男孩沒說是,也沒否認。他扭頭看着走廊上的一對母女,那個女孩看起來只有八九歲,手背上打着吊針,正在號啕大哭,所以走廊裏頗為聒噪。
女孩母親蹲在一旁慌忙的哄着她,一會兒說回家給她做好吃的,一會兒又說等她病好了帶她去游樂場,總之是有求必應,簡直是溺愛。
旁邊還有一對情侶,女生頭上纏着紗布,估計是不小心撞哪兒了,她正摟着男生的手臂撒嬌,“我想要上回那個口紅,給我買嘛~”
男生一臉無奈,“你不是有很多口紅了嗎?”
“那個色號好看,而且我都受傷了,疼得都睡不着,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嗎?”
“好吧好吧,給你買,還想要什麽,都給你買。”
男孩若有所思的從這人間一隅收回目光,拽了拽許遲的衣服,“我發現了一件事。”
許遲正在手機上看藥品說明書,聞言頭也不擡的問:“什麽事?”
“無論是親人還是情侶,當一方生病或受傷時,另一方對他的容忍度會大大的提升,有些平時不被允許的要求,這時候也會被包容。”
許遲還以為他悟出什麽哲理來了,沒想到是這些廢話。他随口道,“人之常情嘛,病人最大就是這個理,父母也會偏心體弱多病的孩子。”
男孩興致勃勃的問:“如果我的腿斷了,你會一直抱着我嗎?”
許遲嗤笑,“我會送你個輪椅,外加一份意外保險。”
“……”
許遲天生對感情上的事兒遲鈍,二十一歲時’病情’尤為嚴重,簡直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他在這方面基本上就是個睜眼瞎子,完全察覺不到身邊人的任何一點兒特殊的情緒。
所以許遲也沒注意男孩當時在打什麽小算盤,自顧自的去買了藥,然後招呼上坐在大廳等待的男孩,一起往外走。
走出大樓,要下臺階的時候,男孩忽然松開了他的手,‘一不小心’踩了個空,從臺階上摔了下去。
然而沒良心的許遲第一反應不是趕緊去扶他,而是完全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毫不留情的嘲笑:“傻了吧唧的,都十幾歲的人了,走臺階都不看路的嗎?是不是光顧着看前面那個小姑娘了?”
“……”男孩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挽起休閑褲的褲腿,露出左腿的膝蓋,上面一大片觸目驚心血紅,還在往外滲血。
他輕聲道:“我受傷了。”
許遲拍了拍他的腦袋,“沒事,這點兒傷回去給你貼倆創可貼就行,是男人就別哭哭啼啼的。”
男孩恨他是塊木頭,還是塊千年不開花萬年不開竅的鐵木,他只能主動伸出手,“走不動,抱我。”
許遲卻當了真,蹲下身來仔細看他的傷口,“走不動?不會是傷到骨頭了吧?這可不行,小孩骨頭受傷容易長不高,走,帶你回醫院看看。”
許遲一手把男孩抱起來,轉身往回走,這次男孩輕車熟路的摟住了他的脖子,十分親昵的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醫院大廳裏仍然人來人往,許遲把男孩放在長椅上,自己去窗口給他挂號。
因為男孩沒有身份證,所以許遲以監護人的身份在單子簽了自己的名字,關系那一欄寫的是兄弟。
醫生瞅了瞅單子,鏡片後面的兩道目光狐疑的打量着許遲倆人,好奇道:“你們是親兄弟?怎麽弟弟還是混血啊?”
許遲随口胡說八道,敷衍醫生,“可能是基因突變吧,誰知道咋回事啊。”
醫生:“……”
男孩:“……”
醫生讓男孩坐在椅子上,用清水擦拭傷口上的血跡,他奇怪的咦了一聲,扶了扶眼鏡,“怪了,傷口看着不大,怎麽流了這麽多血?”
男孩面不改色,若無其事的扭頭看向窗外。
許遲不甚在意,“沒傷到骨頭就行,小孩子摔摔打打是常事,您給他稍微包紮一下得了。”
醫生本來還懷疑這是不是有凝血障礙,不過看那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也就放了心,拿來繃帶和傷藥,仔細的把男孩的膝蓋包紮起來。
等弄完這一切,天色也近黃昏了,男孩理所當然的向許遲伸出手,許遲笑罵了一句,走過去把他抱起來。
“哪有你這麽嬌氣的男生啊,動不動就讓人抱。”
男孩笑了笑,輕聲道:“今晚一起洗澡吧,我自己洗不方便。”
許遲不耐煩的答應,“行行行,一起洗就一起洗。”
……
半夜時分,許遲從夢裏醒來,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他還在病房裏,不過難得的君夜不在。
回想起夢裏的場景,許遲不禁氣得咬牙。當時自己跟個傻X似的,什麽也不知道,被那混蛋耍的團團轉,現在想想,什麽不小心摔倒了,那明明就是故意的,還楚楚可憐的騙他一起洗澡!
還真是影帝啊,演得真好!
許遲翻身起來給自己倒水喝,壓壓心底的暗火。
杯中的水面在月光下微微閃爍,許遲忽然靈光一閃:當時醫生為什麽要說他們是親兄弟呢?
許遲在單子上填的關系是兄弟,而醫生卻只對男孩的藍色眼睛産生了疑問,沒有問其他的。
也就是說,單子上的名字……他們是一個姓氏!
時光飛轉,秋風陣起,記憶忽然回到相遇的第一個晚上,許遲靠在沙發上,跟開玩笑似的随意說道:“既然讓我起名字,那就跟我姓吧,怎麽樣?”
男孩卻一臉認真,眸子裏帶着些許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溫柔笑意,他輕聲回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