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只要你能想起來

林西西有個極其致命的弱點捏在查爾斯手裏,那就是她罹患罕見疾病的親生弟弟。

“事實就是這樣,如果我沒有回去,你弟弟所用的所有醫療設備都會停機并收回。”查爾斯冷漠的盯着她,殘忍的開口,“這是我在出發前就下達的死命令,所以你明白自己該怎麽做了吧?”

“那混蛋!”許遲狠狠的砸了一下床鋪,他就知道查爾斯會來這一出,或者說早在林西西告訴他自己弟弟的事情時,許遲就猜到總有一天查爾斯會用這個來威脅她。

林西西弟弟的生命是靠查爾斯公司的設備來維持的,如果查爾斯回不去,那麽她弟弟就會死。林西西一個小姑娘肯為了弟弟跟着查爾斯來這種殘酷的無人區,說明她一定非常愛自己的弟弟。

那麽她會遵從查爾斯的命令。

但是查爾斯要她幹什麽呢?和他統一戰線投票嗎?

不,就算他倆都投一個人,比如都投愛德華,而愛德華和安娜必然都投給查爾斯,最後局面會變成二比二平局,到時候說不定他們兩個都會死。

所以查爾斯要她去做的事情,是主動犧牲。

陰沉到壓抑的天色下,林西西的臉色頓時慘白如紙,黑暗中傳來烏鴉不祥的尖叫,如同死神的鐮刀刮過人類的骨頭。

她幾乎都站不住了,身體不停的發抖,過了好半天,她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着問:“如果您能活着回去,可以保證為我弟弟提供足夠的醫療環境,并且找人照顧他,直到他痊愈,或者…去世嗎?”

查爾斯點了點頭,“我保證。”

“不是!別相信他!他是騙你的!”許遲焦急的看着屏幕,起身想要過去阻止他們,君夜不緊不慢的拽住了他,強迫他坐回到床上,淡道:“別着急,繼續看。”

林西西咬了咬嘴唇,沉默了足足一分鐘,然後她垂着頭,看着深灰色的地面,右手慢慢舉了起來。

“我來,我願意主動犧牲。”

“西西…”安娜愣怔的望着她,擡起腳想要走過去,愛德華伸手攔住了她,搖了搖頭。安娜頓時感覺到了那種無能為力的痛苦,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好的。”嶙崖面色不變,走到林西西面前,彬彬有禮的将骰子遞給她,“請扔骰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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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密的冷汗從額頭滲了出來,夜風一吹,甚至讓林西西感到無比的清醒。她的手臂劇烈的發抖,幾乎拿不住骰子,仿佛這個輕飄飄的小方塊忽然重若千斤一般。

手指情不自禁的松開,骰子如同電影裏的慢鏡頭一般落在地上,滾動了兩下,停住了。

朝上的一面是兩個金色的小字:自盡。

嶙崖實話實說,“相比之前的那幾位,您算是比較幸運的。”

他向旁邊的侍者伸了伸手,一把銀白色的手槍放在了他的掌心。嶙崖将這把做工好似藝術品一般的手槍遞給林西西,客氣的叮囑道:“裏面有一顆子彈,您有三分鐘的時間。”

林西西恐懼的盯着這把槍,因為極度的害怕而瞳孔緊縮,面色蒼白,幾秒之後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神慢慢的變得堅毅起來,她擡手将槍口抵在自己太陽穴上,閉了閉眼睛。

這個從頭到尾都膽小又懦弱的女孩,遇到一點兒小事就會被吓哭,被小看過也被嘲笑過,可唯獨在這個對她來說最嚴峻最危險的時刻,忍住了眼淚,沒有哭。

她的手指搭在板機上,輕聲開口:“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但是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是面向查爾斯,而是看着鏡頭。她似乎猜到鏡頭另一邊是誰在觀看,在生命的最後幾分鐘裏,她把自己的弟弟托付給了萍水相逢的許遲。

許遲隔着屏幕望着她的臉,心髒仿佛被帶刺的荊棘慢慢勒緊,鮮血淋漓,疼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轉身抓住了君夜的衣服,哀聲求道:“讓他們住手,求求你了,一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不管我對你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對不起,對不起,你沖我一個人來,我求你了,真是求你了。”

他的聲音無比的卑微而悲哀,眼眶悄然紅了,眸子上甚至蒙了一層水霧,好像就要哭出來了一樣。

他總是這樣,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又過分關心不想幹的外人,他是讨好型人格嗎?

君夜憐憫的望着他,伸手摟住他的後腰,把人親昵的擁入懷裏,用拇指溫柔的擦拭他發紅的眼角。

“寶貝,你可能因為過于着急而昏頭了,這不是直播,是錄像。”君夜柔和的看着他,低頭親吻他的額頭,說出了最殘酷的事實,“這是發生在幾個小時之前的…既定事實。”

旁邊的屏幕裏忽然傳來一聲清晰的槍響,如同驚雷一般炸在許遲心頭,緊接着是身體砸在地上的聲音。

他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眼淚頓時湧了出來。他沒有哭出聲,就那樣睜着眼睛,眼淚無聲的順着側臉滾落,落在床單上,染出橢圓形的印子。

君夜的眼神晦暗不明,“果然,就算只有一瞬間,你也曾經對她心動過。”

許遲沒有說話,也沒有掙紮,整個人無力的縮在君夜懷裏,甚至沒有力氣去反抗。

他知道這種反常的無力感絕非是過度悲傷引起的,一定是君夜做了什麽手腳。

許遲腦袋靠着君夜的胸膛,慢慢的咬住了牙,雙眼漫上血色,“我會殺了你的…我一定會…”

“嗯,我知道。”君夜撫摸着許遲的後腦,黑色的發絲纏繞着手指,他用非常溫和的語調哄道:“不要太傷心了,時間很晚了,你該睡了。”

一股濃濃的困意湧了上來,眼皮沉重的幾乎睜不開,帶着強烈的不甘與痛苦,許遲最終還是在君夜懷裏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了之中。

君夜沒有動,就這樣抱了他一會兒,然後才起身把許遲放在床上,枕頭擺到最舒适的位置,掖好被角。

他關了燈和屏幕,坐在床邊望着許遲的睡顏。即使屋內漆黑一片,他也仍然能清楚的看到對方緊閉的雙眼,纖長的睫毛,還有臉側的淚痕。

在寂靜的夜色中,君夜俯下身,在他唇角落在輕柔一吻,同時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只要你能想起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而許遲的意識已經完全沉沒,他聽不見這句話。

第二天清晨,侍者推開門,将托盤上豐盛而精致的早餐擺放在茶幾上。

君夜躺在床上,而許遲無意識的躺在他的懷裏,枕着他的手臂,在這溫馨的一刻,兩人如同戀人一般親密。

君夜有些不舍得打擾懷裏的人,不過時間确實不早了,他輕拍着許遲的後背,叫他起床,“寶貝,起來吃點兒東西。”

許遲皺了皺眉,很難受的往被子裏縮了縮,把臉埋進了陰影之中。

他的眼睛因為從前受過傷的緣故,夜視能力差,哭過之後更加敏感,受強光刺激會難受。

君夜用手背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沒有發燒,不過在看到對方緋紅的眼角時,就明白他為什麽難受了。

他起身拉上床頭的紗幔,隔絕了大半窗外的日光,把許遲籠罩在令人舒适的昏暗之中。

許遲睫毛顫動了一下,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幾乎是在清醒的第一秒,許遲就彈坐起來,憤怒而戒備的瞪着君夜。

君夜從容不迫,右手向茶幾那邊示意,“要吃點兒早餐嗎?還是先去洗澡?”

許遲看也沒看他一眼,起身穿好自己的衣服,沉着臉推門離開。

昨天君夜說他對林西西動心了,也許吧,也可能沒有。但是如果許遲沒有遇到過君夜,如果他能活着從前線退下來,如果他可以克服PSTD的陰影,他也許會找個像林西西一樣普普通通,有點兒膽小的女孩子結婚,生一兩個孩子。

但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他的人生早就被君夜所打亂,或者說,他的人生從一開始,就糟透了。

許遲離開了塔樓,回到公寓,在見到愛德華的第一刻起,就開口道:“不要再計劃逃走了,沒用的。”

愛德華苦笑一聲,“你看到了吧,昨天我見嶙崖拿着攝像機,就知道一定是錄給你看的。”

許遲眼底藏着深深的疲憊,甚至不想說話,他強打着精神坐在沙發上,愛德華坐在他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總之,節哀順變。”

“對不起,愛德華,讓我自己呆一會兒…”

愛德華抱了抱他,起身離開了。

許遲這時候才發現查爾斯也在客廳,他擡頭看向對方,查爾斯攤了攤手,“你想向我報仇嗎?昨天那種情況我也沒有辦法,你們中國不是有句古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再說,如果你早些按我說的那樣去做,去色/誘惡魔,也不至于發展成這種局面。”

“別在那兒狗叫了。”許遲嗓音低啞的開口,“你根本不知道他是多可怕的人,雖然他表現得對我很有欲望,但是根本不受情欲左右。”

“他偶爾做出讓步,僅僅是因為自己想,而不是因為我。”

“就算我主動爬上他的床,也換不來半分的好處…從一開始,我手裏就沒有可以和他抗衡的籌碼。”

一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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