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柏朝見他遲遲不回應,似乎有些着急,手指竭力往下夠,像是想要觸碰他的鎖骨。

虞度秋不理解他這時候起什麽色心,臉上又疼得厲害,正當疑惑之際,餘光中忽然閃過一抹銀光。

……啊,原來是這個意思。

“虞少爺這麽嬌弱啊?一拳就爬不起來了?”姜勝看他扭動着身體,就是起不來,剛想拽他,一旁沉默的柏朝冷不防地開口:“他的意思是,雖然他身家百億,但資金大多用來投資生意了,身邊沒有那麽多現金。而且上億的的轉賬,都要提前去銀行預約,經過批準後才能轉,今晚你不可能拿到。”

姜勝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過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這些我知道,閉嘴,我跟虞少爺說話,輪得到你插嘴?看你不爽很久了。”

柏朝皺起眉,露出一絲困惑。盯着他胳膊上的紋身,若有所思。

虞度秋費了好半天功夫,嘴唇差點被割破,終于完成任務,猛地往後一仰脖子,聽見了一聲細微的鏈條斷裂聲後,鉚足了腰上的勁兒,一下從地上彈起。做完這幾個形似掙紮的動作,他仿佛耗盡了體力,疲憊地側身趴到柏朝肩上,掩住了空蕩蕩的領口,也擋住了柏朝的背後動作,嘶嘶抽了會兒涼氣,待疼痛稍稍緩解了,問姜勝:“你跟他今天第一次見面,看他不爽什麽?難道是為我争風吃醋了?”

姜勝眼角青筋一跳:“虞少爺,你以為我跟你鬧着玩兒的是吧?信不信我先殺一個人給你看看?”

虞度秋忍着臉上疼痛,扯嘴微笑:“你們可不就是鬧着玩兒嗎,綁架連連面罩都不戴,也不遮住我的眼睛,就算你們成功拿到錢并且殺了我們所有人,這壹號宮內無數攝像頭也已經記錄下了你們的臉,實時監控我的警方很快就會得到消息——”

“他們得不到消息的,警察都是群廢物,從來不在需要的時候出現。”姜勝陰恻恻道,眼中盡是深入骨髓的恨意,“你家的攝像頭已經被我替換成平時晚間的畫面了,此刻他們只會看到一片平靜,所有人都回房安睡了。沒有人會察覺異樣,至于拿到錢之後我們怎麽離開,就不便告訴你了。”

八成有人接應。

柏朝聽了這番話,臉色微變。

虞度秋頭靠着他的肩,沒看見他表情,打量着姜勝的臉,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句:“你今年真的22歲?”

姜勝沒想到這個節骨眼兒上,被挾持的人質還有心情問這種雞零狗碎的問題,吃不準虞度秋是為了拖延時間還是什麽意圖,不敢輕易回答:“關你什麽事?”

虞度秋:“如果你的履歷屬實,那你今年剛畢業,讀的還是美國排名不錯的大學。聽你說話也不帶髒字,素質挺高,怎麽會來搶劫?”

姜勝被他問得一愣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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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度秋确實是為了拖延時間,但也确實心存疑惑。

惡貫滿盈的人,往往相由心生,比方說他第一次看見柏志明照片的時候,就推斷這人絕非善茬,方臉大耳,眉骨與小眼之間一馬平川,鼻梁扁塌,下巴凸出,從側面看,整張臉是一個如蛇頭般傾斜的弧度,仿佛一張嘴就能吐出信子來。

而同樣是看似面目兇煞的周毅,若是擋住他臉上駭人的傷疤,認真對上幾秒視線,便會發現他另外半張臉其實長得十分正氣凜然,毫無歹毒之色。

當然,最高明的罪犯最會掩飾,從外表完全看不出異樣。可就姜勝這位初出茅廬的大學生而言,虞度秋不認為他屬于“高明”的那一類。

竟然會把逃生的希望寄托在其他同夥身上,幼稚又愚蠢。

都已經是漠視法律道德的罪犯了,如何保證他們信守承諾?一旦出現意外,跑得最快的大概就是那些同夥。

姜勝應當接受過專門的訓練,但實戰經驗很少,平時只做些接應和支援之類的幕後工作,比如接收毒|品郵包,比如往他槍裏放追蹤器,否則不太可能安安穩穩地讀完大學、完全不被警方察覺。像今天這樣走到臺前來直面受害人的情況,或許是第一次。

太奇怪了,深入重重防護的壹號宮、綁架保镖環繞的大富豪,這種困難又重要的任務,對面為什麽會交給一個新手來做?這不是讓他來送死嗎?

……等等。

虞度秋突然冒出一個瘆人的猜測。

姜勝恐怕就是來送死的。

音樂廳內一時陷入沉寂,姜勝聽了他的問題後,呆愣了幾秒,眼中劃過一抹深切的憤恨:“你管那麽多幹什麽?拖延時間是吧?我才不上當!你們兩個,看好他們!我去去就回!真倒黴,好不容易布置好了卧室,居然跑到這兒來,害我白費功夫……”

姜勝罵罵咧咧地推門而出,黃毛和方臉立刻一左一右地站好,貌似兇神惡煞,可從他們視姜勝這個毛頭小子為老大這點來推斷,警覺性和經驗值估計還不如姜勝。

趁着姜勝離開的短暫空檔,虞度秋假裝臉疼,蹭了蹭柏朝的肩,低聲耳語:“他是顆棄子。”

搶劫五十億,這是一場幾乎不可能完成的犯罪,一不小心,不僅會顆粒無收,還會損失己方人員,他不相信對面會這麽魯莽。好不容易安排一顆棋子潛入敵營,為何如此輕易就暴露?

唯有一種可能,對面知道他們在調查姜勝了,于是棄車保帥,在弄死他之前,最後利用他一次。無論成功與否,姜勝或許都難逃一死。

然而這樣一來,一個不敢細想的問題就出現了——

玫瑰之下,究竟是誰洩了密?

虞度秋的疑心已經不受控地擴散出去,即将把紀凜和徐升踢出白名單之際,忽聽耳邊傳來一聲低語:“不是警察。”

虞度秋一怔,匪夷所思地看向身邊的男人。

他的思緒千轉百回,這家夥居然能無縫銜接。

是住在他腦子裏嗎?

“你怎麽知道?”虞度秋低聲問。

怎麽知道姜勝的真實身份?怎麽知道他在思考警察洩密的可能?又怎麽知道敵人沒有與警察勾結?

前兩個問題他還能自問自答,畢竟柏朝知道在美國時,往他槍裏放追蹤器的人有火焰紋身,如今姜勝的紋身赫然在目,稍加聯想便知姜勝是國王的棋子之一。至于洩密,那天柏朝雖不在密室內,可這幾天常伴他左右,或多或少能察覺出他和警察正在追查某個人。

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等待解答。

柏朝背後動作不停,刀片項鏈持續割着粗繩,抿了抿嘴唇,像是起跑前作出的準備姿勢,緊接着語速飛快地說:“如果國王與警方勾結,姜勝不可能加入他們。”

盡管他說得又快又輕,這句長句還是引起了黃毛和方臉的注意。虞度秋尚未琢磨出他這個結論由何而來,黃毛就上前一步沖他們叫嚣:“閉嘴!老實點!”

恰好這時,姜勝也取完東西回來了,竟是一臺筆記本電腦。

虞度秋一眼便認出了,這是自己放在書房的那臺。

姜勝在他們倆面前盤腿坐下,打開筆記本,問:“不跟你廢話,鎖屏密碼是多少?不說我就——”

“1027muhao。”虞度秋十分爽快地回答,“請便。”

他電腦裏所有重要的文件和程序都單獨加密隐藏了,就算破解了鎖屏密碼,姜勝也拿不到錢。

虞度秋頗為得意地看了眼柏朝,想用眼神告訴他別擔心,卻見柏朝臉色極為複雜地看着他。

仿佛在說:你果然暗戀穆浩。

“……”虞度秋瞪回去:你是泡在醋缸裏長大的吧?

沒等他們眉來眼去第二回 合,姜勝已經進入了電腦桌面,接着問:“你虛拟幣的私鑰是多少?”

虞度秋猛地回頭:“你怎麽知道我買過?”

這是他今晚第一次真情實感的震驚,并意識到自己或許再次低估了對手的能耐。

他買虛拟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從未在公開的社交平臺談論過,唯有一些雜志報道中偶爾會提及他這段年少時的成功投資,連他自己都未必找得到。

如若不是機緣巧合偶然得知,那對方前期的調查工作做得也太細致了,幾乎将他查了個底朝天。可他參與查案不過兩個月,對方如何做到在這麽短時間內,查得如此詳盡?簡直比他雇的專業背調人士還要效率高。

“你管我怎麽知道的,快說!”姜勝一個字也不願意多透露。

虞度秋在心中迅速權衡了半秒。

這筆錢他的确有,可姜勝一旦得手,或許整間音樂廳裏的人都在劫難逃。

“你們晚了一步。”他惋惜地搖頭,“聽過伯納德·巴魯克的一句話嗎?‘我能躲過災難,是因為我每次都賣得早。’我已經賺夠了,回國前就抛光了。”

“得了吧,當我三歲小孩?”姜勝半個字也不信,舉槍對着柏朝的右臂,“快說,否則我先廢他一條胳膊。”

虞度秋忙道:“诶,有話好說。不就是私鑰嗎,反正是空錢包,給你們也無所謂。”

他飛快地報了一串數字。

“……”姜勝很不想承認自己沒聽清,但他确實半個字也沒記住,黃毛和方臉更不用說,見鬼似地睜大眼瞪着這個不說人話的人質:“這麽長的數字誰他媽記得住啊?”

“只是一串256比特的随機數字而已。”虞度秋無辜地眨了眨眼,不解道,“我圓周率能背到三千多位呢,這有什麽難的?”

“………………”

“背那麽多有什麽用!考試只考到3.14!”黃毛怒吼。

方臉崇拜地看他:“你還知道3.14?”

黃毛得意道:“那當然,我可是上過高中的,我還知道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

“……給我閉嘴!我海歸我都沒說話!”姜勝忍無可忍地吼,接着一捋熱得出汗的頭發,深呼吸,平心靜氣,對虞度秋聳了聳肩,“他們是我臨時找的搭檔,最近新金區的警察像不睡覺一樣,到處查崗,謹慎的都躲起來了,只能找到這樣……你懂的。”

虞度秋點頭,表示非常理解:“你一個人作案的時候一定更潇灑利落。”

姜勝似乎被這句話取悅了,露出一個有些孩子氣的笑容,梨渦若隐若現:“你這樣就不讨人厭了,來,把剛才那串數字慢慢重複一遍,我完成任務了就不為難你。”

任務。

那背後必然有個分配任務的人。

不知道是國王、王後、還是戰車呢?若是國王或戰車,或許和之前一樣,不敢輕易殺了他,但目前看來,入室綁架這種冒險暴力的舉動,王後的概率最大。

也不錯,一樣要抓,他希望先解決最棘手的那位,之後再擒王将殺就容易多了。

身旁的男人仿佛感受到了他激進的心思,輕輕動了動肩膀:別輕舉妄動。

虞度秋心下了然,不顧臉上抽疼,對姜勝莞爾一笑:“行,我慢、慢、說。”

作者有話說:

少爺:我這個密碼只是為了提醒自己給穆浩報仇……

小柏:我不聽我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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