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兩個小時後,車隊開到了抹谷檢查站。

裴鳴的秘書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護照、當地政府批準的申請和備案等材料,給檢查人員過目。

經過一番搜車搜身後,膚色黝黑的當地警察又來來回回掃量了他們好幾遍,尤其是某位發色奇葩的男子。不過警察們最終還是确認了政府蓋章批準的公文,允許他們通行了,嘴裏叽裏咕嚕地說着緬甸語,不知在議論什麽。随行的翻譯倒是能聽懂,就是不敢翻給虞度秋聽。

回到車內,裴鳴奇怪道:“這個出入口以前沒這麽多警察駐守啊,今天怎麽這麽嚴格?”

紀凜早就預料到他有此一問,打馬虎眼道:“據說抹谷北邊的山裏還有一些武裝勢力,可能最近出了什麽亂子吧。”

裴鳴似乎認可了這個回答,說:“等到了市區,看能不能買些武器防身。”

紀凜見他沒起疑,心裏默默松了口氣,忽而瞧見車內另一人神色有異:“姓虞的,你怎麽了?”

虞度秋摩挲着自個兒下巴,若有所思:“你覺不覺得……剛才小柏眼狼的表情怪怪的?”

紀凜:“剛剛大家都各顧各的,誰會注意到別人啊,你還挺關心他。”

虞度秋的手指一頓:“就是看見了而已。”

裴鳴饒有興致地問:“小柏眼狼?你給他起的愛稱嗎?”

“是啊,不合适麽?他們總說我起名不行。”

“沒有,很合适。”裴鳴揚唇,令人捉摸不定的淺淡笑意在他那英俊的臉上疏忽而過,轉瞬即逝。

車隊繼續向前行駛,天色愈來愈暗,溫度也從三十度左右降低到了二十出頭,晚風拂面,溫暖和煦。

虞度秋打開車頂天窗,放倒了座椅,半躺着仰望真正的大自然星空頂,好不惬意。

紀凜真佩服他無論何時都能一派悠閑,好像就沒有什麽事能讓他驚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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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開了四五個小時,車隊繞過一條黑魆魆的山路拐角,視野豁然開闊——四周環繞的巍峨群山之中,一座形似鬥笠的小城坐落于中央的盆地上。

“各位,‘寶石之都’,到了。”司機說。

點點微弱的燈火并不足以照亮整座城市,但市中心平靜如鏡的湖泊倒映着月亮的銀色清輝,仿佛一顆嵌在城市中央的巨大寶石,熠熠生輝。

車子位于高處,将抹谷市的全貌盡收眼底,所有第一次來的人都不禁驚嘆,原以為只是個窮鄉僻壤,沒想到如此美不勝收。

司機邊往城裏開邊介紹,市中心的湖是人工湖,是由曾經開采留下的礦坑形成的,現在不允許開采了,傳說若是誰去湖裏挖礦,就會受到詛咒,不久于人世。

伴着這些似真似假的民間傳說,車隊終于開到了今晚下榻的地方。雖說已經是當地最豪華的酒店,但比起發達地區,還是簡陋不少。

此時已是深夜十點,衆人一整天舟車勞頓,都沒心思閑逛了,各回各房各睡各覺。紀凜見裴鳴的人都走了,拉住了正欲離開的虞度秋,低聲說:“等會兒我去你房裏。”

虞度秋詫異:“想當我保镖不用爬床,正常應聘就行了。”

“………………”紀凜腦門暴起青筋,“你特麽能不能有一秒鐘做個正常人?算了,跟你講話真費勁……總之你等着,別睡着!”

在他的威嚴壓迫之下,虞度秋果真沒睡覺,在房裏乖乖等他來——至少紀凜是這麽認為的。

真正的現實是:虞度秋洗完了澡,穿着自帶的割絨浴袍,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椅中,兩條長腿擱在自個兒小保镖的腿上,享受按摩服務,哼哼唧唧地說:“紀隊,我喊他來一起聽……嗯……沒事吧?”

紀凜趕緊鎖上門,怕這聲音洩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仨在裏頭幹嘛呢。

他回身走到床邊一坐,深呼吸,盡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地面對這兩人不成體統的姿勢,然後清了清嗓,一本正經地說:“徐隊他們已經到臨滄市公安局了,他會協同當地警方,與緬甸警方合作搜查柏志明的行蹤。”

虞度秋嗯哼了聲:“然後呢?”

……這哪兒像是來查案的,根本就是和小情人出來度假的吧。紀凜按捺住火氣,接着說:“緬甸警方現在正在進行地毯式搜索,這地方人口雖然才幾萬,但有些散落在山裏,查起來不輕松,起碼要再費半個月。徐隊的意思是讓我們協助緬甸警方,盡快抓獲柏志明。但同時,不能被當地警察發現我們是來查案的,否則會被遣送回國。”

虞度秋輕輕挑眉:“也就是說,他們在明,我們在暗?”

“沒錯。”紀凜道,“但這樣一來,我們無法向當地警方打聽情報,只能靠自己了。柏朝,以你對柏志明的了解,在什麽地方最有可能打聽到關于他的線索?”

柏朝手上揉按不停,隔着浴袍,施力均勻,說:“這兒的當地人絕大多數都從事寶石生意,寶石市場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柏志明以前常來這兒出差收購寶石,或許有人記得他,明天可以去市場上問問看。”

紀凜一琢磨,覺得這辦法可行:“好,等明天見完市長,我們就去寶石市場探探消息……姓虞的你浴袍能不能拉一拉?露個腿給誰看?我忍你半天了!”

虞度秋笑眯眯地:“這兒空調不行,太熱了。小古板,怎麽看男人的腿也會害羞?”

“誰特麽害羞?是你有傷風化!”紀凜噌地站起來,一秒都不想在這酒池肉林般的房間裏多待了,“總之警惕裴鳴,還有,目前‘王後’身份不明,你當心着點兒。我回房了,你也趕緊睡,別明天起不來!”

小警官憤憤離開,柏朝也跟着起身:“那我也先回房了。”

虞度秋腿部發力,強行将他壓回座位上,抱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怎麽了?臉色不對勁,下飛機的時候還好好的,路上出什麽事了?”

柏朝眨了眨眼:“你在關心我?”

虞度秋失笑:“這是很稀奇的事嗎?”

柏朝搖頭:“是很開心的事。”

虞度秋看着面前人——出挑的五官在暖黃燈光下斂起了平日裏懾人的鋒芒,眼簾微低,長睫鍍了層金邊,唇色被映得偏淡,每一處輪廓線條似乎都很溫和……很柔軟。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柏朝眼睫一顫,下意識地躲開觸到自己眼睛的手,不解地看向他。

虞度秋瞬間回神,也覺得自己這動作莫名其妙。

剛才心底湧起那股沖動,就好像……他想捧住柏朝的臉親上去一樣。

不是獎勵,也不是欲|念上頭,就是單純地想觸碰這個人。

柏朝當他又在捉弄自己,沒往心裏去,說:“我沒怎麽,想到了一些事而已,還不确定,等回國查證了再告訴你。”

虞度秋怔怔看了會兒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慢慢縮回去,壓下心潮起伏,語氣如同往常那般漫不經心:“你的小秘密越來越多了啊,不會真要當白眼狼吧?”

柏朝膽大包天地揉了揉他的頭發:“不說是為了你好。我回房了,你早點休息吧。”

虞度秋腦子裏正亂着,失去自制力的感覺令他很煩躁,敷衍地嗯了聲,放下腿起身,走到床邊躺下,嫌熱沒蓋被子,浴袍領口大剌剌地敞開,露出覆着一層薄肌的胸膛:“出去吧,別關燈。”

房內陷入沉默,沒有腳步聲。

過了幾秒,忽聽質量欠佳的床板咯吱一聲,床上多了一個人。

虞度秋感受到拂過臉頰的溫熱呼吸,半睜開眼,問撐在自己上方的男人:“幹什麽?”

柏朝在回答之前先行動了——俯身輕輕往他唇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下。

“晚安吻。”

虞度秋注視着他近在咫尺的黑亮眼眸,喉結動了動:“情侶之間才幹這事。”

“我們不是情侶嗎?”

“是情人。”

“差不多,有‘情’就行。”柏朝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從身下人的鎖骨處收回,輕輕撥開他額前的發絲,觸碰到了他微燙的額頭,“這麽熱?我去找把扇子……”

剛起身,垂在身側的手便被人拽住。

柏朝回頭——虞度秋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浴袍腰帶上,像在邀請他拆一份禮物:“想留下直說。”

“……我怕你會拒絕。”

“我的理智也告訴我應該拒絕。”虞度秋頭疼地捂住腦袋,輕啧了聲,眼波流轉,斜睨過來,“但我的理智現在好像鬥不過你。”

柏朝怔住。

握着柔軟腰帶的手微微起伏着,不清楚是虞度秋的呼吸所引起的身體變化,還是他自己的劇烈心跳蔓延到了指尖。

無論哪種,都沒有理由停下。

“……不用鬥,我投降。”他低下不馴的頭顱,卻亮出鋒利的爪牙,探進浴袍下擺,“但投降的條件是,你當我的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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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小時後,夜空中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空氣潮濕悶熱,房間的窗戶開着,偶爾吹來一陣夏夜熱風,身上的薄汗便被烘幹在了皮膚上,又黏又膩。

虞度秋過了最沉淪的時刻,受不了這緊貼在身上的觸感,縮回舌頭,從沒完沒了的親吻中抽身,手擋住身上人追纏過來的嘴:“夠了……不玩了。”

“我還沒夠。”柏朝啞聲說完,抓住他手腕,細細舔|吮他的每根修長手指,然後插入指縫,十指交握着,将他雙手壓在枕頭兩邊,低下頭,鋒利的牙齒輕咬他被吻成深紅色的唇,眼中情|潮未退,對他的企圖赤|裸|裸的,毫不遮掩,“什麽時候能操|你,少爺?”

虞度秋的胸膛被他劇烈的心跳撞擊着,有些喘不上氣,喉結動了動,說:“文雅點,別這麽低俗。”

柏朝高挺的鼻尖蹭着他臉頰:“我本就是俗人,只想做俗事。”

“沒可能,少做夢。”虞度秋一用力,掙脫了他的手,推開人坐起來,想去浴室洗掉身上黏糊糊的汗,腳還沒踩地,驀地被人從身後抱住。

柏朝貼着他後背,親吻着他肩頭,低聲問:“是因為你不喜歡,還是因為我不夠格?”

“兩者都是。”虞度秋沒回頭,“今天你越界了,別再試圖挑戰我的底線。”

“否則會怎樣?”

“否則?你還真敢問。我可以為你一再破例,也可以偶爾讓你任性一次,這都是我的選擇,但我不會縱容你完全掌控我,明白嗎?”

柏朝沉聲笑了笑:“如果你獨占控制權,那無論你對我多好,也稱不上愛。”

最後一個字眼猶如一根細針,刺進腦子裏,疼痛令虞度秋猛然驚醒,理智重新歸位,今晚乃至這段時間內的所有沖動與放縱統統如潮水般退去。

柏朝從始至終,要的都是他的愛。

他給的獎勵、在乎、關心,哪怕再多,注定馴服不了這頭白眼狼。

對方只有馴服他才能滿足。

可死守的底線一旦被突破,接下來,就是被攻占、被侵略、坐以待斃、直至淪為俘虜。

他不會再做任何人的俘虜。

漫長的沉默後,虞度秋深深呼吸,然後用力掰開了腰間的手。

“愛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不值得我用控制權來換。”他起身,聲音驀地沉了,褪去熱度的眼眸一片冰冷,“我給你的已經遠遠超出給別人的,更多的,我給不了,你也別妄想。”

身後男人的視線如芒刺背:“是我妄想,還是你不敢承認?不敢交付信任?”

虞度秋走向浴室,留給他一個漠然的背影:“随你怎麽想,總之我不可能愛你。”

“少爺。”柏朝高聲問,“如果我明天死了,你會後悔今天的話嗎?”

虞度秋的腳步沒有停頓:“那要等你死了才知道。”

他關上浴室門,擰開水龍頭,嘩嘩而出水流聲掩蓋了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

房內的人沒跟過來,過了一分鐘左右,傳來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緊接着,腳步聲便被隔絕在了門外,逐漸遠去。

浴室內的男人撐着盥洗臺,低頭出神地盯着流水,過了好一會兒,他緩緩閉上眼。

“啪。”

一記不輕不重的巴掌打在臉上,清脆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着,伴随着一聲細不可聞的低喃:

“說的什麽混賬話……”

作者有話說:

虞度秋:謝謝,已經開始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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