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盯着低下頭認真研究起炸彈裝置的萩原研二, 飛鳥霧太陽穴突突跳起來,其實在這種炸彈面前,就算穿了防護服也不過是留個全屍而已, 但是...這是态度問題啊!
不管什麽類型的炸彈都別給我吊兒郎當的啊!雖然他知道自己好友并不是那種因為覺得簡單就放松警惕的人,表面這樣但內裏還是很謹慎的, 但是這個表象還是讓人氣得想把他臉打腫!
顧及着周圍都是刑警,乖巧的男孩垂下頭, 狠狠繃住自己的表情, 而另一邊,完全不需要僞裝,羽谷缈冷着臉咬住後槽牙。
真讓人火大。
第一拳一定要先打他的下巴, 但是力道得控制住, 別真揍出什麽事情...麻煩死了!幹脆揍屁股得了, 要不就借助工具,我看竹竿就很不錯。
他低下頭,将下巴埋進綿軟的灰圍巾裏,昨天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煩躁感又升騰起來,血液好像都被催促着去尋找、渴求尼古丁的刺激。
不行,最近在戒煙。
喉嚨發緊, 羽谷缈假裝行色匆匆地路過那輛銀白色車輛,隐晦觀察起車內人員。
不是這輛。
月山朝裏那邊靠着系統調出的監控迅速發現了幾輛可疑車輛, 唯一可以自由行動的羽谷缈只能去一一排查。
怎麽都感覺這種找人方式也太遜了。
向下一輛待排查車輛趕去時, 羽谷缈忍不住想到。
按照常規...可能也不太常規, 按照其他總部前輩的操作,自己應該用月山朝裏這個本體幫助警方破案, 從短短一封傳真中分析出犯人的性格特征,推測出他們可能在的地點, 或者搞些一環扣一環的高端操作。
不過這次确實想不到其他辦法了。
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來到這個世界後太放松了,許久不動腦導致思維僵化,應該不至于吧......嗯,那一定是被某個不穿防護服的混蛋氣的!
萩原研二,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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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給好友扣了頂帽子,黑發男人迅速趕往下一個地點,因為一直四處奔波,他身上出了一層薄汗,脖子上原本用來擋風的圍巾現在反而成了累贅。
‘萩原那邊的炸彈表面上很普通,其實裏面都是陷阱,拆除起來比較困難,警方已經準備好十億日元交給對方了。’
‘為什麽,既然炸彈已經停下了,為什麽萩原研二還會死。’
‘要不就是炸彈失控了,要不...那個犯人出爾反爾。’
‘還是得找到那個炸彈狂,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聽着飛鳥霧那邊傳來的消息,羽谷缈胡亂思索了一下,将圍巾解開,正要繼續排查車輛,忽感覺背後有一道視線。
轉瞬即逝,那種冷到能讓皮下血液都凍結的惡意。
他的直覺一向非常準确,絕對不會弄錯。
陰冷的,高高在上的,帶着一股扭曲的自以為是,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支起上身,欣賞因為自己帶來的恐懼而慌亂逃竄的螞蟻。
或許在那位犯人先生眼中,其他人和螞蟻的确沒有兩樣?真惡心啊。
羽谷缈扯出一抹笑,眼中卻沒有半分暖意,他握了一下藏在袖中的匕首,轉身輕巧地走進小巷。
。
“現在倒計時還是沒有停下!”
本想聽聽媒體怎麽播報怎麽的‘豐功偉績’,沒想到一打開車內廣播便是這句話,駕駛座上的同夥瞬間坐不住了,“怎麽會沒停下來呢?!”
“管他呢!”男人不屑道,“反正錢已經到手了,炸彈停不停的下來是他們警察的事情。”
“不行,我得去告訴他們讓炸彈停下的方法。”
同夥将車停在路邊,四處搜尋公共電話亭,男人只能下車,暗罵了聲“蠢貨”,往路邊建築物間的狹小縫隙躲去,在那裏等待自己的同夥回來。
從背後來的陰影籠罩了他。
意識到不對時已經晚了,他張皇失措地扭頭,長相能用漂亮來形容的男人悄無聲息地站在身後,殷紅的嘴唇勾起一抹笑來。
是什麽時候?!
完全沒有聽見有人靠近的聲音,這個人也是便衣警察嗎?!該死!
炸彈狂露出陰毒的神情,眼中是呼之欲出的惡意與決絕,手迅速放進外套口袋中,尚未碰到冰涼的刀面,羽谷缈伸手捏住他後頸,手臂發力将人猛地砸向牆面。
沒有留任何餘力,炸彈狂瞬間頭破血流,眼前發黑,要不是對方使勁掐着他的後頸處神經,恐怕會直接昏厥過去。
劇烈的疼痛和眩暈的大腦完全阻斷了他剛才的思路,等能重新視物時,他發現自己躺倒在地上,身上的小刀和引爆器都不翼而飛。
見他清醒後掙紮着要起身,羽谷缈擡腳在那人胸口處踩下,動作并不輕柔,瞬間将人重新踩倒在地,後腦撞擊地面發出一聲悶響。
“你不是警察,是不是?你不是警察!”
沒理會對方在念叨些什麽,羽谷缈小心收起引爆器,掏出手機準備打個匿名報警電話,雖然自己很想殺了他,但是...還是交給警方處理吧。
身下人掙紮的力道越來越大,似乎已經知道自己窮途末路,反而癫狂起來,篤定了眼前的人和警方沒有任何聯系,他大喊道。
“別這樣,我們是一樣的人不是嗎?我們都是被警方蒙蔽的普通人,他們...咳...他們警察都是...都是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的廢物!我們...我們......”
正在撥號的男人動作頓住了。
炸彈狂反而從中抓出希望來,語氣更加急促,滿是紅血絲的眼睛因為長時間不眨動更加紅腫,被汗水浸濕的亂發糊在臉上,表情駭人。
“這也不是我的錯啊,我想你一定也一樣吧,就是有個聲音告訴你,把他們那些警察都殺掉......所以這也不能怪我啊!”
羽谷缈的表情一點一點冷下去。
他能感覺到自己腦內有什麽東西喀嚓一聲斷掉了。
沒有任何一點悔過,完全不知道自己幹的事什麽事情,反而對此沾沾自喜,遷怒抓捕自己的警察,這種人...這種人渣。
哈,完全沒救了。
羽谷缈臉上露出一個幾近溫柔的笑來,他蹲下身,動作輕柔地撫上男人面頰,用拇指勾住一縷亂發理到耳畔,聲音很輕很柔,仿佛愛人的呓語般。
“別緊張,慢慢說。”
組織裏對君度有所了解的人,但凡談論到他,都避不開這條傳聞。平日裏永遠冷着臉的男人在殺人時卻總是帶笑,越是被激怒,反而笑的越溫柔,是個喜怒無常的瘋子。
躺在地上的男人卻只以為對方相信了自己的話,整理頭發的動作是他重新找到了幾絲尊嚴,好像沉入海底前忽然有人給他扔了一根繩子,他組織起話語,再次開口重複之前的話。
不,這才不是施舍,是自己應得的。他眼中閃過一絲陰毒的光,眼前這個蠢人不過是相信了自己的話,等我離開這裏,第一個就把這個人殺了。
還有那群自私自利的廢物警察,只要我......
“是嗎?”羽谷缈笑眯眯道,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藥盒來,再從中選出一種淺藍色的藥片,卸下對方的下巴,輕而易舉将藥片塞了進去。
還未等男人反應過來,藥片就融化成一汪水,順着喉嚨流了下去,他瞪圓眼睛,表情扭曲着掙紮起來,像是要喊些什麽,卻只發出嘶啞的氣音。
“對不起啊。”羽谷缈動作不停,将男人臉上的亂發認真理好,嘴裏吐出與表情截然不同的字眼,“你說的話真惡心,不如當一輩子啞巴好了。”
在男人驚恐的眼神中,他站起來,把目光投向別處。
“炸彈是你做的嗎?真厲害吶。如果看不見的話還可以做炸彈嗎?”他笑道,好像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右手處的匕首被小心取出,并不是淬了毒的那把。
“要不要認識一下,它叫關山雪,是個漂亮的小家夥對嗎?”
将匕首舉到對方面前,羽谷缈露出一個幾近明豔的笑容,下一刻,他扯過男人的雙手,挑斷對方兩手的手筋。
筋脈被生生挑斷的疼痛讓男人正要慘叫出聲,皮鞋前段便狠踩在右手的手腕處,甚至充滿惡意的左右碾壓,慘叫聲卡在喉嚨裏變成細微的嗚咽。
低頭看向已經毫無反抗能力的男人,萩原研二的訃告和松田陣平眼底濃烈的痛苦不斷回放,自己的好友...居然死在這種人手上。
有一個聲音,是自己的,又或許不是,翻湧着叫嚣着要讓羽谷缈殺了他。
最後,他還是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
不管什麽樣,動私刑都是不對的,不過羽谷缈,或者說他所處的組織從來蔑視規則,踐踏法律,這件事情他來做似乎沒什麽問題。
但是...如果自己沒有羽谷缈這個馬甲呢,如果有能力殺死那個人渣,站在那人後面的不是羽谷缈,而是月山朝裏或者春日川柊吾的話,自己還會對犯人做出這種事情嗎?
會。
他很清楚那個犯人是個什麽樣的家夥,永遠不會悔改,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日本的刑法并不重,他這次并沒有造成什麽實質傷害,被關進監獄幾年不過幾年,出來之後呢?下一次因他而死的又是誰?
說到底,羽谷缈這個身份不過是自己用私刑的遮羞布而已。
法與情的矛盾幾百年來一直争論不休,直到現在他才體會到那種沖撞和痛苦。
這件事自己或許真的做錯了,不應該被怒火壓垮神經,也不應該動這個手。
羽谷缈忽然發現組織對自己的影響潛移默化之間已經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