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麥克金·肖特的男友格倫·史密斯早就在警局等著艾倫和凱爾。離通知他後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格倫的鼻子和眼睛微微泛紅，應該是過來之前稍微哭過，但他明顯已平複了心情。

格倫是在本市一間大學中任教，同時攻讀著博士生的學位。在案發當晚，他和女友麥克金約了一群人一起去玩，臨時麥克金來電話，告訴他晚上要加一會班，於是格倫就一個人過去，留到了十點，見麥克金沒給他電話，便以為她還在加完班，就沒再給她打電話。

接著格倫就回家休息，他表明樓下的值班人員與監控攝像均可證明這點。

弄清了格倫不在場的證明，艾倫和凱爾相互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交流中，他們都覺得眼前的男人，并沒有殺害自己女友的嫌疑。

“她不打電話通知你，你不會覺得可疑嗎？”

艾倫挑明心中的疑惑，他見過許多情侶每天都要發上好幾十條短信，即使是晚上睡覺前都要互相道個晚安才睡。格倫和麥克金談的戀愛，和常人不太一樣。

“麥可有時會工作到很晚，而且她和我，都不太喜歡在工作中接電話。”格倫見艾倫臉上透露出不信任的表情，淡淡一笑地開始解釋，“我和她，工作和感情都分得很開，我們認為工作時就要認真完成自己的工作，在一起時絕對不會提工作的事。”

奇怪的戀愛觀。艾倫無法了解持有這樣戀愛觀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麽。他要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一定會巴不得每時每刻和她在一起。艾倫斜視著凱爾，這個只有面對他表弟才會露出些別的表情的男人，估計又是另一套戀愛觀。

“麥克金的人際關系怎樣？她有沒有跟你提過什麽，追求者之類的。”

現場勘查的情況看來，麥克金自殺的可能性不高。她在學校裏和每個人都相處得很好，艾倫不太相信在職場裏你對人付出真心，別人也會真心待你。只要是有人的場所，必定存在著嫉妒與憎恨。

即使沒有女人妒忌麥克金的美貌和才能，也會有男人會怨恨心有所屬的麥克金吧。

“像麥可那樣的女生，當然不會缺乏追求者，不過麥可幾乎都能很好地處理。”格倫的聲音頓了頓，他意識到什麽，聲音開始哽咽，他吸吸鼻子，“抱歉……我，我和麥可本來打算明年結婚…如果，如果我昨天硬拉著她來陪我，或許就不會……”

格倫低著頭，眼睛變得濕潤。他用手掌心來回地擦拭著眼睛，可是無論他的手來回幾次，都無法阻止泛濫的眼淚。

“格倫先生，今天就到這裏吧。如果你日後想到了什麽，可以聯絡我們。”艾倫說著，遞上了早就準備好的紙條，上面寫著他和凱爾的聯系號碼。

凱爾站起身，對艾倫使了個顏色，艾倫心裏明白凱爾這家夥想什麽，頭向上揚了揚。見他走出房間，艾倫輕輕嘆了口氣。兩人站起身時，格倫突然喊了一句“警官。”

可下一秒，他又低下了頭，像是接下來的話，很難對著兩人開口一般。

“那個兇手，為什麽要殺害麥克金？”

這是艾倫一直不擅長回答的問題之一。他曾幾次想開口，卻又曉得自己該說些什麽，才能平複受害者親屬心頭上的悲痛之情。凱爾倒是接過了話匣子，用公式化的答案回答到：“抱歉，現在我們還在調查中，不能透露。”

相比於早上的那封電話，現在凱爾說話的語氣裏，帶著同情委婉。

艾倫那一刻有些明白了，為何約翰松會讓凱爾和他搭檔，或許正如自己的頂頭上司所說，性格兩個極端的人，在一起确實能彌補自己的不足吧。

而凱爾也借著這個機會，提出了一個疑問：“你們準備結婚的事，麥克金有跟人說過嗎？”

“麥可每天閒聊時都會和人詢問一些婚禮上的事，或是讨論一些婚宴上的問題，我想和她一起工作的同事應該有人會知道的。至於什麽過激的追求者，我還沒見過。”

從格倫的發言兩人可以了解到，麥克金的生活基本圍繞工作和戀愛展開，生活作風陽光，沒有什麽不良惡習，也沒有與過不良人員交往的記錄，幾乎能完全排除了麥克金自殺的可能。

想照著情殺的方向調查，卻也沒能從麥克金男友的身上套出什麽重要的情報。

送走格倫後，艾倫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凱爾藉口去看看希烨有啥進展，便朝另一端走去。艾倫看著凱爾的身影，只覺得自從希烨出現後，凱爾整個人除了工作外，只想著希烨的事。

一想到凱爾過分關心希烨，而希烨總喜歡擺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那一幕，看上去就像……凱爾在追求希烨一樣？

想到追求這個詞時，艾倫只覺得整個人幾乎要從心底寒了出來。

要是這兩個人真有一腿，那麽這世界也太可怕了！

艾倫使勁地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将那龌蹉的想到從腦海裏驅除掉後，拿起了兩份報告。

死者麥克金·肖特死亡時間是當晚8點到晚上11點間，死亡原因和當初現場推斷一樣，顱腦損傷與內髒破裂導致大量內出血，死者當晚并未和人發生任何性行為。而另一份報告則指出，死者的衣服內有約100美金，而留在圖書室內的手包裏的幾張信用卡和現金沒有被盜，也沒發現除麥克金以外的陌生人的指紋，所以可以排除外人進入學校作案的可能性。

圖書室內發現的指紋很混亂，幾乎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一一比對出那些指紋。兩人只能放棄了讓在場人員提取指紋。

和毒殺案件一樣，線索好證據少得可憐。

艾倫看著這兩份簡單的報告，雖說他們暫時以情殺的方向調查，可這次的案件，看上去卻像會步他們手頭上未破的兩起案件的後塵，陷入迷局。

凱爾走出審訊室，到轉交處的投幣機裏買了一瓶咖啡，彎腰拿散錢和飲料的時候，想起了還在證物室裏的希烨，覺得他只拿著自己那一份過去，會讓對方很不高興，便再次将找零口的硬幣扔入投幣口。他在選擇飲料的過程中，手習慣性地放到咖啡的按鈕上，卻在按下去的那一秒猶豫了起來。

本想選咖啡，又會覺得希烨看到後，肯定會擺出嫌棄的表情，然後細細地列出一條條未成年人攝入咖啡因有什麽害處。

最後，他按下了牛奶這一按鈕，等了一會後，白色的液體從販賣機器口裏流出。

凱爾端著兩杯飲料，小心注意著杯子內飲料晃動的幅度，他可不想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杯子裏的飲料已随著自己快速移動的步伐而溢出。

販賣機離希烨所在的那間小會議室僅有十步之遙，凱爾一擡頭，就能看到透明玻璃上映出的少年身影。

時隔兩年再次看那個背影，凱爾不得不感嘆到，這個小小的身影在近十年的光陰裏所背負的，是他所無法理解的。

并非所有天才都是孤獨的，可希烨卻選擇了一條孤獨的路。

為了追尋多年前一件事的真相。他甘願堕入黑暗的深淵，與人類心中最醜陋的怪物為敵，靠著獵殺其他怪物尾聲，原該純淨無暇的童年，幾乎滿載腥風血雨，身心遍布肉眼無法看清的傷痕。

并非所有的付出都得到收獲，努力了許久的少年，終究還是沒有知曉真相。

凱爾不止一次想像過失望離去的少年，清秀的臉上流露出的，是怎樣的一副表情。他唯一知曉的是，離開時的少年，背影一定像現在看上去一樣，瘦弱而孤單。

端著兩杯飲料走了過去，專心看著眼前證物的希烨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伸手拿書本的動作頓了一秒，卻沒有轉過頭。凱爾掃視著桌面上的證物，被希烨分成了三類。

他正拿著安迪被發現時穿著的衣服。當時安迪倒在地上，衣服幾乎沾滿了廁所地板上的塵埃。希烨眯起眼舉著衣服看了一會，前後翻了翻後，随手扔到一旁。凱爾将牛奶放到希烨眼前，端著咖啡，将衣服放進證物的盒子中。

“為什麽是牛奶？”

凱爾回過頭，希烨一邊眉毛微微挑高，似不滿地看著他，伸手指著他手中那杯咖啡，嚣張地說到：“我要你手中的那一瓶。”

“未成年人攝入咖啡因不好吧……”

“你放心，這麽微量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研究也發現……”

“停！別把你那套奇怪的理論搬出來。”

一看希烨的架勢就知道他不會放棄這杯咖啡，凱爾只能認輸，雙手奉上手中的咖啡。

希烨這才咧嘴一笑，一把奪過咖啡，喝了一小口。那一副滿足的模樣，看上去就像饞了咖啡甘苦的味道好久。

“沒想到你會喜歡這個。”

“不，談不上喜歡。不過偶爾會想念……”

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凱爾從他懷念的眼神中，知道他回憶起以前的一切。

書桌上堆積著的證物和資料，空氣裏偶爾飄過鼻尖咖啡的幽香，房間外忙碌來去的工作人員。

現在的情景，和兩年多前，沒有絲毫改變。

凱爾想著反正回辦公室，也是對著麥克金那堆資料犯愁，還不如和希烨呆在這裏，好好查看一下之前那起毒殺案的證物，說不定會找到新的發現。

放在桌面山的，大多數都是教科書，有幾本關於運動類的雜志，上面的日期顯示是最近三個月的，看來安迪除了對運動之外的東西，不太感興趣。凱爾拿起其中一本，大概地翻了幾頁後，發型雜志裏有地方缺了幾頁，有些地方處地方被剪得破爛。翻回前面的目錄，見幾處地方寫的球星都是同一人，凱爾便猜測安迪大概喜歡收集他崇拜的明星的一些資訊吧。

而希烨則是在翻看文學小說。這些書的風格和安迪給人的感覺區別很大，就像是從圖書館或別人那裏借來的那樣。看似沒啥用，但希烨還是硬著頭皮，讀了起來。

老實說，在看完安迪的房間後，希烨就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案子就像一個沒印上任何圖案的白拼圖，每一片都要經過好幾遍的推敲嘗試後，才能找到合适彼此相對應的拼圖。現在捏在他手中的拼圖碎片，與警方所掌握的，即使拼湊在一起，仍覺得差些什麽東西。無法看清這些拼圖最終會拼出雛形，讓希烨很不安。

麥克金的案子也是如此，他能推測出地點，卻不能找出最關鍵的一塊拼圖——兇手到底是處於什麽理由，而殺害了麥克金。

希烨想著，探出身子，伸手拿過那本離自己有點遠的書籍，一打開，掃了一眼第一頁，上面寫著書主人的名字，這個人他似乎沒接觸過，卻覺得自己的腦海裏有印象——哈裏·蘭伯特。

——我們學校也有學生看這麽難的書？

——是啊，二年級的，叫哈裏·蘭伯特。

——我們年級有這個人嗎？

——B班的。

腦海從回憶中翻找出這樣的一段對話。

麥克金·肖特，這起墜樓案的死者，曾在死前的提起哈裏·蘭伯特的名字，她曾提起自己向哈裏·蘭伯特借了一本書……而安迪·普埃森的手裏，正好也有一本哈裏·蘭伯特的書。

這是巧合？還是……

凱爾見希烨的臉色一沉，便知道了他發現了什麽，低下頭湊到他面前，看到書上第一頁上的那個名字，他也不由得一驚。

“哈裏·蘭伯特？”

“你認識他？”

從凱爾的語氣裏，希烨推測出他知道些什麽。

“嗯……怎麽說呢，一個月前出了個案件，死者被燒死後砍去雙手和頭顱，被投入大海。這幾天我們才查出這個男人的身份，他的名字是比爾·蘭伯特，是哈裏·蘭伯特的父親。”

又是一則勁爆的消息，哈裏·蘭伯特突然間崩出，地将三起案子奇怪地聯系了起來。希烨再次看著書上的名字，若有所思。

這個哈裏·蘭伯特，出現在這三起案子中，純粹巧合？還是——

僅憑眼前的一切，希烨無法斷定。但有一點他能感覺到的，就是這位哈裏·蘭伯特的少年，或許會知道什麽。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