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用別人家的鑰匙打開別人家門的行為雖然很奇怪，但艾倫也沒怎麽在意。在用鑰匙開門前，他想著裏面的人可能醒著，試著按了幾次門鈴。可他等了十分鐘後，還沒有見到人來開門，便掏出了鑰匙，打開了公寓的門。

凱爾的房子要比他所在的房子大上兩倍，曾經來過一次的他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凱爾的房間。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他見到了暧昧的一幕。

一個成年男子和另一位未成年人睡在同一張床上，被褥淩亂，雖然兩人都穿著衣服，但姿勢卻十分暧昧。希烨緊緊地摟著凱爾，像一只大貓般，頭部埋入凱爾的懷裏，平穩地呼吸著。而睡得有些迷糊的凱爾，似乎直接把希烨當成了巨大的抱枕，随手回抱著。

若不知道兩人有表兄弟的關系，艾倫一定會認為凱爾對希烨有非分之想。可最讓他覺得礙眼的，是兩人相擁而眠的姿勢，帶著說不出的悠然自若，仿佛是世間最自然的事一般。

艾倫一想到這點，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走到床邊坐下，粗暴地拍了拍凱爾的肩。明明什麽事也沒有發生，怒火卻在他心裏熊熊燃燒著。

“喂，起來了。”

艾倫的語氣十分不好，熟睡中的凱爾帶著不悅，低低地哼了一聲，甩開了艾倫的手。意識還處於混沌之中的凱爾挪了挪身子，将懷中的希烨摟緊了幾分，他的嘴唇在幾乎快貼上了希烨的脖子的同時，無意識地磨蹭著他。

希烨似乎有些意識，但也還沒醒。可能是被摟得有點喘不過氣，他皺皺眉，用手推了推抱著他的凱爾，翻了個身讓自己睡得更舒服點。

艾倫看得目瞪口呆，連話也說不出，敢情平日裏兩個冷漠的兩人，居然也有這般粘人的時候。回想起兩人平日內相處的每一幕時，便覺得這一幕他早該預料到。

“喂喂，你們兩個，該回局裏了。”

艾倫繼續拍著凱爾，見起效不大，於是他硬是抓住了凱爾的肩膀，就著他睡覺的姿勢，前後晃了起來。被艾倫弄得不舒服的凱爾放開了希烨，轉過身突然抓住了艾倫的手，将他拉到床上。

“啊！”

艾倫尖叫了一聲，整個人都摔到了床上，接著凱爾的手就摟到了他的腰上，剛才他對著希烨的動作，瞬間還原到了他的身上。這樣被人抱著的感覺很不舒服，艾倫掙紮著想扒開凱爾的手，眼角瞄到凱爾的胸口時整個人愣住了。些許是剛剛的動作，睡衣上第一第二個扣子被扯開，露出了凱爾那健康的小麥色皮膚。

那一秒他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可沒過幾秒艾倫又恢複了原樣，見叫不醒凱爾的人，便開始用手揪住他的頭發，想以痛楚來叫醒凱爾。

“……嗯？”頭皮發出的揪痛使凱爾帶著不悅睜開了眼睛，迷惘地看著自己懷中的艾倫，“困死了……你幹什麽……”

凱爾還是沒有清醒，原本溫潤低沉的嗓音，在這一刻摻雜著些許懶惰，聽起來就像只困倦的貓咪發出的聲音，軟而沙啞。随後，他無視艾倫任何說辭，打了個哈欠後，任性地摟著艾倫的再度沉睡。

看著把自己抱在懷裏後恬然入睡的凱爾，艾倫的臉部微微抽搐，方才的怒火早已不知消失到了何處，他從未經歷這樣的事，突然間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可還是忍住沒将他推開。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了。”

聽到希烨說話聲音的艾倫稍微擡起頭，只見希烨打著哈欠，慢慢地起身将視線轉到他們這邊。接著，艾倫看到了希烨露出像是勝利者般，帶著嘲笑的笑容。

“哼，還說什麽自己沒有摟著人睡覺的習慣，這不是抱得很習慣麽。”

希烨這話明顯是對凱爾說的，卻也讓艾倫稍微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他試圖掙紮著坐起身，卻再次被凱爾拉回懷裏，緊緊地摟住。

“我去跟約翰松請假吧，看他的樣子得再過兩小時才醒了。”

“什麽！？兩小時！！”

艾倫大驚，他該不會要在維持這樣的姿勢，在男人的懷裏呆上兩小時吧！

“沒關系，反正你們昨天有簽加班單，可以抵假。我順便去煮個早餐吧。”

希烨說完，雙手伸直，著實地伸了個懶腰後，打著哈欠準備走出房間。

“等一下！我難道真要這樣呆上兩小時？”

“這個嘛，我也不清楚，反正這家夥一睡就很難叫醒的。你越吵他他睡得越久，所以你還是乖乖的陪他睡一下吧，你昨天應該也沒睡多少，不是嗎？你的黑眼圈很明顯哦。”

艾倫聽聞，手下意識地摸上了自己的眼睛，他出門前有照過鏡子，但注意力幾乎都是集中在整理自己因睡相而變得亂糟糟的頭發上。

他本想擡起頭，問問希烨有何感想，卻發現他早已走出房間。

那天早上紐約警局的所有人，在看到艾倫和凱爾後，都會産生了一種奇怪的錯覺。

一向陽光開朗的艾倫今天居然黑著臉，而平常冷冰冰的凱爾，臉上居然挂著笑容，看上去心情十分好。

兩人仿佛調換了性格，而跟在兩人身後不遠的希烨，笑容更是詭異。

2004年11月26日 星期五

希烨正式對從哈裏家及哈裏宿舍搜刮的各類書籍進行檢查。一本本地看起哈裏的書，便會發現哈裏的每一本書上都寫著他的名字，而他父親則似乎對持有的書寫名這點并不太在意。

技術勘查科在搜證時甚至連哈裏的課本也一并收繳回來這點，讓希烨很是佩服，卻也覺得有點對不起哈裏，他也總要課本上課。哈裏似乎還在住院，由於近兩日協助調查的緣故，希烨不知道哈裏是否已經出院了。他突然想聽黎绮的聲音，可看了一眼手表，黎绮還在上課，不會接電話。

大概過了一小時後，實驗室的霍利帶著檢查結果來找希烨，告訴試驗了幾種試劑後，并沒有發現書頁上記載了什麽奇怪的東西。霍利過來時，還拿了一個證物袋，裏面裝著的幾本書，希烨認出是艾因背囊裏的書。

書明顯已經經過了烘乾，紙張看上去乾巴巴的。

希烨接過後，放到了一邊，随手拿了本書翻了起來。看了兩頁，發現自己拿了一本平常課本的希烨楞了一下，準備換一本之際，有什麽奇怪的感覺瞬間從腦海閃過，那是來自內心深處的暗示。

希烨自嘲地笑了笑，一直覺得不需要怪物協助的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怪物的好意。

他再次拿起課本，飛快地翻看起來。前面有很多頁都十分乾淨，沒有任何書寫的痕跡，而後面卻記滿了筆記和标注，就連重點也用了不同色的标記筆劃出。前後頁碼間的差異讓希烨陷入了沉思。

希烨帶著疑惑，翻開了別的課本，每一本和剛剛的一本都差不多，可寫記筆記的地方卻不同。有些是從三分之二的地方開始記，有些是從中間往後的頁數開始記，無論如何，很多書，前面很多頁的筆記或标注基本是沒有的。

希烨是不做任何筆記的人，但黎绮的書本上總會密密麻麻地标著很多內容，可見哈裏應該也和黎绮一般，可哈裏的書卻不像黎绮這般……難道這些書，是後來才使用的？

一般人教科書用得好好的，是不會更換的。之前他換過了嗎？還是……

希烨突然想起那些因暴力行為而關著的幾位學生，不知為啥，他只覺得那些課本，似乎和他們應該有點關系。

他掏出電話，快速地播下了個號碼。

“凱爾，幫我安排一次審訊。”

審訊果然驗證了希烨的猜想，哈裏的教科書曾經被人破壞過，被收回的這些教科書，應該是哈裏第二次或第三次購買的。這些教科書，能不能和哈裏借出的書産生聯系呢？

一時間，希烨也很迷茫。他知道，查案有時需要等待，人證物證不會一下子跳出來，需要每個人慢慢地探索，就如同在陷在黑暗的迷宮中，需要慢慢地摸索才能找到道路一般。

一旦陷入這個感覺，他整個人就會打不起精神。

毫無精神的野獸在陷入了僵局時，或許會掙紮，但希烨更多的，是靜靜地站在原地，試圖整理起原本的想法。

為什麽會這麽想？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他在心底一遍遍地問著自己，卻不曾有答案。

而心中的諾克斯，則一直采取沉默的态度站在一旁觀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偶爾他會揚起嘴角，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而有時則會好心地放出一些資訊，就像在引誘他上釣似的。

下午時，希烨得到了屍體上那張印有自己的小卡片的檢測報告，報告裏顯示，卡片所用的紙張是相片紙，随處都可買到，而上面的墨水，也是十分普遍的印表機油墨……紙片山沒有發現任何的指紋。

而艾因·布倫的血液檢測裏并沒有發現什麽鎮定劑的成分，可見死者和兇手在發生争鬥後很快被兇手給制服，并被他殺害了。

了無頭緒的希烨開始在警局裏漫無目的地亂逛。凱爾和艾倫接到命案的通報後，出去了還沒回。希烨看了一眼時間，快接近六點了。想著去打個電話而回到那間資料室的希烨，剛走到門口，就覺得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他轉過頭，一臉燦爛笑容的艾米麗突然出現在眼前。

“嘿，希烨。”

“你怎麽會在這裏！？”

警局離學校起碼要花上一個半小時以上的時間才能到達，希烨看著出現在這裏的艾米麗，想著她很有可能翹課了。

“嘿嘿，我跷課來找你了，開心不？”

希烨根本不想回答這樣的問題，若給他選擇，他情願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黎绮。

他打開了房間的門，徑直走了進去，艾米麗一起加入了房間，拉開了一張椅子坐下。擅長暢談的她，再次開口說道：“聽說你協助警方調查？”

希烨選擇了無視她，收拾著書桌上的書本，而艾米麗依舊沒有放棄，喋喋不休地說道：“希烨你真厲害，你是想将來成為警探嗎？還是探員？”

聽到探員這個詞時，希烨收拾的動作停止了，腦海瞬間閃現過銳物紮進手心，肌肉被強行撕裂的痛楚。意識到只是過去的記憶，但他還是擔憂地活動了下雙手，在看到肌肉舒張時并無任何疼痛，他的心情才再次回歸原位。

背對著艾米麗的緣故，她并沒有發現希烨此刻的異常。認為這是一次好機會的艾米麗開始向希烨述說起自己的理想。她的話在沒有任何理想的希烨耳裏聽來十分刺耳。

希烨也曾幻想過當個稱職的怪物，就這樣庸庸碌碌地過上一輩子。昔日的理想在今日看來猶如做了一場夢，當夢境被人撕破，強行讓他清醒時，他發現，他一直看到的只是表像，忽略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睚眦瑣碎的細節所暗藏的不可預測的隐患，當它們在人心深處日積月累而爆發出來時，破壞力強到足以将他的世界整個摧毀。

換班時局裏的工作人員路過這間房間時，都不自覺地投以疑惑的目光打量著房間內的兩人，猜測著兩人的關系。有些人好奇心爆發，乾脆躲到隔壁的房間裏，透過房間內的玻璃，偷窺著房間內的艾米麗。

他們顯然對艾米麗很感興趣。若在這個時候去驅趕好事之人，局裏明天大概就會傳起別樣的流言吧。本著清者自清的心态，希烨依舊收拾著東西，艾米麗的長篇闊論從他的左耳進，右耳出。

過了十分鐘，希烨已經收拾好桌面，他拿起背包，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艾米麗見狀也跟著飛奔出去。

“希烨，你等等我。”

“別跟來！”

“太過分了，我為什麽不能跟著你？”

“你為什麽要跟著我！”

被惹火了的希烨轉過身，大聲地對眼前的女孩說道，周圍辦公室的人聽到響聲後，早已聚集在門口等著看好戲。由於工作壓力太大，紐約警局的每個部門在見不到的地方會有他們獨特的一套解壓方法。也許就是因為這種放任組員們興趣愛好不加管制，導致組員們各種各樣的八卦之心開始萌發泛濫。

“因為，我喜歡你啊。”

艾米麗如同電視裏主演的女主角一般，微笑著對男主角說出求愛的對白。當場周邊的人就傳來了各種嘩然。

“你們好。”艾米麗倒是很大方。希烨知道，對於她來說，讓所有人誤會是個很好的機會。即使喜歡的對象不喜歡她，但強勢的女生會對旁人宣告自己喜歡的男生的主權，除了能擊退一些條件并不出衆的競争者外，還能讓一些人将他們之間的關系聯系起來，劃到情侶這一詞上。

像艾米麗這樣的女生當然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

艾米麗的出現顯然已經啓動了這些圍觀者的八卦心，他們很想上前詢問眼前的少女喜歡上少年的過程，可遭到當事者之一的希烨冷眼一瞪後，看戲人的熱情瞬間冷卻，夾著尾巴灰溜溜地散去。

“他們真有意思。”

艾米麗看著那一幕，輕輕地笑著。這是黎绮最喜歡她的一個表情，卻讓希烨十分厭惡。

不想與眼前這個女孩越扯越深，希烨頭也不回地走出警局，去離警局約兩個街角遠的餐廳。

他随意的點了一份晚餐。期間一直跟著他的艾米麗，也一同點了些吃的。希烨在裝咖啡的期間，聽到了艾米麗的點餐時，讓他開始懷疑女生這種生物似乎光靠著甜點和雪糕，就能填飽肚子的感覺。

他走到角落邊的一張空位上坐下，沒過多久，艾米麗明顯想要和他作對般，硬坐了過來。忍無可忍的希烨總算開口，但語氣還是相對柔和，他可不不希望因為自己惡劣的語氣，弄哭了眼前的纖纖少女，而引來更多人的圍觀。

“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不覺得這樣很像約會嗎？”

“艾米麗同學，所謂的約會是指戀人之間的，我們并不算吧。”

“是嗎？”

侍者正在此時将兩人點的食物端了過來時，兩人的對話暫停了一下，艾米麗接過食物時輕聲地說了聲謝謝，如個賢慧的女朋友般将希烨的食物推倒他面前。艾米麗嘗了一口奶昔，說了句“這裏的奶昔不錯後”，再次用感興趣的目光盯著希烨。

“希烨你不喜歡我，那喜歡誰呢？黎绮嗎？”

艾米麗早已看出他們之間的三角關系。

“我其實有點不理解，希烨你為什麽會喜歡黎绮。”

“我似乎沒有允許你直呼我的名字吧？”希烨喝了杯水，抓起食物來咬，“我喜歡誰也是我自己的事。”

“諾克斯你就不怕遭到家族的反對嗎？以你家和黎绮家的情況，他們會贊同你們的交往嗎？再說，黎绮喜歡的人是我吧？他若知道我喜歡的是你，會怎樣想呢？會和你絕交吧？”

艾米麗一連抛出好幾個問題，攻陷希烨對於她來說，是勢在必得的事。希烨一瞬間面部的表情也如同冰窖般冰冷，眉梢即将露出殺氣之際，換上了一副冷冷的笑容。

艾米麗捏著吸管的動作停頓了幾秒，她只覺得脊背突然一涼，呼吸的節奏被打亂，思維也随之停了。

她說不清自己是被那冷漠的笑容給驚豔到，還是被那陣氣勢給震懾住。

“我父母可不會太在意我的事，至於所謂的家族，他們可不會想管我的。而你說黎绮家和黎绮，大不了我就把他搶過來，反正以黎绮的性格來說，要和他培養感情很容易。至於你嘛，我并不覺得你會礙著我們的發展。”

說完，希烨不再說話，三下五口地将手中的漢堡包消滅掉，艾米麗拿出了一張面巾紙，遞到希烨面前。希烨沒有拒絕，接過後起身想離開，卻被艾米麗叫住。

“等等，我還沒吃完呢。”

“我并不是來陪你吃東西的。”

“你就不怕兇手下一個襲擊我嗎？”

“你放心，兇手只會在學校裏犯案。他不會吃飽撐著找麻煩在校外殺了你再弄回學校去。”

不放心的艾米麗突然拉住了他的手，希烨眉梢上挑，一副不悅的樣子。

“給我放手！”

“不要，我還有話要說，等我吃完，再送我去坐車。你雖然說兇手只會在學校裏犯案，但也不排除我在校外被兇手襲擊，綁架再帶回學校吧。”

兇手會襲擊名單上的任何人，這點對希烨來說，是個不好的事情，他現在之所以光明正大地開始協助警方，不過是純粹被兇手弄得有些惱火罷了。

而這名兇手雖暫時只在學校犯案，但也無法排除他在外面犯案的嫌疑。艾米麗的推測無疑是希烨最擔心的事，即使對兇手有所了解的他，也不能百分百地确定留艾米麗單獨在此不會遭遇危險。

雖不情願，希烨還是找著艾米麗的意思，坐回原位。艾米麗露出了笑臉，然後接下來的一小時，希烨聽著艾米麗唠叨，話題幾乎都是這兩天發生的事，例如班上的哪位女生和男生突然間傳出了緋聞，校內開始流傳的各種兇殺案的版本……幾乎都是讓希烨提不起興趣的話題，末了時，艾米麗想起了一件事。

“哈裏出院了。”

“哦，是嗎？”知道哈裏沒啥大礙的希烨總算松了口氣。

兩人并排走出餐廳。艾米麗遺傳了母親秀麗的面容頻頻地引起路人的回眸，對於路人的關注，她很開心，可在她身邊的希烨卻是低著頭，慢慢地走著。

快到12月了，現在的溫度已經降到了十度以下，大概過了一個月，快到耶誕節的時候，應該能看到雪吧。若是這個案子，能在耶誕節前解決，就好了。希烨迷糊地想著，走到路邊，伸手想幫艾米麗攔一輛計程車，卻被艾米麗拉了回來，以“你就不怕計程車司機是變态”為由拒絕了。希烨清楚艾米麗無非就是想他多陪陪她，即使他搬出了任何一套科學研究理論，擅長語言游戲的艾米麗大概也會很輕易地擊破他的防守吧。

“你坐幾路車？”

警局門口的公車站有好幾條線路，希烨看著上面的路線圖，覺得自己有好多地方都沒去過。艾米麗有些猶豫，盯著每一條路線研究著，她的臉頰被凍得微紅，不時地将手湊到嘴邊呵著氣。

幾條線路的車過了一輪後，她才慢慢說道：“245路車。”

看起來就像故意地讓兩人等待的時間延長似的，希烨眉毛上的肌肉抖了抖，但也不好說什麽。下一班車又要等上差不多20分鐘，艾米麗跺著腳，試圖找些話題打破彼此間的沉默。

“諾克斯，你知道嗎，我的社團要演話劇。”

“哦。”

希烨盯著遠方，在夜色中一輛輛車呼嘯而過，可沒有一輛是艾米麗要坐的。

“你猜劇本是誰寫的？”

“誰？”

“哈裏。”

“哦？”

希烨從未想過懦弱的哈裏居然會擅長寫這類東西，不過聯想到他的閱讀量，會寫作确實也不奇怪。

“那個故事寫得很棒，我們已經決定了男主角二號和女主角，這次又是我出演女主角哦。”

“哦。”

希烨不知道艾米麗在暗示著什麽，整個車站只有他們兩人，希烨看著自己的影子被飛奔而過的汽車車燈拉得又長又瘦，漸漸的，一個影子慢慢地靠近另一個影子。每次馬路山的車輪行走在柏油馬路上，發出嗤嗤的聲音向他們的耳膜發出攻擊時，艾米麗就會短暫地中斷說話的聲音，如演奏會上即興曲短暫的停頓，下一秒這首即興曲會随著主人的心思轉變調子。

“諾克斯，我想問，要是我和黎绮一同陷入危險，你會救哪一個？”

這個話題從少女的口中說出來時，帶著不真實的虛幻感。一向自信心十足的艾米麗，顯得猶豫。在她和希烨的心中，答案的指向永遠只有一個。此刻她的行為，不過是在祈禱著少年違心的答案，延長某個夢的自欺欺人罷了。

“你真的想知道？”

希烨沒有回頭看艾米麗此刻的表情，艾米麗沒有回答，可肢體摩擦衣服所表現出的緊張感告訴希烨，她已經準備好了。答案明明只有一個，希烨在開口之際卻猶豫了，幾個字的話語卡在喉嚨，久久無法說出。

這時，剎車聲打破了兩人間的尴尬，也拯救了希烨。一輛245線車從天而降，停在了車站邊。

“車來了。”

艾米麗看了希烨一眼，錯愕，失望，低落慢慢從她眼裏流露，在最後的一刻，希烨覺得艾米麗的眼裏還閃過什麽情感，可來不及看清，她已轉身上車。

車很快開啓，但希烨卻沒有立刻離去。車上的那雙眼睛一直在看著他，他雖沒回視過去，卻還是等它消失在夜色後才慢慢離去。

在陪伴艾米麗的時間裏，希烨唯一想著的是——黎绮。

思念真是種奇怪的感覺，明明一直在一起，他們之間的感情卻淡如水，薄如冰，毫無進展止於原地。可才沒見兩天，思念卻如同汛期的洪水，從上游奔騰而下，席卷著他。

這樣的感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希烨無法說清。

若從第一次相遇時，愛情的種子已經悄然播下，那麽又是什麽，催使了種子的發芽呢？當這份愛情成熟時，他是否又真的能收獲呢？

如果有天，他告知黎绮，自己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想法，黎绮會采取怎樣的行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