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憑什麽信任我 (3)
傷痕都在流血,點點滴滴的血珠順着指尖跌在地板上,仿佛在須臾之間盛放的花朵。
“累了,不想再繼續了。”餘情喂鳥淡定的伸出手,“你那胳膊要我給你治治麽?就當臨走做好事……”
“治療?你不是想趁機給我下毒麽?”四十幾個劍客冷笑着躲開了他的手。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餘情喂鳥指尖微微透着淬毒後微微發綠的銀芒,做的卻是自我防禦的姿态。
“老大,他都承認自己是內奸了,犯不着辱了又辱吧?老大……你到底是誰!”狐貍未成精把手搭上他的肩頭,那一瞬間他忽然想明白了,平常幫會城戰四十幾個劍客能跑就跑能躲就躲,為什麽今天突然正義感爆發上了戰場還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四十幾個劍客緩緩側過臉來,嘴角帶上了一絲詭異的微笑。
狐貍未成精渾身的力量瞬間被抽離,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強行把靈魂拉離他的身體,頓時像喝醉了酒,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驚駭之下無意識的引動體內所有的功力與他對抗,才算是勉強甩開了那道力量的牽系。
那是百川歸海。
拓拔炳的百川歸海!
根本不用再多說一個字,他已經什麽都明白了。
潛藏在他們身邊,随時都能洞悉他們的秘密,還有腰上那個曾經被認為是人體彩繪的印記,那是風雨樓最至高無上的蠍子印記。
“你滾吧,今天我沒空跟你叽歪。”四十幾個劍客忽然變成了拖把柄,分分鐘霸氣側漏不解釋啊。
狐貍未成精頭暈腦脹幾乎站不穩,只是這麽一瞬間的接觸居然就有這麽大的反應,根本不用去看高手榜的排名,他也知道隐姓埋名的時效已經過了,拓拔炳這個名字肯定已經在全服十大高手之列閃閃發光。
“你身上的鬼娃成長速度比我自己養的還快,那時候我就知道你不簡單。”餘情喂鳥其實并不覺得太過吃驚,“只是……想不到風雨樓殺人不眨眼的拓拔炳居然願意用自己的功力給我養鬼娃……”
“随你信不信。”他一字一句的說着,一步步向餘情喂鳥逼近,“只要你說一句話,我為你死都可以。”
餘情喂鳥什麽也沒說,只是無聲的後退。
這一場沒頭沒尾的糾葛跟狐貍未成精沒有直接的聯系,他也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惜百川歸海實在太邪門,他體內屬于拓拔炳的那部分功力對原主人産生了感應,遠比百川歸海本身的傷害更加嚴重,渾身的氣息都混亂的四處奔突,他的雙腳就像踩在暴風雨中的小船上,不是不想走,是他實在走不了啊!
“別走。”四十幾個劍客的語氣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拓拔炳,“如果你敢就這麽下線,肖小小、黑魔仙、白衣、狐貍未成精,所有跟你有關系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關我什麽事啊喂……”被帶衰的狐貍未成精無助的哀嚎。
“你覺得我還會在意旁人的死活嗎?”餘情喂鳥那張看不出真實年齡的小白臉,笑起來總是特別真誠毫無心機的模樣,像一只慵懶憨厚的小貓,一眼看上去完全就是安全無害的存在,根本不會讓人産生防備的心理。
但他狠起來,絕對比任何人都狠。
“要困住我,比你想象得還難得多。”餘情喂鳥指間的銀針光芒畢現,運力回手,卻不是把針刺向拓拔炳,而是對準了自己的喉嚨!如果他真的自盡,複活起來之後也有足夠的時間奔輪回殿徹底自我毀滅了。
就在這一瞬間,拓拔炳的身形就像一陣清風席卷而過,瞬間把他擁在懷裏:“在我手裏,想死也沒那麽容易。”
雖然拓拔炳的武功深不可測,但此刻他傷得還真是不輕,飛身過去催動內力的瞬間,已經有更多的血從他的傷口噴湧而出。
“誰說我要死?我還沒玩夠呢……”餘情喂鳥微微一笑,根本沒有要收回銀針,而是順勢紮進了拓拔炳的後背,“巫靈這招真是百試百靈,想不到你心裏的那個人……居然是我。”
“哎喲我去,死拖把你抱着我師兄是幾個意思啊!”肖小小的聲音響起,跟着就是大隊人馬包圍過來的腳步聲。
“圍好,絕對不能放走他。”修拉斯出現在門口,“我會親自料理拓拔炳,任何人不要插手。”
這顯然是一個局,一個針對拓拔炳一個人的局。
“對,我心裏那個人就是你,只有你。哈哈哈哈……”拓拔炳縱聲大笑。
修拉斯臉色一變,飛快的擋在了狐貍未成精面前。每個人都以為他會挾持狐貍未成精借以脫身或者是直接攻擊修拉斯同歸于盡,沒想到他卻緊緊摟着餘情喂鳥,任由毒液慢慢流經全身,慢慢拖着他走向死亡。
“我說過,只要你說一句話,我為你死都可以。我很快就要死了,你高興嗎?”從他胸口湧出來的血液已經是紫黑色,把餘情喂鳥的衣衫也染成了怵目驚心的顏色。
“以後別再幹這種蠢事了。”餘情喂鳥的聲音沒有一絲動容,只是慢慢推開他已經逐漸冰冷的身體,“別把這當成印記,你的血染得了我的衣服,染不了我的心。”
“餘情喂鳥……夜華流光……你以為你贏了?”拓拔炳重新摟緊了他瘋狂的笑起來,他懷裏餘情喂鳥的身體忽然因為疼痛抽搐起來,周遭的人甚至能聽到他身體裏的筋脈盡數崩斷的聲音,難以遏制的恐懼與痛楚從撕裂了喉嚨迸濺而出凝成痛楚的嘶吼,頭發也在轉瞬之間化作蒼白的顏色,“不願意用心來記得我,那就用身體來記住吧!哈哈哈……”
就在毒液吞噬掉他最後一線生命的瞬間,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51只想站在你身邊
拓跋炳化作白光消逝的瞬間肖小小已經尖叫着撲了上去,“拖把柄你這個混蛋,老娘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
“小小,你冷靜點……”藍莓想拉住她,卻被森羅萬象黑着臉拉回自己懷裏。
“憑什麽把我師兄害成這樣,憑什麽,”肖小小緊緊抱着餘情喂鳥,哭得撕心裂肺,“他那麽懶,好不容易才練成這樣,拖把柄你tm憑什麽廢了他的武功啊,”
肖小小個性惡劣,有事沒事都會抽那麽一段,哭也好鬧也罷,都是令人無法直視的演技而已。可相識那麽久,狐貍未成精還是第一次見她哭得那麽動情。如果這也是演技,那只能說明她的演技真的已經突飛猛進了。
“修拉斯,餘情喂鳥和肖小小到底是不是內奸?”狐貍未成精忽然開口。
擋在他面前的修拉斯背影微微一僵,聲音卻沒有絲毫起伏動蕩:“不是。”
“所有人都知道你布的局,唯獨涮我一個,是嗎?”狐貍未成精自嘲的笑起來。
“每次只要有你參與拓跋炳都會第一時間知道,我敢肯定拓跋炳就潛伏在你身邊,只要把消息透露給你,拓跋炳自然就會上鈎。”修拉斯答道,“我承認我用了手段,但絕不是針對你。”
“和巫靈反目逃出陽泉是假的,被邪音為難夏侯排擠是假的,被餘情喂鳥肖小小出賣也是假的。修拉斯,你嘴裏有沒有一句真話?”
“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結果,用什麽手段并不重要。”修拉斯甚至沒有回頭。
狐貍未成精拼命壓抑着怒氣:“那憑什麽總是沖老子下手!你換個人涮不行嗎!”
“因為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麽?相信我蠢到随你怎麽耍都不會發飙?”
修拉斯沉默了很久。
“修拉斯,說話!”
“你說是就是吧。”修拉斯終于開口,還是高傲的不屑辯駁,就連迂回婉轉緩和氣氛都不肯。
“策馬江湖對你來說那麽重要?”
“不,只是勝利對我來說很重要。”修拉斯的回答根本沒有留下任何回轉的餘地,“我不會輸給任何,也不能輸給任何人。”
狐貍未成精自嘲的笑:“包括我嗎?”
“對,包括你。”修拉斯的眼神從餘情喂鳥身上轉回來,“你什麽也不用想,什麽也不用做,只要安靜的站在我背後就夠了。”
“你有沒有想過,我從來都不想站在你背後。”
“狐貍,別動歪腦筋。”狐貍未成精說出這話,修拉斯的眼神果然忽然變得冰冷淩厲,“有些東西,即使是你也不容觸碰。”
“我知道。”狐貍未成精扭頭徑直走向門外,“可我只是想站在你身邊而已。”
站在陽泉殿門外,狐貍未成精踯躅猶豫了很久。沒有修拉斯給他的方向,他就真的不知道該往哪兒去。修拉斯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有恃無恐,甚至不肯浪費力氣去解釋。此刻他心裏只放得下把風雨樓和拓拔炳一次性連根拔起的計劃,壓根就沒空理會狐貍未成精的去向。
薛唐果斷選擇了下線。
從他的意識切換回現實的那一刻開始,濃烈的黴味瞬間侵蝕了他的嗅覺。
床腳下面悉悉索索的傳來老鼠啃噬木頭的聲音。
有一道燈光正好映在窗戶上,把屋子裏照得一片雪亮,要想正常入眠根本不可能。修拉斯躺在他身邊,燈光從側邊投射在他身上,就像是給他罩上了一層耀眼奪目的光幕。他臉上的表情洋溢着不可一世的驕傲,可以想象,他此刻若不是在指揮大隊人馬趁機突襲風雨樓就是正在陽泉城樓上接受萬千目光的洗禮。
薛唐望着他苦笑連連,很難想象這個人曾經累得窩在他肚子上沉沉睡去,就像一只天真無邪的貓。
只要身負铠甲,修拉斯就會化身成為一把戾氣橫生的嗜血妖刀,有着一觸就會被割裂的鋒芒,血和火會成為他的翅翼,令整個江湖為成為他狂歡的祭品。那才是真正的修拉斯,也是薛唐最不喜歡的修拉斯。
但若不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那個人還算是修拉斯嗎?
薛唐繼續苦笑,悄悄翻身從床上翻下來。修拉斯依舊靜靜的躺着,沒有任何反應。在他朝目标前進的時候,就是真的心無旁骛,他絕對不會意識到少了一個狐貍未成精,更沒空去理會現實中的身體是不是睡得舒坦。
如果說他和巫靈是性格不合,那和修拉斯就是三觀不合吧。
“白癡。”薛唐在黑暗中輕輕的罵着,也不知道是在諷刺修拉斯的沉溺,還是嘲笑自己的清醒。
如果那個人能就這麽執着傘站在雨中多好。
沒有劍弑天下,沒有輸贏成敗。
兩個人即使什麽都不說也能迎着風雨走到地老天荒。
他嘴角帶上了一絲笑意,慢慢俯□在修拉斯的唇上落下一吻。
每次都被修拉斯又撕又咬,每一次的親吻除了感官刺激之外只有痛楚,即使不算折磨至少也不算是享受。這次只是輕輕的一觸,彼此的氣息卻那麽和諧的融合在一起,唇舌之間的觸感似乎緊緊攥着他的心髒。強迫自己放開的一刻,心口猛烈的觸痛就像在心間開了個大口子,兩邊漏風,一直空蕩蕩的痛。
他明明很清楚,和巫靈反目逃出陽泉是假的,被邪音為難夏侯排擠是假的,被餘情喂鳥肖小小出賣也是假的,也許就連修拉斯的喜歡也只是一場高明至極的騙局。
可要他放開修拉斯,竟然這麽難,這麽痛。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又是為什麽發展成現在的模樣?
餘情喂鳥曾經問過,策馬江湖那麽大,人和人究竟為什麽會互相遇見?
這個問題他也曾問過自己,卻根本沒有答案。
要不是他進入游戲的時候意外墜落也不會莫名其妙的成為第一魔枭,更不會因此惹來修拉斯的關注。要不是恰好頭腦發熱對巫靈神魂颠倒,他不會陰差陽錯的給修拉斯送花,不會和他兩個人被關在山洞裏,不會相攜逃出陽泉,也不會成就今天錯綜複雜的糾葛。要不是風雨樓的步步緊逼,修拉斯不會安排下這麽複雜的殺局來誘拓拔炳入套,更不會有後來的武功盡失、一命同體和轉移功力。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偶然,卻像一條命運的鎖鏈環環相扣,一步步把他和修拉斯緊緊拴在一起。
如果沒有經歷那麽多轉彎,他倆只能是彼此錯過。
可他究竟為什麽要遇見修拉斯?
咣咣咣。
窗外傳來拖拉機驚天動地的發動聲,薛唐頓時覺得整個屋子都快被震垮了。
悄悄走出屋子把門帶好,一路順着水泥板搭成的簡易樓梯下了樓,正好看到旅館老板正在朝拖拉機上猛塞着新挖的大白蘿蔔。
“老板,從這裏怎麽去城裏?”
“你去大路邊上攔車,5點半就有最早進城的班車。”老板忙活着,完全沒空搭理他。
薛唐為難的說:“那個……我出來得太急,沒帶錢。”
“哦,我要去劉集那邊賣菜,拖拉機坐不?”
“坐!”
伴随着清晨濃濃的白霧和充滿節奏感的《最炫民族風》,薛唐和亂滾的大白蘿蔔一起踏上了漫漫的回家路。
劍弑天下這次對風雨樓下了狠手,偌大的風雨樓在一夕之間折損了大半的羽翼,會長拓拔炳去向不明,很是讓風雨樓動蕩了一陣,甚至一度瀕臨解散。然而存在即是合理,策馬江湖那麽大,總有人被搶怪被殺被搶裝備又沒本事報仇、妹子被搶牆角被挖又不好大肆張揚丢面子、看誰不爽又不方便自己出面,這樣的生意即使風雨樓不做也總會有人做。沉寂了一兩個月之後,風雨樓又在策馬江湖散發着“難言之隐一刀了之”的廣告了。
很多人都知道拓拔炳中了逆脈之毒武功盡失,然而這個名字卻還在全服十大高手榜上閃閃發光,照樣戴着金色蠍子面具,照樣明争暗殺不斷,甚至比之前更加歡快的在大家面前蹦跶,甚至連新出爐的江湖第一美女的比武招親儀式都能看到他的身影。看過他出手的人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很強,強到身法內功都讓人看不出路數,同時又很弱,弱到被一個不入流的小藥師一招撂倒在擂臺下面。
而狐貍未成精這個名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他就像當年橫空出世一樣毫無征兆的蒸發在了空氣中。盡管劍弑天下再三發布懸賞搜尋他的下落,任賞金節節拔高,大半年過去卻沒有任何音訊。惡人榜上新人輩出,他的名字早已經退出了前三甲,被茫茫人海徹底淹沒。
時光荏苒,策馬江湖的時間軸已經延長到了兩年,轉眼又到了三年一度的江湖英雄會。
報名點的橫幅早早拉了起來,四處張燈結彩折騰得比跨年慶典還熱鬧。
那是當然,策馬江湖玩家通常都閑得蛋疼,除了每個月定時的幫會城戰之外,大家有事沒事都在單p群p團p各種p,難得能有官方舉辦的大會,打架不但沒有罪惡值還能得獎,如此盛事,廣大無聊玩家怎能不喜大普奔?
一大清早的,街上的清潔npc才開始清掃街道,報名點前面就來了兩個黑衣人,一模一樣的黑色拖把服,一模一樣的蠍子面具。
“一看兩位的打扮就是高手,武功各種深不可測啊!怎麽樣,今天來是打算報名嗎?”鎮守報名點的不是npc,而是毛遂自薦的熱心玩家,看到他倆的打扮心裏頓時就犯了嘀咕。策馬江湖幾個大神的打扮都成了專用logo,這年頭把自己打扮成拓拔炳坑蒙拐騙找人開玩笑的也不少,可一大早就遇上兩個一模一樣的,這tm的是在鬧哪樣啊!你倆就算非要玩cosplay也別扮同一個人吧!就算扮同一個人也別一起出現吧!
“嗯,我報名。”走在前面的那個點點頭,“寫吧,拓拔炳。”
“滾!別用老子名字報名!”後面那個怒吼一聲。
前面那個換上了悲天憫人的口氣:“啧啧,這麽久了,什麽情傷都該痊愈了吧?你要躲到什麽時候?”
“今天沒心情,改天再說。”
“這麽着,就寫拓拔炳,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後面那個顯然火氣很大:“鬼才知道你是誰!”
“你以為拖把柄這個名字非常高大上麽?你不願意借,老子還不稀罕用呢!”
“友情提示:參加江湖英雄會必須用真名。”報名員一臉黑線,這兩個人也忒專業了,玩個cosplay各種入戲啊。
“必須用真名?好吧……那你就照實寫吧。”前面那個人嘴角一彎,帶出一絲無所謂的微笑,“狐貍未成精。”
“狐貍……未成精?噗哈哈哈哈!你如果是狐貍未成精,我tm就是修拉斯!”報名員再也忍不住了,水貨就是水貨,你以為搬出古時候的大神就會顯得nb一點麽!
自稱狐貍未成精的人嘴角的笑容更加燦爛,右手食指輕描淡寫的朝桌面上一按,整張桌子微微一震,分明是完好無損,可桌子下的地面卻出現了幾道深深的裂口,噼裏啪啦朝四周延伸出近十米。
“擦!驚現真貨!”報名員瞬間傻了。
自稱狐貍未成精的人笑眯眯的問:“親,現在你還想cosplay修拉斯麽?”
52最後的最後
“修拉斯又是今年奪冠的大熱門,怎麽樣,”狐貍未成精看着飛鴿傳書過來的《策馬快訊》連連感嘆,“這麽快就能恢複……不,超越以前的實力,真不愧是修拉斯啊。”
“你不如告訴我他哪年不是熱門,”以前的四十幾個劍客現在的拓拔炳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所在,“今年的江湖英雄會你也報了名,那修拉斯就等于是你的敵人,你那種跟聽見人家誇獎自己老婆似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狐貍未成精瞬間一臉黑線。
策馬江湖的兩年,不過是現實裏的一個月罷了。
按理說他和修拉斯在現實裏只見過一面而且不歡而散,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什麽難舍難分的情誼。盡管他不想承認,但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鐘每一秒,他都會跟強迫症似的去想修拉斯在哪裏,在幹什麽,又是和什麽人在一起。
一面想要修拉斯來找他,一面又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兩個人之間無法調和的矛盾。
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對修拉斯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沒辦法不去想他,又沒辦法和他在一起。
所以他必須藏起來,必須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策馬江湖兩年的時間那麽漫長,他原以為自己堅持不到兩個月就會沒出息的跑回去找修拉斯,沒想到躲在風雨樓裏每天和拓拔炳插科打诨,偶爾扮成他的模樣去跑幾個任務揍揍人,時光就像水那樣溜過去了。
他體內保留着修拉斯的部分功力,也有拓拔炳的部分功力。
修拉斯能夠利用這些殘餘功力快速恢複,狐貍未成精當然也能以這種方式幫拓拔炳恢複功力。一開始拓拔炳恢複的進度非常緩慢,導致他一度以為搞不好要陪拓拔炳一輩子了。沒想到後期恢複的進度越來越快,他倆的功力彼此配合,反倒比之前的境界更高了一層。
以古龍小說裏的理論,這個世界上的高手分為兩類。
一類是他選擇了劍。
比如修拉斯。
另一類是劍選擇了他。
比如拓拔炳。
修拉斯深知自己所得的不易,所以煞費苦心機關算盡,每走一步之前都得提前設想好一百種應對變化的方法。而拓拔炳以四十幾個劍客的身份接近狐貍未成精是一時興起,解散用來搜集信息的分會不羁閣轉投劍弑天下是一時興起,纏着餘情喂鳥給他找不痛快也是一時興起,什麽事情都是做完了再去收拾殘局。
拓拔炳輸了,但他比修拉斯過得開心得多。
在狐貍未成精還沒意識到的時候,他和拓拔炳呆在一起的時間已經遠遠的超過了和修拉斯呆在一起的時間。彼此沒有依戀只有習慣,開心的時候一起喝喝酒殺殺人,吵翻了桌子一掀朝死裏互毆,真有種載酒江湖無拘無束的暢快。
每個月總有幾天拓拔炳會忽然消失,有時候是悄悄坐在配藥室對面的屋頂上看餘情喂鳥配藥,有時候是遠遠的躲在某個角落看他和肖小小互相吐槽逗樂,有時候甚至只是跟在他背後一直默默的走,從城東一號的雜貨鋪一直逛到城西200號的鐵匠鋪。
狐貍未成精實在想不明白拓拔炳對餘情喂鳥為什麽陷得那麽深,但更想不明白餘情喂鳥對策馬江湖到底還有什麽依戀。
被修拉斯利用,被師妹找茬,被拓拔炳這個危險人物惦記着,折騰到最後連武功都沒了,他到底還有什麽放不下?
和修拉斯分開的第二年頭發生了一件轟動整個策馬江湖的大事,黑魔仙到底還是背叛黑魔神跟着一個初入江湖的毛頭小子跑了,黑魔神原本就好戰的性格在情傷之後被放大成了兇殘嗜血,白衣趁機奪了他的權,最終惡魔城兜兜轉轉居然又回到了巫靈手裏。他幾乎什麽也沒做,卻成了笑到最後的大贏家。就在巫靈終于脫離劍噬天下回歸惡魔城的時候,蘭陵笑笑生卻忽然舉旗反叛,這些年來修拉斯辛苦培植出最可靠的軍隊,最後卻成了足以與劍噬天下對抗的第四勢力。夏侯一直呆在邪音身邊,不知道是修拉斯對邪音網開一面還是夏侯到底沒有狠心下手,這兩個人到現在還在陪着那堆妹子天天過家家。
至于修拉斯,幾乎每天的《策馬快訊》上都能看到他的名字,即使不在他身邊,狐貍未成精完全可以知道他每天都在幹嘛,就連跟誰一起吃了頓飯跟誰一起打了個本這種瑣事都事無巨細的披露在各種江湖玩家茶餘飯後的閑聊裏。這樣備受關注卻毫無**可言的生活在狐貍未成精看來完全就是一種折磨,可修拉斯卻能過得那麽認真那麽享受,這果然是兩個人之間無法調和的三觀矛盾啊。
他知道修拉斯找過他,而且是以通緝的形式找的。
坊間流傳着兩個版本,一是狐貍未成精擁兵自重企圖奪權,失敗之後逃出劍弑天下,于是被修拉斯接連通緝。二是狐貍未成精趁修拉斯不備吃幹抹淨之後逃出劍弑天下,于是遭到了慘無人道的催命通緝。
無論哪個版本都不靠譜,可修拉斯從來沒站出來否認過,結果流言越傳越像真的,連狐貍未成精自己都快被說服了。
狐貍未成精一直都挂在惡人榜第一的位置,修拉斯當然知道他還在,只是他寧可用通緝的方式也不願意千裏傳音問他一句為什麽不肯回來。直到狐貍未成精用隐姓埋名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拓跋炳,這種糾結的局面才算是結束了。
誰都沒注意過,此時的榜單上有兩個一模一樣的拓跋炳,卻沒有了狐貍未成精。
最初的一年修拉斯的通緝從來沒斷過,第二年開始,通緝的頻率越來越低,最後終于再也沒有了音訊,大概是修拉斯終于意識到他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狐貍未成精失蹤,巫靈和蘭陵笑笑生叛離,從此修拉斯身邊再沒有過別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而狐貍未成精就這麽以拓跋炳的身份蹦跶着二着歡脫着,繼續着自己的二貨人生。
“師父,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修拉斯?”在漆黑巢穴頂部面對着漫天飛舞的吸血蝙蝠怪,藍莓居然問出了一個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你……猜?”狐貍未成精不是不想回答,而是這個問題的答案連他自己也沒想明白。
“我覺得是沒有,不然你哪能說走就走?不然你哪能躲他整整兩年?”藍莓倒真是夠義氣,即使做師父的沒怎麽盡到做師父的義務,他還是沒有把狐貍未成精的行蹤透露給修拉斯。當然,這也不排除他看着自家表哥第一次為情所困看得非常解恨。
“我覺得也是!”小和尚在前面把禪杖揮得跟風車似的來對抗那些速度極快的蝙蝠怪,明明險象環生,他居然還有心思管這邊廂的閑聊。
“那就算是吧。”原來在旁人眼裏,他跟修拉斯之間的糾葛不過如此,不管怎麽看都像始亂終棄然後跑路的人渣啊。
“哈哈哈,第一次動心就被人甩了,真tm悲催!”藍莓仰天狂笑,“報應啊!”
“你表哥被甩,你居然這麽開心?他搶了你妹子還是搶了你漢子?”狐貍未成精表示不解。
“三歲搶了我的變形金剛,五歲偷吃東西栽贓給我,七歲撕了我的小紅花,十歲逼我給他寫作業,十二歲為了贏得賭局硬逼着我穿裙子裝小女生,十五歲讓我給他寫實驗報告,十八歲讓我給他寫論文!”
狐貍未成精抹了一把冷汗:“修拉斯從小就那麽死不講理,果然是霸王硬上弓界的一朵奇葩!”
“什麽!修拉斯是你表哥!”森羅萬象把禪杖朝地上重重一拄,“你為什麽從來沒告訴過我?”
森羅萬象一停手,無盡蝙蝠滾滾來,瞬間就從游刃有餘的談話節目演變成了一洩千裏的生存大考驗。
“關你屁事!”藍莓一聲怒吼,“快點滾去頂怪!”
小和尚的實力明明很強悍,在藍莓面前卻是言聽計從。藍莓這些年來在修拉斯的陰影下修煉出來的忍耐力,已經通通都被小和尚寵成了無可救藥的胡攪蠻纏加無理取鬧。
“小心!”策馬江湖各種怪物的ai真不是蓋的,蝙蝠怪居然也懂瞅着空子沖上來搞突然襲擊。眼看着有四五只突破了森羅萬象的防線直奔自己而來,狐貍未成精急忙擡手放了個靈犀分水,光刃亂飛之際又接了個亂舞春秋。威力有了質的飛躍,但光刃紛飛之間還是漏過了一只。
“徒弟小心!”
還沒等兩人回頭拯救藍莓,只見藍莓忽然躍起,把手中的不明物體急速射向飛在半空中的蝙蝠怪。
但見飛刀寒光凜冽,漏網的蝙蝠紛紛中招打着圈子墜落巢底。
“幹得漂亮!”狐貍未成精當場給了徒弟32個贊。
“是吧是吧!”難得得到師父贊賞的藍莓頓時來了興致,順便拍了拍他的馬屁,“尤其師必有其徒,也不看看是誰的徒弟!”
“咳咳……但你進步得還不是很明顯,為師甚感遺憾。”狐貍未成精正色道,“你得做點什麽壞事才配得上你師父我第一魔枭的名號啊。”
藍莓斬釘截鐵的回答:“好,那我賣了你的行蹤去領劍弑天下的天價賞金吧。”
狐貍未成精:“……”
“師父,你們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藍莓利落的翻下巢頂,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下面那個平臺的邊緣。
“咦,藍莓要去哪?”
“哦,下山揀飛刀去了。”
“……”狐貍未成精一陣無語,望着正在身邊吃喝補給的森羅萬象,忽然開口,“小和尚,你喜歡藍莓嗎?”
“喜歡。”
“那藍莓喜歡你嗎?”
“不喜歡。”
“那你就這麽不計回報的呆在他身邊,不覺得委屈嗎?”
“為什麽要覺得委屈?他走得再快,總會回頭來看看我還在不在;他再怎麽喊我禿驢,吃肉之前都會先把裝肉的碗送過來讓我念完往生咒;他再怎麽不耐煩我跟着他,打完本之後總是先給我療傷然後再看自己的傷勢。”森羅萬象笑得那麽誠懇憨厚,“他身邊只有我,我身邊只有他,還不夠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
細雨剛過,空氣裏的熱氣都蒸騰成了雨中虛迷的水霧,構築起一座恢宏海市蜃樓。
“你到底是誰?是拓拔炳?還是……”修拉斯站在擂臺的那一頭,上一場對陣留下的血跡就像是惡魔的圖騰,黑色的狐裘擁着他的頭發,就像是一團正在熾熱焚風中燃燒的冰冷火焰,額頭上鮮紅如血的罪惡标記成就了他睥睨天下的驕傲。
狐貍未成精隔着冰冷的蠍子面具觸摸自己的額頭,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
有些人總是能無視時光的流逝,那麽多年,一如往昔。
而當年全靠誤打誤撞和系統無敵雷混事的菜鳥已經名正言順的走到能與修拉斯比肩的位置。
“回答我,你是誰?你到底是不是拓拔炳?”修拉斯的語氣有那麽一瞬的輕顫,“為什麽你報名的名字是狐貍未成精?”
狐貍未成精沒有回答,做了個起手式,算是邀戰。
修拉斯微微皺眉,到底還是抽出了雙劍。
樂師和劍客拼近身毫無優勢,狐貍未成精當然不會真的蠢到去和他死磕。要贏過修拉斯,唯有用他根本想不到的方式。
嘩啦啦,圍觀群衆群情激奮,瞬間把擂臺圍了個水洩不通。
狐貍未成精立囧。
《鋼鐵之軀》裏有這麽一個情景:氪星的飛船懸停在扭腰上空并向地面發射了一柱巨型激光。一群經歷過911的紐約客見此情景,道也不走了車也不開了。站!着!圍!觀!
這種群衆圍觀到最後一刻才知道逃命的場景在每部災難片、超級英雄片、怪獸片、恐怖片裏都會出現。每逢這種時刻他都很想咆哮,你們倒是跑啊!
這會兒修拉斯已經揮劍沖上來了,為了防止一招被秒他只能不停躲閃着退向擂臺邊緣。
“為什麽不還手!”修拉斯對待每一戰都是那麽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