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将

李将忘不了大學時期的阮椋。

那時候阮椋成績優異,經常代表師生上臺演講,因為長得好會說話,受到不少女生青睐。

李将當時在學生會當職,阮椋剛入學時被分配到他手底下幹活,他還暗自拿自己和阮椋做過比較,不得不承認阮椋各方面都很優秀,讓人羨慕卻不至于招人嫉妒。

李将最開始只是把他當做一個普通學弟看待,可是相處久了,他發現阮椋的人緣雖然好,大多數人都樂意和他交個朋友,但其實他和誰走的都不近。沒有關系最好的人,阮椋和每個人的關系都不錯,也僅僅是維持在“不錯”上面。

李将不小心窺到了阮椋身上似有若無的距離感,對他産生好奇。

不知從哪天起,阮椋對他施以一個善意的笑,他心裏都會滋生一種詭異的滿足感——就好像他和別人都不一樣,是被阮椋特殊對待的那個人。

李将的成績還算不錯,畢業後家裏又拖了點關系,給他找了個對口的工作。

傳聞他們公司老板是個同性戀,然而這個年代大家對這種事見怪不怪,私底下當八卦說一說,轉頭該工作工作。上班有一陣子,李将聽說老板和一個上大學的年輕人搞在一起,他還評價說那人八成是為了錢,旁邊的女同事補道:“還有臉!”

在這點上李将也不得不承認,他們那位付姓老板的确長了張英俊的臉,把公司裏的小女生迷的成天做童話夢,期待發展一段灰姑娘般的辦公室戀情。

然後在某一天,李将看到了阮椋。

他有很久沒見到阮椋,他們交換過微信,但是阮椋很少在線,也不發朋友圈,如果不是在現實中認識,他會認為阮椋是個清冷的人。

那天下雨,阮椋沒帶傘,被淋的很慘,頭發濕漉漉緊貼面頰,臉色有點白,唇卻紅潤非常。

李将只匆匆看了一眼,後來聽公司裏的人說付效舟牽着阮椋的手把他拉進了電梯。

那一刻李将的心裏充滿惋惜,畢竟阮椋那麽優秀,值得更好的未來,完全沒必要委曲求全在一個男人身下。他不承認心裏的酸澀,過往那些妄念都被扼殺在搖籃裏,他現在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他得學會沉默。

公司裏有很多人看到兩人牽手了,大家都默契的不提,老老實實幹自己的活。偶爾在茶水間聽到女生激動的談論,李将頗為不屑,有次甚至沒有管住嘴,參與到了八卦中。

阮椋的家境不好,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死了,一直輾轉在親戚家,成年後獨立生活,保持着優異成績,獎學金都用來支付學費。

他堅信阮椋不是自願的,三言兩語道出了阮椋的家世,可事後想一想這番說辭其實站不住腳,畢竟阮椋馬上就要畢業了,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不難,沒必要非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阮椋之後又來了幾次,一次比一次話少,公司裏漸漸多出一些傳聞,大家開始相信阮椋是真的被付效舟強迫了。

李将始終沉默着。

直到有一天,他和一個常常湊在一起喝酒的朋友聊天,朋友知道他在哪裏上班,突然神神秘秘湊到他耳邊,說他最近總能看見付效舟。

“哎你聽我說,你也知道我們那棟樓,住的人挺少的,前幾個月突然來人裝修,就我們四樓,我偷摸往裏看一眼,弄得還挺好,我尋思有那閑錢幹嘛不買個新房啊。”朋友沖他擠眉弄眼,“我也沒當一回事,結果你猜怎麽着?沒過多久裏面就住進人了,那個姓舟的每天都去。”

李将忍不住提醒:“他姓付。”

朋友擺擺手,他怎麽記得清名字,只是隐約對這個人有點印象,“我敢确定那屋裏肯定不止他一個人,但奇怪的是……”朋友的嘴裏帶着一股難聞的酒味,李将快要忍不住皺眉,朋友又道,“另外一個人好像從來沒出過屋。”

晚風涼涼撫過後頸,李将突然覺得頭皮發麻,抿了抿嘴佯裝随意道:“不會吧,也許是你看錯了……你也不是總回去。”

朋友砸砸嘴:“好像是這麽回事。”他又喝了一口酒搖搖頭說,“我就納悶,有錢人都喜歡搞這個?大房子不住,轉往窮小區跑?”

——或許是不想引人注意呢?

李将的手一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咽了咽口水轉移了話題。

這件事過去一陣,就在李将快要忘記時朋友再一次提出來。

“還真讓我給猜對了!那房子裏真有其他人,挺瘦一男的。”

李将心裏一陣厭煩,想聽又害怕聽,朋友繼續說:“我上樓的時候正好碰到,那男的吓我一跳,我好像也吓他一跳,他一直往那個姓舟的後面躲。我沒看姓舟的,他挺高的,我就沒看,覺得氣氛怪滲人的直接走了。”

這次李将沒有糾正他,或者說來不及糾正。他的腦子裏有個可怕的想法,足以讓人顫栗,不敢細想。

那天晚上李将做了個噩夢,醒來時一身冷汗。

世上有種種巧合,它們拼湊在一起變成不可思議的緣。

李将本不想理會這些事,畢竟它們理他那麽遠,可現實不放過他,付效舟竟然再一次帶着阮椋來了公司。

李将停住腳步看阮椋,阮椋正好轉過頭,一雙眼大的驚人,臉上沒有以往的笑容,嘴唇抿成平平的一條線,眼睑垂下誰也不看,顯得有些冷淡。

李将的心猛地驚一下,心中的猜疑加重,想到公司傳言,再看阮椋那張稍顯冷漠的臉,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這樣的阮椋有種別樣的味道。阮椋比以前更瘦,皮膚白得幾近透明,一只手被付效舟牢牢牽着,露出一點手腕,腕骨都精致好看……

然後他看到阮椋手腕上并不明顯的勒痕。

李将腦袋裏的那些绮念瞬間沒了,甚至有些心驚膽戰,直直看着阮椋被帶進辦公室。

李将有些難以置信。

大學時期的阮椋積極陽光,他本可以擁有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過着平淡的日子,現在卻被這樣殘忍對待。

可他依舊沉默了,像每個聰明人一樣,低下腦袋專心幹自己的事。

那應該是一個平淡無奇的日子,不同以往地是那天清晨下了場雪。

李将前幾天中午又喝酒,他一喝酒就犯困,同事沒少提醒他喝酒誤事,他也沒當一回事,這次卻直接被領導逮到。這不是他第一次喝醉,上司對他失望至極,今天才遲遲通知他,他被開除了。

拿了半月工資,李将站在公司門口還有點懵。

結果他死性不改,一個人去飯店要了幾瓶啤酒,從下午坐到晚上,天一點點黑下來,李将突然想到今天同事說晚上要開會,估計十點才能下班。

他看了一眼表,現在才八點多一點,搖搖晃晃出了飯店,夜裏的冷風讓他清醒一點,卻是一種趨近詭異的清醒。

他又想到了阮椋,那個被付效舟變相軟禁的可憐人。

他的心裏有團火,想着自己反正已經被開除了,為什麽不能試一試呢……

試什麽?

李将腦子卡了一下,一時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麽,但很快的——試着把阮椋救出來!

他心裏盤算着,腳下的步子沒停,他想自己如果把阮椋救出來,付效舟一定不敢說什麽,那可是囚禁啊,是犯法的!

冷風呼啦啦的灌進他的衣領裏,路過一面玻璃窗,他甚至停下腳步整理自己的衣領,撥下電話問朋友小區的具體位置。

來往的行人自動繞開他,他們都看得出這個人喝醉了。

李将的腦子其實并不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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