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景深一幅特別驚訝的樣子,道,“段文郁?你怎麽在這兒?”

段文郁腳步頓了一下,面兒卻微笑道,“怎麽?”

景深悄悄四下看了看,奇了怪了,看到段文郁出現在這種場合現場竟然沒有一個人表現出驚訝的樣子。歐陽還笑着對段文郁道,“段三公子,您可終于來了,我們等得黃花菜都涼了。”

段文郁好脾氣地笑着說,“那還真是我的不是了,要不然這樣,我自罰一杯,大家随意。”說着随手從侍者的托盤裏端了一杯酒。

“诶诶诶,這樣也太沒有誠意了吧。”不知是誰,大膽地喊了一句。于是現場立刻有人附和,段文郁笑了笑,“那誰有更好的主意?”

景深拿着杯酒立在一邊,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歐陽眼神兒一轉,挑着眼角笑道,“反正景深也要罰,段三公子也要罰,不如這樣吧,你們倆喝個交杯酒怎麽樣?”

景深在心裏問候了歐陽的大爺,抿了抿唇,正要反駁,冷不防聽到段文郁語帶笑意地說,“好主意。”

段文郁低眼看着眼神兒瞬間變了的景深,勾着嘴角道,“柯少爺覺得怎麽樣?”

擡眼看向那人,景深的臉瞬間紅了,幸而包廂裏燈光昏暗,要不然這樣的場合還真是無法收場。他故作姿态的清了清嗓子,勾着嘴角道,“自當奉陪。”

段文郁眼裏的笑意更深了,舉起酒杯示意一下,道,“那來吧。”

景深端着酒杯的手指稍微有點抖,他悄悄深吸了口氣,正低眼調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冷不防段文郁把胳膊伸了過來,他的身體瞬間一僵,心髒猛烈地跳動着,勉強伸出手臂,和段文郁交纏的在一起。

手臂交纏在一起之後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了,景深甚至可以看得清楚段文郁長長的睫毛。

看到兩人暧昧的姿勢,身後有人鼓掌叫好,歐陽也哈哈笑着吹着口哨起哄。段文郁低眼看他,輕聲說,“一起喝?”

柯景深的胳膊其實一直在發抖,他急促地吸着氣想要把心底裏那點異樣的悸動壓下去,眼神兒卻故作冷靜地擡眼看段文郁,微微笑了笑,“當然。”

段文郁微微仰頭一飲而盡,景深也立刻仰頭把酒往嘴裏灌。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不知道有誰推了柯景深一把,他一門心思都在對面的段文郁身上,一點兒沒有防備,于是瞬間就往段文郁身上倒過去,酒杯裏的酒全部嘩啦啦倒潑在了白色T恤上。

段文郁的動作非常快,端着酒杯的那只手幾乎是瞬間就扣住了景深的後腰,這才阻止了他繼續往地上趴的趨勢,可是這樣一來,兩人的上身就緊緊地貼在了一起,景深身上的酒全都蹭到了段文郁的白襯衫上。

心髒狂跳的咚咚聲鼓動着耳膜,不知是從誰的身體裏發出來的。

柯景深手撐着段文郁的胸口勉強站直了,還沒從他身上起來就急忙道歉,“抱歉,沒撞到你吧?”

段文郁扣着他後腰的那只手抽了回來,微微一笑道,“沒事,待會兒去換個衣服就成,倒是你,沒嗆到吧?”

景深心跳快的吓人,剛才兩人之間的接觸,比上一世所有的加起來都還要多。

暗戀某個人的時候,如果平日裏一直是見面點個頭的關系,那也沒什麽不妥沒什麽難以接受的,可要是這樣的關系在某一天出現了一絲裂縫,你和他之前有了更加親密的接觸,那麽一瞬間之後,過往的那些,自己覺得無所謂的,兩人之間遙遠的距離,就已經變得再也無法忍受了,身體和靈魂都叫嚣着渴望更多。

柯景深深知這個道理,跟在段文郁後面去另一個包廂換衣服的時候,他一直這麽安慰自己。

他這一世的目标就是好好守護柯家保陳沐周全,至于愛情,則是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的。當然,如果真的有幸得到,那他也不會關上門抗拒,可是目前他和段文郁之間的關系顯然不屬于“有幸得到”的範疇。

柯景深是這家會所的常客,有間房是專門為他留着的,他進去換了件T恤,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也已換完衣服的段文郁。段文郁換了一套深藍色修身西服,更顯得身材修長,一股男性優雅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人微微笑了笑算是和他打了招呼,他也回以微笑,然後兩人一前一後回了聚會的包廂。

包廂裏氣氛正是熱烈的時候,有人喝醉了,直接抱着沙發中間豎着的一根管跳起了鋼管舞,周圍是嘈雜的叫好聲,柯景深倚在沙發上,杯沿抵着嘴唇,無意識地盯着跳鋼管舞的那人看。

斜對着他的沙發上,段文郁和助理并肩坐在那裏,只見段文郁微微低着頭,助理把腦袋湊近了一點,兩人正在低聲耳語。

在衆人都興奮地喝酒大聲叫好的昏暗包廂裏,一動不動坐在沙發上的三個人,看起來尤其顯眼,甚至有點處于另一個交叉時空的錯覺,就好像這些歡呼叫鬧的人群只是一個模糊的背景,他們才是真實存在的主角。

片刻後,助理點了點頭起身出去,段文郁慢悠悠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眼睛透過杯沿上方直直盯着景深看。那眼神兒冷靜又野性,不複在人群前的溫潤和善,讓人看了幾乎不寒而栗。

柯景深忽然覺得有點坐立不安,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他擡眼往四周随意看了看,視線在掃過斜對面的段文郁的時候驀地停住了,看到段文郁的眼神兒的那瞬間,他第一次體會了那種心被吊着,幾乎無法呼吸的感覺。

兩人的視線膠着好一會兒,柯景深終于回過神來,掩飾性的端起酒杯胡亂喝了一口,然後略微有點狼狽的扯過紙巾擦了擦嘴角。

段文郁不再看他,只是專心地端着酒杯喝酒。

直到聚會快要結束段文郁離場的時候,他的那個助理也沒有再回來。

柯景深不想再在今晚和段文郁有什麽接觸,于是盡管不想在這種場合繼續待着,可還是強忍着等他離開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離去。

到了停車場,柯景深坐在駕駛座,并沒有立刻發動車子,而是把頭抵在方向盤上,咬着唇緊蹙着眉頭。

四周寂靜無聲,一種沉入深海般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深夜的道路上依舊是川流不息,大廈林立霓虹閃爍燈火輝煌,車燈一道一道的閃過。

這些都是回家的人們。

景深一個人待在封閉的車廂裏,冷氣開的很足,肌膚幾乎泛起了涼意,他目不斜視直直盯着前方的路,心裏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楚。

孤獨,一種前所未有翻江倒海的孤獨感幾乎将他淹沒。

上一世,小心翼翼活着,身邊除了一個驕縱任性的柯景深之外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柯家待他好,吃的穿的都沒虧過他,他感激不盡,可是,他畢竟不是柯家親生的孩子,說白了,他和柯家相互之間都是客客氣氣的關系,他和柯景深到底是不同的。

看到車子向柯景深撞過來的那一剎那,他幾乎都沒有猶豫就沖了過去。現在想起來,到底是有多麽的孤獨,對這個世界有多麽的不留戀,才會在赴死的瞬間毫不猶豫對自己毫不心軟。

可沒想到竟沒死成,穿越回了五年前上了柯少爺的身,上天終究是待他不薄。

沒有人會知道,看到陳沐那小心謹慎的模樣的時候,他內心有多麽凄涼。陳沐不是上一世的他,不是上一世的那個李克,他心裏非常清楚,可是他卻無法做到完完全全地把陳沐和上一世的自己分離開來。

上一世孤零零一個人也就算了,重生了之後也好不到哪裏去,只不過是長大了的自己照顧小時候的自己罷了,雖然嚴格來說陳沐并不是小時候的他。

看似無所畏懼的他,實際上膽小的不得了。

他自己都厭惡自己的膽小,在感情方面從來都不敢越雷池半步,和任何人都保持着冷淡疏離的關系,說白了,在感情方面,他幾乎等同于一個白癡。

面對自己稍微喜歡的人,也只是假裝出一幅滿不在乎的模樣,他就是膽小,就是怕,怕把自己的真心交付出去,到最後什麽也沒得到,把自己也賠了進去。

在這茫茫的世界,他唯一能夠掌控的就是自己的心了,他不能再把他給弄丢了。

段文郁這樣的人,他以後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好。

回到家,陳沐卧室裏的燈還亮着,他上了樓梯,猶豫幾秒,還是擡手敲了他的門。

過了一會兒,穿着睡衣的陳沐才過來開門,看到門外站着的是他,眼睛裏似是閃過一絲驚訝,“景深哥?有事嗎?”

景深笑了笑,“沒事,看你的燈還亮着,就過來看看。”

陳沐哦了一聲,“我在準備後天的期末考試。”

景深點了點頭,“不要熬夜熬的太晚了,早點休息。”

陳沐乖巧地點頭說好。

一沉默下來,氣氛就變得有點奇怪。景深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道,“那我就先睡了。”

他轉身走了之後,陳沐還呆呆地立在原地,身體繃得緊緊的,似乎連頭發都直楞起來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第二天,柯俊維從美國回來,沒來得及倒時差,直接在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去了公司,帶着柯景深。

柯岳文的大兒子柯涼是公司的副總經理,算是二把手。當年柯涼在美國念完書就直接回了國,柯俊維二話不說就讓他進了自己的公司,一來是自己的這個大侄子确實聰明,是個值得一用的人才,二來,柯家兄弟之間情誼深重,即使柯涼不怎麽樣,他柯俊維也不會放手不管。

景深進來的時候,柯涼正在對秘書交代事情。他戴着眼鏡,嘴角抿成一絲不茍的弧度,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紙張上滑動着,從景深的角度看過去,他似乎有點太過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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