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交代完事情，秘書拿着文件出去，柯涼一擡眼看到門口站着的兩人，似是有點驚訝，“叔叔，景深？”

柯俊維笑着走過來，道，“景深出院了，這混小子不成器，我想先把他放在你手下歷練歷練，你有空就帶帶他。”

景深笑着叫了聲，“哥。”

上一世他和柯涼之間幾乎沒有什麽交集，一是因為年齡差距，他去美國讀高中的時候柯涼在英國讀大學，他在美國讀大學的時候柯涼回了中國，除了聖誕除夕，兩人幾乎沒有時間見面，二是兩人之間的關系也比較尴尬，柯涼作為柯俊維大哥的大兒子，和柯景深倒是貨真價實的堂兄弟，可是他和作為柯俊維的養子的李克之間的關系就比較難說清了，往好了說，兩人也算是堂兄弟，可人柯岳文願不願意承認他這個侄子還是未知，李克也沒興趣自己眼巴巴地往人家身上貼，再加上柯涼性子比較內斂，話也不多，于是兩人之間也就一直沒什麽交流。

可是柯家的事業蒸蒸日上是有目共睹的，作為副總經理的柯涼，當然是功不可沒。這人還是相當不容小觑的。

柯涼起身走過來，道，“那景深想要個什麽職位？想在哪個部門做？”

柯俊維看了景深一眼，涼涼地道，“這可由不得他，就先讓他跟着你做吧，等熟悉了公司的大小事務再具體選部門。”說完看向柯涼，又加了一句，“你看行不？”

柯涼臉色沒有什麽可以稱為表情的表情，說，“我當然是沒有什麽意見。”

柯俊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贊許道，“那就辛苦你了。”

“哪裏。”

柯俊維完全忽略了景深的意見，柯涼也不是那種會主動和人搭話的人，所以這場主角本應該是景深的對話，卻完全忽視了他的參與。

柯俊維安排完了之後就去了自己的辦公室工作，景深站在原地，笑了笑看着柯涼，道，“哥，以後就麻煩你了。”

柯涼擡眼瞅他，“聽叔叔的，你就先跟着我做，沒什麽意見吧？”

“沒有沒有。”景深急忙搖頭。

上一世柯景深來公司之後除了敗壞家業之外什麽也沒做，他也就一直跟在身後幫他收拾爛攤子了，對公司的業務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可是看目前的狀況，他顯然是先跟着柯涼做一段時間比較好，也正好順便打探一下他這個名義上的堂哥究竟是哪一號人物。

柯涼點頭，環視辦公室一圈，“讓後勤部在我隔壁給你弄個辦公桌怎麽樣？”

景深心想，這家夥還真是客氣，什麽事都過問他的意見，轉念一想，這也許不是客氣，而是疏離。

隔壁是幾個助理的辦公室，把他的辦公桌放在那兒，也算是合适。副經理的辦公室和助理辦公室之間是單向玻璃牆，在副經理辦公室裏可以清楚地看到助理辦公室裏所有人的動作。

景深點了點頭，“好。”

柯涼回身拿起座機打了個電話，看樣子是打給後勤部讓他們弄出一套辦公桌椅來，打完之後徑直坐在辦公椅上手指在鍵盤上翻飛打出一疊文件。

文件全部打完的時候，透過單向玻璃可以看到後勤部也已經把桌椅送過來了，柯涼把文件交到他手中，道，“這些文件你先熟悉熟悉，看完了來我這兒說一聲。”

景深接過來一看，文件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粗略地掃了一眼，大概是關于柯氏公司具體運營狀況的解述。

“走吧，我帶你去你辦公室。”說着擡腿就往外走。

景深雙手拿着厚厚一疊文件跟在柯涼後面進了助理辦公室，剛才沒怎麽注意，現在一進來才發現所有助理都是特別忙碌的模樣，不停地接電話撥電話手指在鍵盤上翻飛，那速度幾乎都看不清楚手指的具體位置。

上輩子他就只是跟在柯景深後面以柯景深為中心到處活動，所以幾乎不曾對這以外的事務分出心思，還真是沒有特意注意過助理辦公室這邊的情況。

柯景深的大名助理們當然都是知道的，看到他和柯涼一起過來，她們也差不多明白了目前的狀況，這是正牌小少爺回國接手家族事業來了。

把景深安置好，柯涼轉身就走了，臨走前對其中一個助理道，“Linda你來一下我辦公室。”

那個叫Linda的女孩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跟在柯涼後面出去了。

目送柯涼走出去，景深回頭擡手對幾個助理打了聲招呼，“嗨。”

手上沒電話的那兩個女孩都笑着回了聲嗨，正在接電話的那個女孩也沖他笑了笑，算是回答。

坐在辦公椅上之後，景深才察覺出不自然，就這樣讓他和幾個女孩共用一間辦公室，還真是不舒服。倒不是說那幾個女孩有什麽，而是他不習慣以這種形式與人相處。要是生意場上的逢場作戲還好，這種每天八個小時都與別人共處一室的工作方式，還真是富有挑戰性。

可是目前他剛剛答應了柯涼，況且看柯俊維那個樣子，肯定是不會讓他由着性子胡來的，不管怎樣，只能暫時忍着了。

這天上午，景深就一直在辦公室看文件了，飯點的時候，幾個助理喊他，“柯少爺，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他擡眼看了看牆上的挂表，這才驚覺已經是下午一點鐘了，他轉頭看了看隔壁的副經理室，笑着對那兩個女孩道，“你們先去吧，我去喊副經理。”

兩個助理一幅了然的表情，道，“那我們就先去啦。”

景深微笑着點頭，兩個助理走了之後他又看了一頁文件這才起身出去。

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聲淡淡地“進。”

他推門進去，正想開口叫哥，腦子一轉，柯涼這樣的人肯定是公私分明的，肯定不希望在工作場合聽到他這樣的稱呼，随即話到嘴邊立刻改口，“副經理，一起吃午飯嗎？”

聽到這樣的稱呼，柯涼擡眼看他，“你去吧，我不吃了。”說着打內線叫了助理，“給我送杯咖啡。”

景深重重出了口氣，“那好。”看樣子柯涼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工作方式，他今天剛過來，也不好開口說什麽。

他出了副經理辦公室轉過走廊的拐角的時候，助理正好端着托盤從茶水間出來，景深在想事情，轉過拐角的時候壓根兒沒有注意，而那個助理忙碌了一上午明顯有點精神不濟，兩個人都沒注意眼前人，哐的一聲直直撞在了一起，滾燙的咖啡嘩啦啦潑在了景深的鐵灰色西服上，助理擡眼看到撞到的人是新來的柯家小少爺，立刻變了臉色，嘴裏一疊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少爺您沒事吧？有燙到嗎？”

景深确實被燙到了，可是看眼前女孩一幅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他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一邊脫西服一邊道，“讓後勤部過來打掃一下洗一下地毯。”

女孩立刻點頭如搗蒜，“好好好，我明白了。”

景深脫掉西服擡眼看她， “你先回去吧，我去換件衣服就行。”

女孩站着沒動，一臉的不知所措。

看這女孩的樣子，八成是新來的，要不然也不會其他助理都先去吃午飯，只留她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守着。

景深微微勾了勾嘴角，“去吧，我沒事。”

女孩這才點了點頭，鞠了一躬，飛快地轉身去茶水間，準備再打一杯咖啡過來。

助理走了之後，景深微微嘆了口氣，這裏又沒有他的專屬辦公室，他去到底要去哪兒換衣服呀。

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他轉身回了辦公室，等到剛才的那個助理把咖啡送到副經理室回來之後，他喊了她一聲，“Phoebe，打電話給樓下的成衣店，讓他們送件西服過來。”說着順手寫下自己穿的號碼，“按這個尺寸，盡量要快一點。”

Phoebe立刻點頭，接過紙條就順手撥了號碼。

因為店面就在樓下，所以西服很快就送過來了，景深去洗手間換了衣服，然後去員工餐廳吃了午飯。

回到辦公室不大一會兒，柯涼就打了內線過來，道，“午飯吃的還習慣嗎？”

景深心下微微訝異，沒想到他這個堂哥的心思還挺細致，“還好。”

“恩，吃不慣的話以後出去吃也行。”

景深應了一聲，道，“好。”

電話那邊頓了頓，“...待會兒我要去個飯局，你跟我一起去吧。”

柯涼正要出去的時候被一個電話纏住了，景深在辦公室門口等他，處理完了之後，兩人一起往電梯間去。

柯涼似是不經意地道，“換衣服了？”

景深擡眼看他，說，“恩，咖啡潑在衣服上了，在樓下成衣店換了一套。”

柯涼沒有回身看他，伸手按了電梯按鈕，道，“有燙到嗎？”

景深搖頭，“沒有，已經讓後勤部的去洗地毯了。”

柯涼這才回頭看他，道，“以後自己小心一點，等你熟悉了工作之後就會有自己的辦公室了。”

他說話一向言簡意赅，景深理解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電梯過來，兩人都不再說話。

坐上了車之後景深才開口，“今天要去見誰？”

柯涼打着方向盤出了停車場，“以後可能會有合作的幾個公司，你剛回國可能還不太熟悉，先認一下人就行。”

景深道，“好。”

柯涼不是話多的人，景深不發問，他也不再開口，于是車廂裏一片沉沉的寂靜。

景深只好拿出手機來玩，朋友圈裏那幫狐朋狗友又再一通亂鬧，他無語地搖着頭往下翻了翻，不經意間就看到有人發了一張照片，拍的赫然就是他和段文郁手臂挽着手臂喝交杯酒的場景，照片上燈光昏暗氣氛迷離，如絲一般的旖旎沉醉感萦繞在周圍，兩人以一種暧昧的姿勢貼在一起，他嘴角水光潋滟，很明顯的能夠看得出來臉色微微有點發紅，段文郁的臉被兩人的手臂擋上了所以看不清楚。

就這麽乍然一看，兩人之間還真有那麽點難以言說的暧昧糾纏感。

這麽想着，景深免不了心下一驚，立刻滑動屏幕把那照片給翻過去，完了還側頭看了柯涼一眼。

柯涼正專心致志地盯着前方的路面，嘴角緊緊抿着，金屬質鏡框反射着涼涼的光。

景深悄悄松了口氣，關了屏幕，略微有點疲憊地閉上眼睛倚在椅背上。柯涼感覺出他的動作，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兒變了變卻也沒有開口說話。

到了酒店之後景深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站在烘幹機前細細地把手指吹幹了，這才擡腿轉身出去，可一打開門看到門外站着的那人他瞬間就懵了。

段文郁講着電話，低眼看到眼前站着的一臉茫然的人，眼神兒變了變，嘴角勾出一絲玩味的弧度，嗯了一聲挂斷電話，微笑着道，“柯少爺，又見面了。”

景深下意識抿了抿唇，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真巧啊，”說着指了指門外，“不介意的話，我先出去？”

段文郁立刻側身，“當然。”

景深笑了笑，道，“多謝。”随即從他身邊過去，段文郁并沒有側開多少距離，兩人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肢體摩擦，他快步走出去，恨不得自己多長出兩條腿，可是又不想讓身後的人看出他的異常，于是一邊走一邊深呼吸着讓自己平靜下來。

段文郁眼睛盯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站了片刻，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了，這才轉身進了洗手間。

在去包廂的路上，景深心撲通撲通地跳着，想着不會這麽倒黴吧，昨天才決定離段文郁遠一點結果今天一擡眼就又看到這人，京港市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了！

柯涼和景深推門進去的時候包廂裏已經聚了不少人了，柯涼微笑着和人一一握手，一一給景深做了介紹，那幫人看到今兒柯涼領過來的竟然是柯家那據說是非常不成器的小少爺，一個個都玩味地笑了笑，很明顯，景深被人小看了。

他抿着唇坐在柯涼身邊不再說話，現在讓人以為他不成器，動手調查的時候反倒方便一點，所以這點誤會他倒是不急于解開。

就一步一步讓時間來證明好了。

氣定神閑之間，聽到開門聲，擡眼一看，毫不意外，門口那人正是微笑着的段文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