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沒想到蔡神婆居然為了一罐銀子,就要想方設法把親孫子趕出家門,郭氏和田杏兒既感到憤怒又有些不可思議。她們從小被灌輸的思想就是善良正直,愛護家人,而她們也一直再往這方面努力。
盡管知道蔡神婆自私自利,為人刻薄,從來沒有為他們大房考慮過,大家還是被她的行為震驚了。如果是她們發現了這麽一罐銀子,絕對會回家和親人一起分享,讓自己的家人免于再艱難困苦的讨生活。
郭氏氣道:“我說她後來怎麽突然就多了一套金首飾,原來這錢都是用我兒子的名聲換來的。她過壽的時候戴着這套首飾在村子裏可風光了,配着新衣服足足戴了一整天都不願摘下來,把她那群老姐妹羨慕的不行。”
田杏兒也去參加了蔡神婆的壽宴,贊同道:“我們村和我一同去的人,還偷偷跟我說‘你們田家家底兒可真厚,你成親時嫁妝怎麽那麽少’,那懷疑的表情,好像我把婆家的東西都帶回娘家來了似的。”
說完還不解氣繼續道:“她有那麽多錢給自己買首飾衣服,卻還要把娘和爹掙的錢都要走,我們一家吃糠咽菜,過的是村子裏最差的生活,她倒好,比城裏人家的老婦人穿戴都好,弄得別人以為我們家在裝窮。”
自從那次壽宴過後,回到婆家,隔天就來了不少向田杏兒他們家借錢的人,她還納悶怎麽回事,幸虧丈夫提醒她一句“你奶奶這次在十裏八村都露臉了”,她才醒悟過來。
“沒錯。”郭氏接着田杏兒的話往下說,“自從那次壽宴之後,就來了不少明裏暗裏打聽我們家情況的人,我回到你們外公家裏,親戚們也在說‘你婆家這麽富裕,怎麽不多幫襯幫襯娘家’,幸好你們外公外婆都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你們舅舅也很明事理,不然我以後還怎麽有臉回去。”
田又田不得不感嘆蔡神婆才是那個作孽的人,為了她一個人的虛榮,讓自家人跟着苦不堪言,這種事還真沒幾個人能做的出來。
“現在娘和弟弟都離開了田家,我也不用再顧忌什麽,這件事要讓全村人都知道,讓別人看看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誰對誰錯大家心裏都清楚了。”田又田把這件事說出來,就是計劃在郭氏和田大郎和離的時候,再加一把火,讓事情被更多人知曉,和離的事情也會更順利。
“又田說得對,這件事一定要讓全村、甚至全縣人都知道,田家老太太為了一罐銀子把親孫子趕出家門,讓大家都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田杏兒此時也不願管蔡神婆叫奶奶了,她恨不得把這件事捅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可惜沒有證據,不然要她好看。”
田杏兒是個厲害女人,她沒有為報複昏了頭,反而清醒的說田又田沒有證據,否則決不輕饒蔡神婆。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是她的舉動也足以讓大家明白了,先是戴出一套金首飾,後來又在田家老宅掘地三尺,明眼人都能看出裏頭的問題。”田又田分析道。
想到原身為了不惹出麻煩,就把裝銀子的罐子重新埋回土裏,這雖然不能作為直接證據,也足以讓旁觀者更充分的相信蔡神婆拿銀子的事。
“不錯,田家還有許多親戚呢,如果他們得知……老太太是在老宅挖出的銀子,誰都想去分一杯羹。”郭氏不願再稱蔡神婆為“娘”,幹脆就随着外人叫她老太太。
郭氏在田家待了二十年,對田家的是是非非最清楚不過,當初從老宅出來的可不止田老爺子這一支,還有許多田家其他支脈的人分布在虻山村或是附近的村子,這些人家都不是很富裕,若是得知蔡神婆得了銀子私吞,他們必定會上門讨要。
郭氏現在一改從前的懦弱本分,過去都是向着田家人,現在蔡神婆如此對待她兒子,她當然不會咽下這口氣,既然已經與田家決裂,那就決裂的更徹底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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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商量着以牙還牙,田家不是能夠散發關于他們不利的謠言嗎?他們也可以,在村子裏散布出蔡神婆為銀子趕走孫子的事情,田家本家的人一定會上門取讨要銀子,讓蔡神婆他們手忙腳亂,與田家無關的外人則會對蔡神婆更加厭惡。
郭氏雖然只是一個女人,可她娘家還有兄弟姐妹,一群親戚足以散布這些消息,何況田杏兒也不是個軟柿子,她也有自己的辦法讓蔡神婆身敗名裂。
當郭氏娘家的父母兄妹聽說田又田是被親奶奶為了銀子逼出去的時候,氣的拍桌子跳腳,郭氏的哥哥一定要去找田家人理論,他外甥就這麽被田家人欺負,真當他們郭家沒人是嗎。
先前說是算出命數不好也就算了,這種事別人也沒辦法,畢竟蔡神婆是十裏八村有名的會跳大神的,一般人還是會敬畏這些東西。可現在得知根本不是這麽回事,郭氏的娘家人都很生氣。
郭氏的父親也拍板定論,讓郭氏大哥多帶幾個堂兄弟,上門去找田家人理論,他好好的閨女嫁到田家去,幾十年都過得凄凄慘慘,每次回家娘家人都看不得她過的日子。如果不是郭氏拼命攔着,他們早打上門去了。
現在既然郭氏決定和田大郎和離,幾個孩子也要帶走,那他們就好好算算這麽多年的賬,看他田大郎以後沒了老婆孩子還能怎麽過。
郭氏本想着和平解決,卻不料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爹和哥哥背着鋤頭斧子上田家去了。
她扭回頭想讓她娘勸勸他們,這樣沖動是不是不太好,她娘卻一臉怒其不争的看着她:“你說說你,出了這麽大的事還不去找他田家,他田大郎把你跟我外孫往門外趕的時候怎麽不為你着想,你別再爛好心了,當初要不是你一個勁攔着,你爹和你哥早打到他家去了,還能容忍他們這麽欺負你?你告訴娘,你不會還想着跟他過吧?”
郭氏無奈的說:“怎麽會呢,我還不是怕咱家人吃虧,那田家老太太不是個省油的燈,最會裝腔作勢了,整天神神叨叨。”
郭氏的娘不屑道:“她那點把戲也就在你們小輩面前糊弄糊弄,你當她年輕的時候是個什麽好人?那時候因為長得妖冶了點,把幾個村子的年輕小夥子都迷得七葷八素,可她一個也沒看上,後來還是因為田家家境殷實,不知怎地把田老爺子勾到手,這才開始在村裏作威作福。”
郭氏沒想到還有這種事,她們這一輩的人确實對蔡神婆又敬又畏,原本大家對蔡神婆都是将信将疑,但是嫁到當時在村子裏名望頗高的田家後,她的威信也漸漸樹立起來了,可對于老一輩的人來說,她的人品确實不怎麽樣。
“如果不是你奶奶當年定下婚事,我是絕對不願意你嫁到田家去的,他們家祖上确實是好人,可到了蔡神婆這裏,什麽家風都被她糟蹋光了。”郭氏的娘繼續感嘆。
聽了母親的話,郭氏只覺得這大概就是自己的命吧,不過還好,她已經過上另一種生活了。
郭家人打到田家門上的事很快傳開了,正直閑冬時節,大家窩在家裏沒事幹,有了這麽大一個新聞足夠虻山村的人回味到來年春天了。
正如郭氏他們所料,田家旁支的人聽說蔡神婆在老宅得了一罐銀子,卻拿來給自己穿金戴銀,一個個都找上門來。他們都是田家的一份子,過的也不寬裕,平時手頭就緊巴巴的。本來蔡神婆一家有錢,且蔡神婆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他們也不會來打秋風。
可這次的錢不是田老爺子他們一家的,這麽多人都姓田,他們紛紛表示不服,向蔡神婆提出要求均分銀子。
蔡神婆沒轍的時候就撒潑打滾,也不顧自己的形象,弄得灰頭土臉,一邊在地上抓一邊嚎:“這群挨千刀的,我老婆子哪裏來的錢給你們啊,那些錢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攢的,我攢了一輩子啊,卻被人說成是祖傳的,老祖宗啊,你睜眼看看吧,我老婆子就這麽被人欺負啊!”
其他人卻不管這麽多,本來別人對她把親孫子趕出去的事就頗有微詞,被郭家嚷嚷出來事發後,蔡神婆不但死不悔改,還倚老賣老。如果不是真事郭家怎麽會等到現在才說出事情的真相,肯定是田又田不願見到郭氏在田家受苦,才不得不把所有的苦咽進肚子裏。
蔡神婆在衆人的壓力下病倒了,這次是真的病了,被這麽多人追着讨債她還是第一次遇到,田老爺子也恨咄咄地責備她不知好歹,鬧出這麽大的事情。
此時田二嬸也知道了蔡神婆私吞銀子的事,站在田家院子裏指桑罵槐:“我說我們田家怎麽當兒子孫子的吃穿跟街頭乞丐似的,這當奶奶的倒是穿戴的金銀富貴,感情田家祖宗傳給子孫的銀子都被人私吞了啊,該得到的沒有得到,反倒讓一個從外面嫁進來的人得了便宜,我也是嫁進田家的女人,怎麽就沒遇上這樣的好事呢?”
田二郎裝模作樣的呵斥她:“你少說兩句,還嫌不夠亂呢,那可是咱們的娘,可別老說壞話,小心被篡改了命格把你趕出家門,看你後半輩子怎麽過,也不是誰都有我們大侄子那樣的好運氣的!”
田二嬸順口接話:“哎呀,我怎麽忘了這回事呢,以後可不敢亂說話了,我們大侄子身上可是流着田家的血脈,某些人還不手下留情呢,我一個外人估計會更礙着別人的眼吧!”
說完一扭一扭的回房去了。
蔡神婆聽了兒子和兒媳的對話氣的半死,連老伴都不理她了,現在可以說是牆倒衆人推,她一個人凄凄慘慘的躺在床上,田老爺子去祠堂裏面壁思過去了,只有田大郎給她端來熱騰騰的飯菜。
可蔡神婆看到這個不争氣的大兒子就心頭冒火,她最讨厭的就是這種榆木疙瘩不會看人臉色的人,她認為自己落到現在這個下場都是田大郎的錯,挖出銀子害她犯錯的是田又田,敗壞她名聲的人是郭氏娘家人,她生了這麽個兒子,卻沒有給她帶來半點好處,只會向她讨債。
蔡神婆氣的把飯菜推到地上,這個窩囊的家夥,活了幾十年還是這麽讓人看不順眼,蔡神婆閉上眼睛,不想看他。
田大郎默默地撿起破碎的碗碟,把地上的污穢打掃幹淨,又做了一份飯菜端進來,這次只是放在一邊,自己出去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親娘這麽讨厭他,郭氏今天來找他簽和離書,他答應了,但是必須留下自己的孩子。可是看到孩子們畏懼的眼神,突然就很心酸,郭氏不同意,拿着和離書帶着孩子走了。
他沒想到自己母親居然是為了銀子才想方設法趕走兒子的,但是現在知道了又能怎樣,過去的永遠回不來了,何況蔡神婆畢竟是他親娘,他只能永遠孝敬她。
而他視為親人的弟弟和弟媳過去對母親萬般讨好巴結,現在卻連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還罵罵咧咧要帶着孩子回城裏去住,他們田家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如今一夕之間就散了。
他有些迷惘,自己過去做的難道真的錯了嗎?怎麽可能,蔡神婆再不好也是田又田的奶奶,田又田得了銀子當然要交給她,何況田又田竟然和男人混在一起,真是敗壞家風。郭氏也是如此,身為兒媳出去亂講婆婆的壞話,難道是應該的麽?
沒錯,他們都是錯的,他們道德品質都有問題,他們都是一群不孝的人,違背綱常。
田大郎這樣告訴自己,他沒有做錯,他雖然對妻子兒女要求的高了一些,但是這都是他們該做的,是田又田他們不願承受自己應該承受的一切,造成現在這種情況的,都是田又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