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許澄發呆得有點久了,直到感覺耳垂被輕彈一下,才回過神來。

他聽到陸望臣用很低的聲音說:“我會努……個稱職的備胎。”

備胎。這話不像陸望臣能說出來的。許澄又開始發呆。

陸望臣家裏的暖氣溫度上來了,許澄的身體也跟着熱起來,盡管剛才進客廳前已經脫了外套,現在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套頭衛衣,但他背上的汗還是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

許澄把水杯放到旁邊茶幾上。

剛才陸望臣動作有些大了,水溢出幾滴在許澄褲子上。

牛仔褲膝蓋的地方被洇濕出硬幣大小的痕跡,許澄悄無聲息地将手心覆蓋其上,輕輕摩挲着。

“你不要說胡話。”許澄用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口吻說,“還是說點兒正事吧。”

陸望臣又重新半跪在他面前,看着他說:“咱倆複合是最大的正事。”

“嗯,還有呢?”許澄說。

“還有就……了我投資失敗,小尤還跟你說什麽了?”陸望臣問。

“我以前不知道你工作這麽辛苦,現在知道了。”許澄很誠實地回答。

陸望臣把手覆上他放在膝蓋的手,問:“還有嗎?”

“還有什麽我需要知道,你卻從來沒說的,你現在可以一起告訴我。”許澄很輕松地笑了笑。

陸望臣眉頭短暫地蹙在一起,嘴唇僵硬地抿了一下,但也僅是一瞬,神色就重新舒展開。

許澄聽見他說:“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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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是沒有了。

“你為什麽離開你爸公司?”許澄問了一個很想問的問題。

“老待在一個地方,多沒勁兒,想給自己一些挑戰。”陸望臣搓了搓許澄的手背,說,“放心,這次的事,主要責任在對方,涉嫌欺詐不誠信,可以去法院申請合同無效,快的話年底就能把錢拿回來。”

許澄手心微微發熱,隐隐感覺到牛仔褲幹得差不多了。

“你身體怎麽樣了?”許澄問。

盡管他早在小尤那已了解得一清二楚。

“短時間內不能喝酒,還有就是營養得跟上。”陸望臣的手從許澄的手背往上走,圈住他纖瘦的手腕,指腹摩挲着上面突出來的那小塊骨頭。

許澄還沒回話,就聽到陸望臣問他:“……跟他進展到哪一步了?”

陸望臣的呼吸聲有點重了,似帶着綿長的壓抑和克制。

“你、跟他睡了沒?”

像是染上一層亟待發洩的情緒,陸望臣的手指不自覺收緊着,在許澄白皙的手腕處按壓出泛紅的痕跡。

許澄心裏空了一塊。

似乎一碰到關于他的事情,陸望臣就容易失控,常常由內而外地變成另一個人,變成一個令他覺得陌生的人。

許澄緩緩将手從陸望臣手心抽出。

陸望臣手上動作明顯僵硬了,就這麽由着手心的溫暖流失。

許澄別過臉說:“我跟他談戀愛,上床也是很自然的事吧。”

他不願意看見陸望臣這副模樣,也不想讓陸望臣看見他的額頭已經開始冒汗。

心髒一抽一抽的,好像随時都能停止運作,小腹有些疼起來,不知道是胃又難受還是心理作用。陸望臣坐回許澄身邊,胳膊失了力氣,想扇自己一巴掌也做不到了。

許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時別考慮複合的事了,現在這樣挺好的。”

後來許澄又跟他說了些自己最近在做的事。

知道許澄在準備考駕照。

知道許勇飯館生意很好。

知道海浪注冊成公司了,接了很多大單子,還知道原來最近出現在A市電梯顯示屏裏的消防廣告就是海浪做的,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很獨特,當時就引起他的注意,沒想到會出自海浪。

他突然有些意識到,許澄好像長大了,好像不再需要他的保護。

許澄問他今後有什麽打算,他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笑了笑說:“還能有什麽打算,回去子承父業呗。”

許澄起身要走的時候,他跟着站起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電話讓他來接。”

許澄已背過身去,陸望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有只手在撕扯自己的心髒。

許澄在玄關穿外套,把偏瘦的身體藏進寬大的薄絨夾克裏,低頭拉拉鏈時會習慣性地抿嘴唇,臉蛋好像有些發紅。

陸望臣才意識到自己把暖氣放太足了。剛才怎麽會沒注意到。

是不是以前他每次情緒激動的時候,都像現在這樣忽視了許澄的感受。

“小……陸望臣靠近許澄一步。

“嗯?”許澄下意識後退一步。

手腕好像還有點麻麻的。

“我愛你。”陸望臣像要抓住什麽,很着急似的脫口而出。

“我知道。”許澄現在不會懷疑這個了。

再讨論這個好像也沒什麽意義,單憑愛意沒法支撐生活。

“你的東西都還在,你随時可以回來。”陸望臣喉嚨一哽,“如果你還願……

“海浪剛起步,最近會很……許澄把外套拉鏈拉到頂端。

陸望臣恨不得把門封起來,再也不讓許澄離開。可是他不能讓許澄恨他。

“今晚留下來陪我好不好?”陸望臣帶着些懇求問,很快又說,“主卧給你,我睡客房。”

許澄抿了抿嘴唇,什麽話也沒說,轉身開門出去。

陸望臣失去理智,他追出門去,在電梯口從後箍住許澄,顫着聲音說:“小澄,你不能留我一個人在這個房子裏,這裏全是回憶,你不能這麽殘忍。”

“那……我東西丢了吧。”許澄盯着不斷變化的電梯樓層數字,只希望數字再跳動得再快一些,他快要招架不住。

他快要臣服,快要失去自己,現在回到陸望臣身邊,對兩個人來說都是災難。

如果不是剛才陸望臣捏紅了他的手腕,他差點以為陸望臣改變了。

“你的東西我不……永遠不會丢。”陸望臣拼命搖頭,聲音抖得厲害,“如…………為我,你不……他在一起,……對?”

大多音節被情緒打散,但許澄還是聽明白他的話了。

“你能不能別這麽緊張……許澄深吸一口氣說,“從小到大,你總是覺得我身邊的人都對我有企圖。”

“所以你在報複我對不……陸望臣心裏苦澀蔓延。

許澄吸了吸鼻子,說,“八年了,我真的好累。”

小陸哥哥,我真的太累了。

我好久沒寫日記,也已經變得不像自己。

“小澄,我真的錯了,你再看看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電梯到了,陸望臣抱緊他的腰不讓他走,“你不讓我緊張你,以後我不會再那麽緊張你,小澄我現在知道了,你已經長大,不再是十三歲的小孩。”

腰上的束縛一松,只覺脖子有一絲冰涼。他愕然回身,看見陸望臣眼裏布滿血絲,喘息間又掉下幾滴淚來。

眼淚順着淩厲的面龐滑落,這樣的陸望臣是許澄十年來從未見過的。

這是陸望臣第一次在他面前流眼淚。

身後的電梯門又重新關上了。

“……許澄心亂如麻。

陸望臣任由眼淚不争氣地流着,咬牙說:“小澄,你盡管談戀愛沒有關系,我會重新追你,直到你願意再看我一眼。”

許澄腦袋很沉,他沒回話,轉身重新按開電梯門。

走進電梯,在電梯門關上前,他看着電梯外陸望臣的眼睛,緩緩吐出一句:“好,你可以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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