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陰晴圓缺

月亮很美,它憑自己的喜好陰晴圓缺,誰都不能獨自占有它,縱使它會短暫的停留在水中,捧起時,也不過就是一縷幻覺。

鮮花很美,它随心所欲的綻放與凋零,誰也不能阻止它枯萎,即使将它摘下放在神水玉瓶裏供養,也只能空留一抹餘香。

有很多事情,縱是不甘,縱是不願,但也無能為力。

徐風來道:“我敢,但我不會跟你決戰,因為,你我之間無怨無德。”

殺手大步的跨上河岸,魚叉直挺挺的立在河床上。

徐風來說的沒錯,他們無怨無德,沒有理由決鬥,徐風來只是要帶走一個願意跟他走的女人,雖然這個女人恰好是殺手深愛的女人。

深愛,卻緣淺。

殺手大步的向木屋走去,腳步簡直比大山還沉重。不需要道別,也無需再見。

當初,殺手執意将任晶瑩帶進了他的生活;如今,他卻連一句挽留的話也緘口不言。

當一個女人真的想要離開一個男人的時候,任何話語都是多餘。

任晶瑩凝視着殺手慌亂的背影,不自覺的向前邁了一步,忽又停住,看向徐風來,眼神裏有濃濃的霧,就像是月落時常會泛起的那種不知名的憂傷。

徐風來道:“我在這等你。”

女人放不下的事情,要大方的讓女人親自去處理才行。

任晶瑩輕輕的點了點頭,快步的追向殺手。

殺手聽到了腳步聲,便站住了,那支魚叉一定是插在了他的心髒,否則,怎麽疼得難忍。

以前,殺手以為自己只會殺人,他甚至覺得自己生下來就是為了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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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殺手遇到了任晶瑩,他發現他不僅會殺人,還會愛人。

殺手站住了,任晶瑩也站住了,就站在他的身後。

殺手的眉頭緊皺着,瞳孔霎時收縮,她為何跟來?她怎麽不趁着他還沒後悔放她走時,趕緊離開?

殺手緩緩的擡起腳,又向前走了兩步。任晶瑩也向前走了兩步,仍舊是站在他的身後。

半晌,兩個人都沉默着。

殺手受不了這種壓抑的窒息,他冷道:“你怎麽還不走?”

任晶瑩道:“我還有一句話想跟你說。”

殺手冷道:“你趕緊滾,我不想聽。”

任晶瑩道:“那我等着,等到你想聽了,等到我說出來了,我就滾。”

殺手的心在顫抖,他很想轉過身,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說:你最好等我一輩子。

殺手沒轉身,他擡起腳緩緩的向前移了移,冷道:“你如果再不滾,我就立即強-奸你。”

他早就應該把她強-奸了,早就應該先把她的身體占有了,早就應該讓她給他生孩子。

那晚,他喝醉了,推開了她木屋的門,走到了她的床邊,她睡的很香,他坐在床邊伸手掀開了蓋在她身上的棉被。

那晚的月光很亮,風也很大。

任晶瑩醒了,緩緩的坐起身,握着他冰冷的手,睡意朦胧的輕喚:“殺手。”

她柔軟的小手把殺手溫暖醒了,殺手略有羞惱的道:“你怎麽睡的跟死豬一樣,萬一是別人進來怎麽辦?”

她輕輕的笑了,道:“我一想到你就在隔壁房間,就特別的有安全感,睡的也特別的香。”

當一個女人對你很放心,并因為有你在,她特別有安全感時,你難道忍心像禽獸一樣讓她失望?

殺手雖然冷血,雖然殘暴,但他不是禽獸。

現在,當殺手意識到他将徹底的失去任晶瑩時,竟那麽後悔沒有擁有過她。

他開始嫉妒徐風來,瘋狂的嫉妒。

殺手的身子向前移動着,他緊抿着嘴,在心裏祈禱着任晶瑩能對他仁慈一點,趕緊走,走的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任晶瑩默默的跟着,殺手走一步,她就走一步。

在木屋門前,殺手又一次站住了,背對着她,冷冷的問:“你想說什麽?”

與她在一起的溫馨他體會過,當痛苦降臨時,他毫無理由不承受。

任晶瑩沒有繞到他的對面去看他的眼睛,她看着他的背,輕輕的說:“殺手,忘了我。”

她沒有說‘謝謝你’或‘對不起’,殺手也不需要聽。

殺手的嗓子很緊,他努力用平常說話時的語氣應道:“我會的。”

殺手知道,他永遠不可能忘了她,除非他死了。

殺手又道:“任晶瑩,你應該很容易就能忘了我。”

任晶瑩道:“是的,不會太難。”

任晶瑩知道,她永遠不可能忘了他,只要她活着。

有些男人和女人,他們之間雖然無法産生愛情,但他們之間的感情卻比愛情偉大。

生命裏會有一類過客,真的無法與他在一起,但是也終生無法忘卻他。

殺手突然就笑了,仰天大笑,他從沒有笑過,就像是他從沒有流淚過。

男人對一個女人,為她流血,為她丢命,都不及為她流淚,更彰顯對她的真。

任晶瑩沒有笑,靜靜的站着,她在聽,聽他的笑,那一聲一聲的凄涼和絕望。

任晶瑩就是一葉浮萍,遇到了殺手這葉浮萍,兩葉無根的浮萍依偎在一起漂着,随波逐流,麻木、茫然、彷徨。

誰都不能說和誰相遇是錯的,沒有錯,命運怎麽安排都是對的。

任晶瑩一直是一個随遇而安的人,她接受着命運給的任何安排。遇到了殺手,然後遇到徐風來,她接受每一次柳暗花明,并牢牢的把握着它。

殺手不再笑了,淚也不再流了,他冷冷的道:“你怎麽還不滾?”

任晶瑩輕道:“我現在就滾。”

任晶瑩轉過身,與殺手背對背,她走了,走的不急不慢,走的不慌不亂,她沒哭也沒有笑,沒有負罪感也沒有得意,只覺坦然。她努力的生活過,認真的對待過,無怨無悔。

殺手沒轉身,一直沒轉身,他豎着耳朵,聽她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聽到了馬蹄聲,聽着馬蹄聲越來越遠,原來,她終于走了。

他知道,她來過。

盡管短暫,卻是像流星一樣,足以劃亮整個夜空。

悲歡離合,是人生恒古不變的劫數。

徐風來和任晶瑩,兩人一馬,黑珍珠馳騁在藍天白雲下,縱情的享受着大山的寧靜。

突然,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背後傳來,徐風來勒馬而立,只見殺手騎着紅珍珠從他們的旁邊呼嘯而過,那一團紅色像是火焰一樣,燃燒着高山曠野。

任晶瑩看向木屋的方向,有一股濃烈的黑煙已升入半空。

殺手把已失去意義的木屋燒了,以前有任晶瑩,它還算是一個家,如今,它比地獄還讓人痛苦,殺手放了一把火,拿着他的刀,騎着他的馬,浪跡天涯流離江湖。

後來,每當殺手喝醉時,他總會對別人說:“如果你看到她,你也會忍不住愛她,因為她笑得像花,眼睛裏藏着一輪明月,像野草一樣有生機,像清水一樣溫柔,對了,她的名字的叫任晶瑩,是我的女人,不過你們是找不到她了,因為她藏了起來,你們知道她藏在什麽地方了嗎?”

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髒,道:“這裏。”

失去,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存在。

離開,也是回歸。

黑珍珠奔出了起伏的大山,一條寬闊的官道,兩旁古樹林立。

徐風來問:“任晶瑩,你就不擔心有一天我把你抛棄了,就像是現在帶走你一樣?”

任晶瑩環抱着他的腰,将臉貼在他的背,道:“我當然擔心,擔心你把我抛得不夠遠。”

徐風來一只手牽着馬缰繩,空出的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緊緊的握着。

愛情中難免多慮,內心惶惶不安。

能怎麽辦呢?難道把心拿出來,交給別人來安?

任晶瑩很少有機會考慮将來,她活在當下,順其自然的度過每一天,不喜不悲的。

當她與徐風來在一起後,她的喜與悲就不再是一半一半,是喜多于悲,還是悲将多于喜?

月色橫空,樹蔭滿院。

夜半三更時,徐風來與任晶瑩回到了平王府。

他們本可以在沿途找一家上好的客棧休息一晚,天亮了再回平王府。但是,徐風來迫不及待的要帶任晶瑩回家。趁着夜色,徐風來騎馬直到院中的石榴樹下。

像往常一樣,當徐風來帶着女人回府時,侍從皆不能上前打擾,紛紛回避。

徐風來将任晶瑩抱下馬,徑直走進了卧房,把她放在寬大的床榻上。

徐風來問:“想吃些什麽?”

任晶瑩道:“我不餓。”

徐風來道:“你早些休息。”

任晶瑩道:“我不累。”

徐風來在床邊站着,随時都準備離開,他看到她眼眸裏的溫柔,內心難免微微的激蕩着。

任晶瑩問:“你餓了?”

徐風來搖頭。

任晶瑩問:“你累了?”

徐風來搖頭。

任晶瑩問:“那你為什麽不過來親我呢?”

說着,任晶瑩已緩緩的閉上雙眼,下巴輕輕的揚着,雙唇微微的啓開,這是一種很甜蜜的邀請,徐風來自然是懂得。

徐風來俯下身,親吻了一下她的唇,喜悅在瞬間已是迅速的蔓延。

任晶瑩的面頰一片緋紅,心跳得很快。

徐風來坐在床榻旁,凝視着她,溫存的道:“我呢,是平……”

他的話還沒說完,任晶瑩伸手撫摸着他的唇,溫柔的說:“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現在的确不是說話的時候,夜深人靜,大床上一男一女,即不餓也不累,彼此互有好感,如此良辰美景,豈能空度?

任晶瑩已是将慌亂的紅唇貼了過來,笨拙的吻着他。

她沒有經驗,但她卻很強烈的要把自己完整的交給他,立即交給他,全部交給他。

他想要她,她想給他,他們沒有必要等,也不需要說任何沒有意義的話。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人如果想活得快樂,就應該具備一種能力:對自己喜歡的,要直接一些。

愛情,是最不應該矜持的。

她很羞澀,渾身顫抖着,也很主動的配合着,柳腰款款的擺動,花蕊兒輕輕的綻開。

軟玉溫香抱懷,他已是沖動的難以克制,卻是輕緩的探入,不敢有半點粗魯,她的肌膚光滑而柔嫩,像蠶絲,像羽毛。

夜靜了,秋葉悠然的飄落,大地一片沉靜。

燭光暗了,一支蠟已燃盡。

雨散雲收,兩人溫情脈脈的相視,不由得渾身通泰。

徐風來見床單上點點腥紅,似朵朵鮮豔的桃花般,再瞧她臉上緋紅未褪,嬌喘微微,心中更為舒服,伸手将她攬在懷裏。

任晶瑩躺在徐風來的懷裏,輕問:“徐風來,你是想跟我說什麽嗎?”

徐風來道:“是的,我想告訴你,我是平王,我會娶你做我的平王妃。”

任晶瑩喃喃的道:“我不要做平王妃。”

徐風來一怔。

任晶瑩又道:“我要做徐風來的女人,做徐風來的妻。”

徐風來松了一口氣,揉了揉她的頭發,便欲許諾于她,道:“我以後……”

任晶瑩翻個身,吻了下他的唇,嫣然一笑,輕輕的道:“你不必說地久天長至死不渝,也不必說風雨同舟不離不棄,更不必說你此生不再有別的女人,我只盼望着,很久後的一天,我們雪鬓霜鬟了,到那時,在溫暖的陽光下,你牽着我的手,對我說:任晶瑩,我做到了。”

徐風來緊緊的握着她的手,胸腔中升起陣陣感動。

沒有永恒的誓言,只有不變的真情。

有些人仗着年輕,便許下諾言,殊不知,許諾只是一種沒有信心的表現。

夢,很香。

時間,舒緩而甜蜜。

天亮時,他們就在彼此的身邊,能觸到對方的溫度,睜開眼睛,便能看到對方的臉。

已是晌午,任晶瑩睡醒了,徐風來早已注視了她許久,一直在默默的陪着她。

她很美,美得溫柔而賞心。

任晶瑩坐起身,四下張望着,徐風來也随着她的目光四處看。

房間很寬敞,布置很精潔,物件很別致,但是,卻缺少了一樣東西。

任晶瑩看向徐風來,笑了,輕道:“我找到了。”

徐風來問:“什麽?”

任晶瑩微笑着道:“一種幸福的感覺。”

任晶瑩輕輕的說:“以前,當太陽慢慢的升起,爬過山坡,在山頂上播灑出大片大片的溫暖,從打開的木窗射進來,裝滿了整個房間,我輕輕的睜開雙眼,每一天,都在一種幸福的感覺裏開始一整天。現在,這裏雖然沒有窗,但是有你。”

窗,能隔出兩種不同的世界,之于任晶瑩,一種是她親身經歷的生活,另一種是她畢生追求的。而之于徐風來,一種是禁锢着的,另一種是輕松自由的。

與任晶瑩在一起時,徐風來的身心有着難以名狀的輕松,靈魂解锢變得自由。

徐風來将她擁在懷裏,他也找到了,一種幸福的感覺。

幸福,是一種感覺。

感覺,是由心而生。

一件事,能讓人快樂,也能讓人悲傷,這取決于如何對待生活。

生活,就在于身邊是誰。

而遇到一個人時,在一瞬間,就能知道想不想今後都有她在身邊,那種義無反顧的堅定,不管以後,不管愛情灼熱的會不會将彼此一同燃燼,不管生老病死,只要在一起。

此時,他們都餓了。

徐風來推開了卧房的門,映入眼簾的是梅雪苔,着實讓他吃驚。

梅雪苔并不介意已等了他二個時辰,她笑了笑,緩緩的走來。

徐風來站在門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由鼻息呼出。

在走到離徐風來近在咫尺的地方,梅雪苔停住了,靜靜的瞧着他,等着他讓開,見徐風來沒有讓開的意思,梅雪苔沉下了臉,問:“怎麽,你是想讓我立即殺了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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