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悲喜冤家

祥鳳宮外

徐風來靜靜的站着,站在一棵桂花樹旁。

桂花樹的葉子綠油油的,翠綠的嫩葉在陽光下泛着微光。

侍女傳梅雪苔的話,請他回平王府,他點了點頭,但并沒有走,負手而立。

半個時辰後,任晶瑩出來了。

任晶瑩朝着徐風來緩緩走來,她逆着陽光,清風不經意的吹起了她的長發,飄在她含笑的嘴角。在看到徐風來時,她微微一笑,笑得很燦爛。燦爛過明媚的陽光。

沒有梅雪苔的允許,徐風來不能踏進門檻,他站在門外,等着她走過來。

任晶瑩的走路的樣子有點奇怪,她的左腳向前邁了一步,穩穩的踩在地上,她再擡起右腳,向前邁一步,輕輕的踩了一下地,左腳便立即朝前邁着。

徐風來的目光緩緩的向下移,看她的腳,她的右腳踩過的地面上,有一抹腥紅。

任晶瑩走近了些,嫣然笑着,攤開右手,輕道:“徐風來,瞧,母後送我的見面禮。”

是一支銀簪,做工精致的一支花型銀簪。

梅雪苔送給任晶瑩一支銀簪當見面禮,由炎火焱捧上,任晶瑩剛雙手去接時,銀簪從炎火焱的手裏不小心掉了下來,筆直的刺穿了任晶瑩的右腳。

徐風來努力的牽動了一下嘴角,看着她臉上輕松自然的笑,他的心卻越來越沉重。

任晶瑩剛跨過門檻,徐風來一把将任晶瑩抱在懷裏,抱的很緊。

任晶瑩在他的懷裏笑得更甜更美,她輕道:“徐風來,我想吃石榴。”

徐風來的胸膛湧起一陣刺痛,他攬腰抱起她,朝着皇宮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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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晶瑩輕道:“徐風來,放我下去好嗎?”

徐風來站在原地看着懷裏的她,靜靜的看着她,她在微笑,像是一朵美麗的鮮花。

任晶瑩又輕道:“我的腳還在,我的腿沒有斷,我自己能走。”

腳很疼,即使不走路也會隐隐作疼。

任晶瑩不怕疼,一點都不怕,她也要讓徐風來知道。

徐風來将她緩緩的放下,牽起了她的小手。

他們牽着手,從一株又一株的桂花樹旁,走出了皇宮。

徐風來沒有問她這三日發生了什麽,他的手緊緊的握着她的手,眼睛已朦胧。

這注定是一段很漫長而難熬的路,在通往幸福終點的路上,難免荊棘遍地。

皇宮外,黑珍珠在等着他們。

黑珍珠的脖子上用一根金色絲帶系着一只石榴,很大的石榴,鮮紅的果皮已裂開,露出如寶石般的子粒。

徐風來把石榴取下,掰開果皮,遞給任晶瑩。

他找到了,那棵古老的石榴樹上,有成百上千只石榴,他找到了最大的一只。

任晶瑩笑得很快樂,輕剝出一粒籽,湊近徐風來的嘴邊,徐風來雙唇銜住,含在嘴裏。

太陽溫柔的眯起了眼睛,白雲害羞的小跑開了。

徐風來不由得笑了,他将任晶瑩抱放在馬鞍上,道:“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是什麽地方?

不管是什麽地方,任晶瑩都願意跟他去。

黑珍珠也很快樂,它撒蹄奔跑着,馬蹄聲如音符般跳動,在奏着喜悅的節拍。

他們來到了一片空曠的原野,在茂盛的雜草裏,有一塊墓碑,墓碑旁的一棵桂花樹生機勃勃挺立着,像是某種見證。

徐風來介紹道:“他們,是爹和娘。”

爹和娘?他的母後不是當今的皇後娘娘嗎?任晶瑩雖是驚訝,但她并沒有問。

不該問的任晶瑩從來不問,不該說的任晶瑩也從來不說。

任晶瑩的小手輕輕的拉着徐風來的大手,跪在墓前,輕道:“爹娘,徐風來和任晶瑩,會一輩子在一起,任晶瑩會給徐風來生很多孩子,任晶瑩誓與徐風來同在。”

徐風來也跪下了,心中升起一陣感動,滾熱的眼淚竟猛得奪眶而出。

他活了十九年,幾乎很少笑,從沒流過淚。

他遇到了這樣一個女人,便不自覺的會笑了,淚也會流了。

十九年裏,他一直以為心髒是用來跳動的,而遇到她後,才知道心髒也會疼。

徐風來只是緊緊的握着她的手,沒有說話。

任何語言都無法說出他的心情,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他無法描述。只是心中很堅定的要與她在一起,義無反顧的跟她在一起生活。

在一起,何其難。

還有多少辛酸等着他們?還有多少未知的苦難在張牙舞爪?

他們準備好了嗎?

甘之如饴?

他們騎着馬回到平王府,牽着手走進了他們的家。

卧房的院中,茂盛的石榴樹枝下。

徐風來搬來一把木椅,讓任晶瑩坐着,他蹲下身,要給任晶瑩脫鞋包紮傷口。

忽聽一聲哼道:“徐風來,你搶走了我的東西,怎麽就不能自覺點還給我?”

石榴樹上,坐着一個俊俏少年,手裏拿着一只石榴,正吃的津津有味。

這個少年,正是花一朵。

徐風來站起身,仰起頭看着他,皺了皺眉,道:“又是你?”

花一朵從樹下跳了下來,眨了眨眼睛,哼道:“怎麽就不能是我?”

任晶瑩見是花一朵,便就想到了他們的深仇大恨,若能在今日解開了,便也好。

徐風來正色的道:“這裏是平王府。”

花一朵翻了徐風來一個白眼,哼道:“那又怎樣了?”

徐風來負手而立,道:“你下次能從正門進嗎?”

高牆豎立,數尺之高,卻不過就是花一朵輕輕一躍這麽簡單。

花一朵哼道:“這棵石榴樹是你種的?”

很顯然,這棵石榴樹已經有上百年的高齡了,不是徐風來種的。

花一朵哼道:“我想吃石榴了,我就來摘,我從天上飛下來,從地底下鑽出來,我愛怎麽進就怎麽進,跟你有什麽關系?我就沒見過你這麽自私的人,用院子把石榴樹圍起來,難道石榴樹就是你的了?有本事你叫它一聲,看它應不應。”

徐風來伸手作了一個請的手勢,道:“抱歉,請繼續吃。”

徐風來見識過他的蠻不講理,也領教過他的武功,跟他打交道,最好是随他任他。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哼道:“我現在不高興吃了。”

徐風來道:“你可以多摘幾只,帶回家吃。”

花一朵哼道:“你搶走了我的東西,就不準備還了?”

徐風來胸悶的深吸了一口氣,輕握着任晶瑩的肩,蹲下身,溫柔的看向任晶瑩,輕問:“你可以先回屋裏休息會,好嗎?”

還不等任晶瑩點頭,花一朵得意的笑了,道:“你做過的好事,還怕她知道?”

任晶瑩輕道:“我要先回屋裏躺會了。”

花一朵瞧了任晶瑩一眼,哼道:“你要躺會?直接躺地上!”

任晶瑩擡起看向徐風來,徐風來握了握她的肩,示意她留下來。

徐風來做過的事,并不打算隐瞞她。

徐風來沉吟道:“這位兄臺,你三番五次的讓我還你的東西,我也三番五次的告訴你了,我真不知道我搶了你的什麽東西。”

近二年來,花一朵像幽靈一樣随時随地的出現,每一次出現,總吵着讓徐風來還東西。

花一朵小嘴一撅,哼道:“你明明知道。”

徐風來道:“我明明不知道。”

花一朵道:“你敢不敢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徐風來略有些尴尬的看向任晶瑩,任晶瑩也在看徐風來,任晶瑩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微微一笑,有一種無言的力量。

花一朵見他們你情我濃的,用力的翻了一個白眼。

徐風來幹咳了一聲,放松一下喉嚨,道:“我知道我曾很不合适的跟你的女人……”

徐風來頓了頓,逐又正色的道:“第一,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第二,我已經很鄭重的向你道過歉了。”

花一朵道:“第一,不是她,是她們,三十九個;第二,你已經道過一百七十一次歉了。”

徐風來緩緩的點了點頭,表情始終深沉的他,此時,竟是面帶苦惱之容。

怎麽能不苦呢,被一個男人平均四天來找一次麻煩,還要耐着性子道歉,不苦才怪。

這位長得不錯的花一朵少年,愛好比較特殊,他的女人就是京城各個青樓裏,常被客人冷落的那些妓女,而徐風來有過一段時間,愛好與這位兄臺的一樣。

于是,花一朵的女人,陸續被徐風來贖了身,贈了銀兩和自由身。

更讓徐風來苦不堪言的是,他們之間的矛盾,似乎不僅僅是徐風來放走了花一朵的三十九個女人。

花一朵長長的嘆道:“你竟然睡了我三十九個女人。”

徐風來道:“僅一個。”

徐風來在說的時候,手掌稍稍用力的握了一下任晶瑩的肩。

是的,徐風來覺得很抱歉,非常的抱歉,他本可以找一個合适的時間,認真的跟任晶瑩聊一聊他的過去和他們的将來,卻不曾想,在這樣一種情況下。

花一朵眨了眨眼睛,瞪着他道:“這個女人,是不是一個胸前有一顆痣?”

徐風來道:“是的。”

花一朵看了一眼任晶瑩,任晶瑩的表情一直很溫和,她靜靜的在聽着,聽着兩個男人在說話,她是一個女人,要做的,就是面帶微笑的聽她的男人在與別的男人說話。

花一朵嘆了一口氣,他神情憂傷,突然很難過,仰着頭,拼命的眨了眨眼睛。

徐風來見狀,自知有愧,拱手道:“這位兄臺,真的對不起!”

花一朵嘆道:“現如今敢承認錯誤的男人,越來越少了,更何況你已說了一百七十二次‘對不起’。”

徐風來不語,他一直是一個有禮貌的年輕人。

花一朵喃喃的道:“你只要把搶走了我的東西還給我,我就原諒你。”

徐風來的眉頭輕輕的一皺,道:“我已解釋過多次,我真不知道她們的下落。”

花一朵喃喃道:“你把我最重要的那個藏了起來,你必須要把它還給我。”

突然間,花一朵好像要哭了,一臉無助的可憐模樣,像是受了極大委屈的女孩子。

徐風來耐心的道:“我已解釋過多次,我沒有藏。”

花一朵哼的一聲,痛苦在他的眼晴裏蕩起一圈一圈的波紋,他猛得将手裏的石榴朝着徐風來用力的扔去,徐風來伸出手,在半空中接住了。

徐風來拱手行禮,恭敬的道:“請這位兄臺慎重,以後不要再因此事與我糾纏不清。”

花一朵忽然笑了,眼睛彎彎的,道:“被你搶走的,我決定都不要了。”

徐風來道:“多謝!”

徐風來對這句話已失去感覺,花一朵每次都這樣說,但下一次總會繼續無理取鬧。

曾經,徐風來很懷疑這個少年的記憶力是不是只有四天。因為,花一朵平均四天內,就會理直氣壯的來找徐風來要東西。

花一朵突然跳到任晶瑩的旁邊,抓住了任晶瑩的手,用力的握着。

徐風來一怔,他看了一眼花一朵,花一朵笑得很愉快,他又看了一眼花一朵握着任晶瑩的手,雖是十分不悅,他的身份和教養提醒着他要沉着應對,道:“請拿開你的手。”

花一朵并沒有拿開,而是挑了挑眉,問:“為什麽?”

徐風來正色的道:“以前很多次,你用刀刺我,都沒有刺中……”

花一朵接道:“你既然能躲得開我的刀,便就有本事用刀刺中我。”

徐風來點了點頭,很嚴肅盯着他,正色的道:“別再挑釁我。”

花一朵聳了聳肩,不解的問:“我為什麽要放開手?”

徐風來還有最後一點點的耐心,一字一字的道:“因為,你的手放錯了地方。”

花一朵笑了笑,得意的道:“我知道你是他的丈夫,所以你能握着她的肩,而我,是她的小丈夫,握着她的手,有什麽不對的嗎?”

徐風來一怔,道:“小丈夫?”

花一朵連連點頭,哼道:“不信你問她!”

任晶瑩擡起頭小心翼翼的顧盼了徐風來一眼,有些躊躇,沒有說話。

算是承認了?徐風來緊抿嘴唇,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花一朵眨了眨眼睛,笑了笑,一本正經的道:“我們仨個人可以一起吃飯睡覺玩游戲,反正我不介意。”

徐風來道:“我介意!”

花一朵好奇的問:“你為什麽要介意?”

說話間,花一朵緩緩的放開了任晶瑩的手,因為他看到了徐風來眼睛裏的憤痛。

是的,是憤痛。

自己的女人被冒犯,是沒有男人不介意的。

有一把火在徐風來的眼睛裏燃燒,随時能将他目光所及的任何東西焚燼。

遇到徐風來已有多年,花一朵從徐風來的眼睛裏,看到的一直是平靜的水,今日,他的眼睛裏盛裝的竟是火,灼熱的火。

徐風來沉聲道:“你是故意要挑釁嗎?”

花一朵搖了搖頭,抿着嘴笑,認真的道:“不是,我們以前的事可以一筆勾銷了。”

徐風來道:“多謝!”

花一朵道:“從今以後,我們仨個人可以和睦相處。”

徐風來重重的說出一個字:“不。”

花一朵問:“為什麽?”

徐風來正色的道:“你即是男人,你怎麽會不懂?”

花一朵像是懂了,道:“你是指,她是你一個男人的女人?”

徐風來道:“這是事實。”

花一朵嘆道:“我開始同情你了,你有所不知,加上你,她有三十一個男人,在四天內。”

任晶瑩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很不可思議的看着花一朵,驚愕的表情裏寫滿了疑問。

徐風來的瞳孔霎時收縮,像是有許多根細小的針同時紮進了眼睛裏,他眉頭緊皺,看向任晶瑩。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笑得有點不自然,說的很自然:“這三日內,任晶瑩在京城最大的賭場裏,免費接待了三十個男人,任晶瑩如果不敢承認,我可以把那三十個男人叫來,你親口問一問。”

任晶瑩微微的阖上了雙眼,有一絲嘆息,在胸腔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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