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穿進熱播劇
(二十五)
我從一張陌生的床上醒來,不遠處的雕花木桌旁坐着一位身穿玄色華服的男子。正背着光,喝着他的茶。
見我醒了,他走過來,将我一把從床上撈了起來,面色不善。
我胳膊被反方向拽得很疼,很想破口大罵。
但餘光忽然掃到那個男人的臉,驚鴻一瞥。
在他還未開口,就搶在他之前,問道:“這位俊俏的公子,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他微微一愣,竟直接将我松開,害我直接從床上跌了下來。
随後只是居高臨下地看着我,“你是不是被忘川水,泡壞了腦袋。”
我沒聽清,只心下感嘆這俊俏公子的模樣,真真是長在了我心上啊。
冷面公子說我昨日被他吓暈過去,所以将我暫時帶回了客棧。
我心下是不贊同的,只怪昨夜月黑風高沒能看清公子的臉,否則我怎麽可能被公子這樣如玉的容顏給吓暈過去呢。
不過昨日一夜未歸,老莫怕是會擔心,我只好先與公子道別。
“公子我叫阿杏,住在冬兒巷孫府,可否留個地址我改日登門道謝。”
這事其實算不上他對我有恩,畢竟是他把我吓暈過去的,但我看上他了,總得找個借口再續前緣。
公子看了看我,似乎欲言又止,但最後只說了句:“萍水相逢,不必在意。”
我不管這叫萍水相逢,我管這叫一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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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他會就此消失于人海,我特地轉身将自己前幾日從阿香那裏定制了閨名的小繡帕塞進了他手裏。
還大言不慚道:“公子之恩,定是要報的。記得拿着這帕子來冬兒巷孫府找我,屆時我定會招待公子一番,以表謝意。”
我還特地表示,這帕子是很重要之物。趁他發楞,我撒腿兒狂奔,生怕他給我塞回來,說一句不必了。
老莫果然在到處找我,看見我頂着一頭早霧水目光呆滞地出現在街頭,還以為我給人占了便宜。
抱着我嚎啕大哭,一邊責怪自己昨夜不該飲酒太多,一邊問我究竟是哪個殺千刀,他要去給我報仇。
我将老莫扒開,“我沒事,沒人欺負我。昨夜我暈倒在巷子裏,被人救了回去,現在已經沒事了。”
“可是舊傷複發?”
據說他撿到時候,我傷了頭,所以才會記憶全無。怕我還有什麽後遺症所以才會暈倒,拉着我又去找了一趟李郎中。
折騰了一圈,我才跟着老莫去出攤兒賣畫。
別看老莫住在孫府大宅院裏,但那宅子是老莫舊友的別院,借給老莫暫住而已。
老莫是個畫工,一天就只幹畫畫和喝酒這兩件事情,往往是畫攤兒上掙着了錢,晚上就喝酒花光了,怪不得都七十多歲了還窮得叮當響,孤苦無依一個人。
自我來孫府之後,老莫其實很少喝酒了,就連出攤好像也更勤了。我偶爾也會去留月客棧打雜工,補貼家用,我們倆過得其實還挺緊巴巴的。
這三天是采薇鎮的采薇盛會,盛會的最後一天正是花朝節。
各地精通琴棋書畫的才子佳人、風流名士們在盛會期間,會齊聚采薇鎮,一起游山玩水,比藝切磋。
老莫一年到頭據說就靠着這段時間能多賣幾幅畫,所以我們倆搬着老莫所有的家當趕去了市集。
我正往架子上搭着畫,便見攤位上來了一個客人,正在看我剛剛挂好的畫。
隔着展開的畫卷,我只能看見那位客人着一雙深黑色的雲紋長靴。
我急忙繞到正面去招呼他。誰料此人竟正是我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位公子。
剛想好的攬客的詞兒,全被我忘完了。我小心翼翼地張口:“公子好巧,來買畫阿?”
他斜眼看了一下我,慢慢哼出一句:“嗯。”
原來這公子喜歡畫。
“公子稍等,我還有很多畫沒挂出來呢。”我立馬去把幾口箱子都打開來。
老莫在一旁支着個桌面,正給人作畫呢,見我氣喘籲籲地從他身後經過,朝我喊道:“阿杏慢點,賣了再擺吧,都擺不下了。”
“有人看呢!”我伸手指了指攤位前的公子,“今日高低我得讓他買上這個數。”我另一只手往身後比了個三。
這是行話,三百兩。我為什麽這麽自信呢,因為從一開始我就看出了,這位公子除了長得好看,他還人傻錢多。
我走的時候看見他在那家客棧壓了一百兩。那家客棧的天字房一晚也才三百文錢,一百兩銀子都能住一年了。他又怎麽可能在那裏住上一年,只可能,他是個人傻錢多的富家公子。
三百兩對他而言絕不會是什麽大錢,但對我和老莫來講,三百兩絕對夠我們潇灑好幾年了。
擺完了畫,才發現他彎着腰看一幅山居圖,正看得入神。
這人個子很高,頭上挽着個發髻別着一只烏木簪子。哪怕周遭人來人往,他在此間也與衆不同。
我按捺住此刻心頭紛亂的思緒走向他。
他卻突然擡眼看我,似乎在打量我,又似乎在猜測我。
“還不知道公子名諱?”我将手中挑好的幾幅老莫最拿得出手的老畫,走到他面前。
他伸手接過其中一幅卷軸,一邊打開一邊回我:“巽風。”
我愣了一下,他的名字和聲音都讓我覺得很熟悉,不過我只是将此歸結于我心悅他,才會有這樣的錯覺。
“原來是巽公子。”
其實我也不懂畫,只會耍耍嘴皮子。他真的非常認真得在一幅一幅仔細的看,我偶爾插上兩句話倒顯得不倫不類的,索性就跟在他身後沉默地看着他挑。
“這幾個我都要了。多少錢?”
等那麽久終于等到他這句話了,我裝模作樣的打開看了看那幾幅畫。
然後開始胡謅:“巽公子是這樣的,這三幅各五十兩,這個墨蘭圖所用的上色技巧比較難,收您一百兩,這個泛舟圖紙張乃是用的玉陽産量最少的細宣所作,收您八十兩,一共三百三十兩。”
“看在公子于我有恩,我便私自做主只收您三百兩,您意下如何?”
“不必。”
巽風倒是爽快,直接付了三百三十兩,就徑直走去了老莫那兒。
此時老莫正給人畫像呢,周圍已經圍着不少的人了。
因為價格公道,常常有人來光顧。我守着的這些畫生意不算好,主要就是靠老莫給人畫小像和觀音像賺錢。
我将銀子迅速收進口袋,喃喃:“果然要少了。”
其實這幾幅畫平時都只賣二十兩銀子,老莫啥都不多就畫多,生意頂頂不好時,十兩一幅也都賣過。
我以為他買了畫,再看看老莫作畫很快就會離開,于是忙着招呼別的客人,整理那些畫去了。
莫約半個時辰後再看,他竟然還在那兒站着。
我又實在忙得脫不開手。
直到天色漸晚,商販們各自準備收攤回家時,他都還在老莫身邊沒走,甚至還和老莫交頭接耳了起來,是什麽個情況?
我打包好所有的畫,他們還擱那兒熱聊着,時不時傳來老莫爽朗的笑聲。
于是湊過去喊:“老莫快收拾東西回家了。”
老莫擡頭,高興地說:“阿杏,我與這位巽小公子志同道合一見如故!不若一道去上館子小酌一杯吧。”
我點了點頭,剛從這家夥身上宰了三百多兩銀子呢,的确應該請他吃頓飯。
把幾個箱子往板車上一扔,我彎腰找到拉繩,甩到背上準備拉走,“老莫你帶着巽公子先去元華樓點菜,我把東西拿回去先。記得點蒜泥白肉哈,別忘了。”
我正準備走,一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把繩子拿了過去。
我擡頭看巽風,他看着我,将我推到一邊,“帶路。”
他纖細蒼白的手指拉着麻繩在手上挽了一圈,身形微動,板車的兩個輪子劈裏啪啦的滾動了起來。
我忽地心口湧出一股暖流,小聲對他說:“謝謝。”
他卻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大步往前走了。
我急忙跑上前去扶住車上的東西。轉頭對着老莫喊道:“老莫那你自己一個人先去點菜呀。”
老莫朝我擺了擺手示意他知道了。
一路上,我們兩個人都沒說話。
直到到了一個分岔路口,我才開口道:“右邊,走右邊。”
此刻風也輕雲也淡,我為之心動的少年郎走在我身前,他的影子被夕陽拉的很長,我踩着他的影子一齊往家走。
走進冬兒巷,走進斜陽餘晖裏的孫府。
書房裏其實挺亂的,老莫喜歡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都堆在書房裏,牆上挂滿了他喜歡的畫,櫃臺上擺滿了形狀不一的畫扇。
我不懂他這些寶貝為什麽不拿去換錢,畢竟在此之前窮得一度鍋都揭不開。這些東西比吃好喝好還重要嗎?
但當我此時看見巽風流連在其中,像一只蝴蝶在流連在花叢,這一刻我才真的相信老莫說的,他們會一見如故,是因為二人皆是畫癡。
酒過三巡之後,我扶着僅剩下一點意識的老莫準備回家。
巽風也喝了不少卻絲毫不見醉态。他站在我們分別的地方一直沒動,等我走到街角回頭再看時,他卻已經不見了。
其實飯桌上,他們聊得挺多的。我也是才知道原來老莫也曾有輝煌的前半生,一幅畫千金難求,後來得罪了權貴,流亡到了這裏。老莫猜巽風是參加采薇盛會的權貴子弟,巽風也沒否認。
一個七十多歲的貧苦老畫工和一個看起來正值弱冠的富貴小公子,很難想象這樣差異巨大的兩人竟然真的會成了忘年交。
(二十六)
老莫酒醒了。
看見我一言不發地坐在他床頭,吓了一跳。
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咋了阿杏?一宿沒睡?”
我頂着兩個黑眼圈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其實那天救我的人就是巽風。”
他點了點頭。
“我想嫁給他。”我反正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老莫吃驚的看着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沒說出來。
我推開門,洗了把臉,去廚房準備早飯。
才剛将一把面下鍋,就見老莫一臉愁容的靠在門框上,朝我悠悠說道:“阿杏,巽風出身富貴怕是看不上我們這種人家啊!”
我失笑道:“我自然知道,我只是心悅他,又不是非他不嫁了,誰又不想做富貴人家的少夫人呢。”
老莫走過來,拍拍我的頭,“巽風這等樣貌和身家的小公子喜歡也很正常,我若是女子我也喜歡。”
我拿着剛揪的一把菜葉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往這老頑童臉上扔,還是往鍋裏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