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穿進熱播劇

(四十一)

許是人間的這些個四書五經,巽風學起來是真的難,沒能跟上夫子的進度,今日竟然挑燈夜讀,讀到了深夜。

我湊過去看,這文言文,看的我高中語文的DNA動了。我在他身旁盤腿坐下,“看不懂這篇?”

他皺着眉瞅我一眼,又很快轉回去繼續看,“你看得懂?”

我斜眼看了他一下,劈手奪過他手中的《論語》,“少瞧不起人了,不是跟你說過我來自異世嗎,這些東西放我們那裏都是基礎知識。”

巽風将燈芯又撥亮了一點,放到我跟前。

“我只當你是在胡思亂想。”

嘿,非得給你露一手。

我仔細的辨別着書中的繁體字。說真的,還是市井小民好,用的都是白話文。

“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這個很簡單好伐?這都不懂?”

巽風看着我,搖了搖頭,眼裏有清澈的愚蠢。

我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一個字都不懂?那你坐那兒一天,那麽認真,我還以為你聽懂了呢!”

許是發覺自己真的笨,理虧了。巽風抿着嘴巴,不說話,無辜得很呢。

“不懂你要問啊,你不問你怎麽懂呢,這老師不怕學生笨,就怕學生不問啊!”哎,就當提前體會給孩子輔導學習了,“我就給你解釋一遍哈。”

“這個叫什麽哀公的這個人,問孔子,我怎麽做才能使百姓服從呢?孔子就跟他說,把正直的人提拔上來,使他們位居不正直的人之上,那百姓就服從了;如果把不正直的人提拔上來,使他們位居正直的人之上,百姓就會不服從。”

我敲了敲桌面,“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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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風擡頭看我,半天才說了一句話:“我該怎麽分辨正直和不正直的人呢?”

問得好我也不知道。我趕緊把書本塞到他懷裏。

“明天去問夫子,我要是知道我就去當夫子了。”

巽風把書鋪到桌面上鋪好,默不作聲的繼續看書。

我趴在桌子那頭反思自己是不是剛剛太兇了?巽風怎麽來了人間,好像脾氣變好了不少。我開始不由自主的回憶起在采薇鎮的時候,好像那個時候的巽風脾氣也還挺好的,難道月族來雲夢澤有什麽天道壓制?

想着想着我便趴着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從自己的小板床上醒了過來,巽風正在整理他的課本。我看着他熟練的往布袋子裏裝書,又熟練的往身上背。開始反思自己作為一個書童是不是不太稱職。

已在此處求學一月有餘,我同時不時翹課的莫止也逛遍了大半個東垣。我發現莫止不會畫畫,但沉迷于魯班秘術。那可是相傳千年的邪術。

“你真不怕斷子絕孫,難得善終啊?”

“阿祝你怎麽說話呢,我只學皮毛,又不深入,沒事的。”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你上一世就孤苦無依的,這輩子還是別了吧。

若想知道他這輩子過得如何我給他看看命線不就好了?

于是我神神秘秘的跟莫止說:“其實小弟我師從很厲害的算命先生,也學了幾招傍身,要不我給你算一卦?”

莫止扭頭看着我,不可置信地問:“你認真的阿?”

我點了點頭:“我給許多人都算過。”

他盯着我誠摯的雙眼看了好一會兒,卻大笑道:“阿祝你也這本事你做什麽書童阿?再者說,我也不是不信算命,只是覺得這人活一世稀裏糊塗也挺好的。今朝有酒今朝醉,萬一知道了自己明天就要死了,影響現在過日子的心情不是。”

“你倒活得挺通透的。”可确實是如此,越是信命,活得反倒約束了。

莫止一把鈎住我的脖子,嘆道:“非也非也,相反,我活得迷茫極了。算了不說這些了,咱們喝酒去。”

我穩住下盤,将他推開,拒絕道:“別,上次喝了一點點酒回去就被我家主子關在門外關到後半夜才給放進去。我不喝,你自己去吧。”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世子殿下竟然如此嚴厲。”

“是阿,他脾氣可壞了。”

踩點回太學院接巽風晚了些,被他當場抓到。

他氣呼呼地走在前面:“可是又去同你那莫大人出去玩兒了?”

我詫異道:“你怎麽知道我是跟莫止在一塊兒?你在凡間用法術?”

“你當我跟你一樣蠢嗎?你人生地不熟能去哪兒,那莫止課将将開始就沒人影了,我瞎嗎?”

我摸了摸後腦勺,心虛但抓住了迅速盲點并反擊道:“那莫止坐在最後一排角落裏,你坐在第二排,你怎麽注意到他的,你還要振興蒼鹽海要認真地心無旁骛地好好上課哦。”

開小差被我抓到了吧。

結果巽風被氣得一晚上沒理我,并且嚴令禁止我在他上課的時候溜出去玩了。我現在只能每天趴在他桌子邊兒上打瞌睡,偶爾醒來的時候臉上還被蓋上了一本書。

明日就又是一年三月三了,這可是古代的情人節。這三日太學院難得不上學,我纏着巽風出門逛逛,他是啥地方也沒去過,但我已經在莫止的帶領下,成了半個東垣人了。

長樂街剛剛開了家藝寶閣,許多上好的樂器、書畫在售賣。東垣城滿目繁華,那人流量跟現代大商圈有得一拼。我拉着巽風一路從街頭擠到藝寶閣門口,剛一進門就碰到了莫止。

莫止抱着好幾幅畫,還提着大大小小包起來的小盒子,一路大喊着:“讓讓,讓讓。”擡眼見到是我和巽風,忙打招呼:“世子殿下,阿祝好巧阿。你們也來逛這兒阿?來晚了阿,剛剛上的一批新貨,這會兒都差不多賣完了。”

我連忙松開巽風衣袖,看莫止那麽手忙腳亂的想去幫他拿點東西。

巽風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門外帶:“那就沒什麽好逛了,換一家店吧。”

我剛想跟莫止說句再見,回頭發現他身邊站了個氣質出塵的漂亮姑娘還帶着一個标致的小丫鬟,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莫止好福氣啊。我不禁眯起眼腹诽道:“好小子,上巳節将至,該你陪小娘子逛街。”

結果當天晚上,那漂亮小娘子的丫鬟來約見巽風時,我才驚覺,這火怎麽燒到我這裏來了。

第二天我與莫止一見面,就差點掐了起來。

“老實交代,昨日與你一同逛藝寶閣的姑娘姓甚名誰,怎麽會昨日夜裏來龍泉驿約見了我家世子殿下?”

莫止被我一個突然襲擊搞得沒有還手之力,邊呼痛邊喊:“你說什麽?我表妹去找阮青了?”

“你不知道這事兒?”

“我也現在才知道阿。”

“你表妹那不就是廣音公主?”

“對啊。”

巽風好本事阿,什麽時候勾搭上的公主啊,不是每天都在上課嗎?

我收回掐住莫止的後頸皮的手,若有所思道:“這公主跟我們家殿下沒見過吧,怎麽突然會對他感興趣了呢?”

莫止聳了聳肩。他拖着下巴邊回憶邊小聲道:“應該見過吧,你忘了你們剛來的那天那場宮宴了嗎?他們在宮宴上一見鐘情了也不一定。”

我心裏酸溜溜的,好你個巽風,我這邊還沒徹底給回複呢,轉身又招惹上了別的小娘子了。我咬牙切齒道:“世子殿下魅力真是大阿。”

莫止聞言不樂意了,輕輕推了我一下,“那我表妹姿容樣貌俱佳,出身又高貴,魅力也很大的。”

我沒好氣的道:“是是是。”可惡啊,那就可以拱我看上的白菜了嗎。

巽風你最好沒事兒別去,不然我晚上就收拾包袱連夜去水雲天了,等我氣消了再回來報你那門子的恩吧。

可能為了防止我去搞破壞,巽風壓根沒跟我提過這事。等到了他們約定的時辰,他大模大樣的走出了房間并告訴我,一會兒就回來。

呵,男人。

我見他直往湖心亭去了,火速找到早已埋伏在附近的莫止。

“怎麽樣東西帶了嗎?”

莫止從包袱裏掏出一只機關鳥。活靈活現,神似真鳥。

他摸着他的寶貝機關鳥跟我說:“要不是為了我表妹的終身幸福着想,我可不會這種小人做為。”

我一把奪過機關鳥,“拿來吧你,我是小人,我是,行了吧。”

機關鳥撲棱着飛去了湖心亭,此時巽風才剛剛到湖心亭,而廣音公主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我尋思這機關鳥又沒有靈力,巽風必然發現不了的。

這個機關鳥收音機效果不錯。我跟莫止匍匐在湖邊的草叢裏,聽着從湖心亭傳來的聲音。

只聽見公主向巽風打了聲招呼。巽風回了一句公主萬安。然後公主就說自己對巽風一見鐘情,眼下兩人門當戶對,又年紀相仿互未婚配,所以想問問巽風願不願意做自己的驸馬。

我扭頭問莫止:“你們家公主好直接啊。”我都不敢玩這麽直球好嗎。

莫止咳嗽了兩聲。“表妹自小豁達,又是皇上的掌上明珠,行事是有些不同于尋常女眷。”

所以巽風會答應嗎?我其實潛意識裏覺得不會,他要是這麽好攻略,豈不是顯得我很無能。

湖面突然刮起了風,巽風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有些失真。

他說:“謝公主垂愛,只是我已有心悅之人。昔年她也如公主這般大膽,約我一次不成又約一次,卻不知我心裏早已對她不同于別人。不願公主在臣這兒錯付太久,這才應約前來。還請公主另覓良人。”

“既是如此,是玉瓊唐突了。只是世子這般芝蘭玉樹的翩翩公子,竟只能讓與別家娘子了。”

莫止突然掐了一下我的手臂:“這事兒你知道嗎?為什麽不早說?”

我回掐了一下他,“我不知道阿,再者早點說了又能怎麽樣。”

“那我可以拉着她不讓她來受委屈啊!”

“你确定你拉的住?”

莫止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四十二)

也許是單相思了太久,聽了巽風那話都還是覺得他可能只是為了公主随便瞎謅了一個理由,是我自己多想了而已。

好煩阿,就連花燈都不想去看了。

我找驿站的夥計要了壺酒,就倚在天臺上看這十裏長街,人來人往。估摸着此刻莫止正擱皇宮裏哄廣音公主呢。寂寞又惆悵的只有我一個。

那個說一會兒就回來的巽風,直到現在才回來。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我并不想理他,他叫我我也不應。

“夕讓,下來。”

我已經喝得半醉了,拿着酒壺朝他晃了晃,很是傲嬌的說:“我不和口不對心的人說話。”

巽風繞了上來,搶走我的酒壺,我罵罵咧咧地站了起來,撲過去搶。巽風一手抓住我的手腕,将酒壺往一旁角落裏扔了。

我聽見它咕嚕嚕滾下臺階的聲音。沒有反應過來。

“你是不是去偷聽我與公主說話了。”

哪怕是喝迷糊了,我也知道這事兒絕對不能承認阿。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揮開他的手,踉踉跄跄去追我的酒壺。

我扶着欄杆深一步淺一步的往下走,卻聽見巽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他說:“如今蒼鹽海百廢待興,兄尊不在,我自當宵衣旰食,早日複興蒼鹽海。蒼鹽海的子民更需要我,我現在不該沉溺于兒女情長,棄蒼鹽海不顧。”

他好像還在說什麽,但我真的聽不下去了。這位兄弟你沒事兒吧?你這話說得怎麽就跟高三班主任不許談戀愛,談戀愛會影響學習一樣荒謬阿。我翻了個白眼,結果下一腳就踩住了酒壺打滑,順着樓梯滾了下去。

在莫止的追問下,巽風告訴他,我把自己腿摔斷了,所以莫止翹課來看我了。他摸着我被上了夾板右腿,調侃道:“不會是你家主子發現你偷聽了,把你的腿打折了?”

我撐起身子往後挪了挪,伸手拿了一串放在旁邊的葡萄。

“別笑話我了。昨兒廣音公主還好吧?”

其實聽公主那番話,覺得公主應該是個挺豁達的性子,但我瞧莫止這狀态又好像是昨天飽受了摧殘似的。

“別提了都怪你那好世子,我是費勁心思哄了幾個時辰才哄好。”

我摘了一顆葡萄往他唉聲嘆氣的嘴裏塞。你真的是活幾輩子都是操心的命。

(四十三)

莫止見這些時日我腿傷在身哪兒都不能去,怕我無聊,竟找了個轎子說帶我去看戲。

我尋思我是來東垣那麽久了,似乎還沒去看過戲,也不知道一百年了,這人間的戲曲發展成啥樣了。還有沒有柳眉戲院那種模式的戲院哦。

頭一回做轎子,我居然暈轎子。要不是實在是腿斷了走不動道,我真的早就跳下來了。

莫止托扶着我進了一家四層樓的大戲院。我站在大廳中間,感受這潑天的富貴。

“這是今日的晚些會上演的戲目,你看看你想看哪場?”

精致的小木牌整齊的在托盤上一字排開,我從左邊一直看過來,竟然看到了《杏花無處避春風》?

我拿起那塊小木牌子,招呼夥計過來,“這個戲是講什麽的?”

這一聽把我驚呆了。這不就是我自己寫的嗎,咋的文藝複興了?我的話本子火到了一百年後?

莫止搶過我手上的牌子看了看,“什麽戲阿?”

夥計見莫止感興趣便介紹道:“這戲原是有位郎君花了大價錢托我們戲院排演出來上巳節那天晚上演的。下午練戲的時候那郎君都還在,晚上開演的時候倒沒見着那郎君了,戲倒是火了。掌櫃的見客人們都喜歡,就索性加到常用的戲目裏了。”

莫止住翻來覆去了看了兩遍牌子又遞還給了夥計。“別是哪家郎君為自己夫人特地寫的戲吧?你們不怕別人砸場子哦。”

夥計尴尬的撓了撓頭,“這小的就不知道了。”

我愣了楞,倒是沒想到巽風那日是來做這事兒了。我喝酒喝暈乎了,又把腿給摔折了,他也沒提過這事。

當年沒能看完這場戲,一直也是我的一個遺憾。

“就看這場吧,莫兄勞煩你再扶我一把喽。”

戲的結尾,杏娘與風郎與冥河之畔重遇,在三生石上刻下了彼此的姓名,約定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可惜戲外的我不是杏娘,巽風也不是能為愛義無反顧的風郎。他在意蒼鹽海的子民甚過我,他沒錯,我卻覺得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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