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翌日巳時,徐雲蓁帶着一衆奴仆從正門進來,這大熱的天氣,卻沒回玉京院,而是往生雲閣去了。
孟行章吃過早膳正百無聊賴,和兩個小厮在鬥蛐蛐:“大保你上啊!咬它,咬它!”
“哎喲!你慫什麽?”
徐雲蓁到了屋外,聽見這話臉上都白了兩分,這二弟真不是個省心的。
小厮忙扯開了喉嚨喊道:“少夫人怎麽來了?”
裏頭瞬間安靜下來。
“開門,我來看看二弟。”
屋內一陣兵荒馬亂,兩個小厮趕緊将東西收拾了,又不知該往哪裏藏,只得抱在懷裏,徐雲蓁進屋便恰好看見這一幕。
她指了指門口:“都出去吧!”
孟行章靠在貴妃榻上,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倒是好笑,雖說徐雲蓁也就大了他一歲,可嫁進将軍府已有三年,長嫂如母從不是說說而已。
“我看你傷是好得差不多了?”
孟行章知道大嫂在揶揄,抿了抿嘴道:“爹爹不讓我出府,無趣得很。”
徐雲蓁尋了個繡凳坐下,又道:“無趣?昨日不還讓聞秋給你送酒麽?”
孟行章一個激靈,險些從貴妃榻上摔下來,幸好小厮及時将他扶住,不過這氣就撒在了小厮身上:“走開走開,沒眼力見兒!還不趕緊給我大嫂上茶。”
他複又擡頭:“妹妹怎麽什麽事都往外說!”
徐雲蓁氣得白了他一眼:“往外?難不成我是外人?後院的事我也是管着的,聞秋的丫頭鬼鬼祟祟抱了酒壺,你真當我的人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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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行章碎碎念叨:“好好好,是我錯怪妹妹了。”
他朝徐雲蓁笑了笑:“大嫂來這裏,應當不只是訓我的吧?”
“我倒是不該來的,還以為這幾日能拘一拘你的性子,沒成想還是老樣子。”這話有半數是真的。
孟行章立刻收起了笑意,輕咳了兩聲才正色道:“嫂嫂,你倒是說啊!爹爹事務繁忙,咱家中也就我這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你若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我肯定不能讓你受了氣。”
“行了,別在我面前耍這一套。方才我去見過劉夫人了。”
“劉夫人?哪位劉夫人。”
“戶部侍郎的夫人。她家中有兩位姑娘,一位十六,一位十二,眼看着也是該成親的年紀……”
孟行章聽着覺得不對勁,一擡手:“等等,嫂嫂什麽意思?”
“還能有什麽意思,不過劉夫人家的畢竟是女兒,她自然不可能同我明說,方才我都替你相看過了,那大女兒生得不錯,知書達理又體貼母親。”
徐雲蓁是真的滿意,不然也不會回府便急匆匆往這裏趕了,她也了解這二弟的性子,雖說瞧着吊兒郎當,可要是遇上正經事,也不會拖了後腿。
更何況,孟行章吃軟不吃硬,那劉家小姐瞧着溫柔體貼,娶了這麽一個妻子回家,孟行章還能成日出去鬼混?
戶部侍郎三品官銜,家中又是嫡女,配将軍的嫡次子,倒是門當戶對。
徐雲蓁也沒想通那劉夫人怎麽就看上了自家二弟,交談幾句之後便知曉了,原是那劉小姐見過孟行章。
孟行章就是糊塗了些,可府上沒有侍妾也沒有通房丫頭,就算出門喝酒也只去高雅之處,聽聽曲兒唱唱歌。
畢竟上頭有大将軍和大哥鎮着,再如何也不會做出多離譜的事來,徐雲蓁是太醫令的嫡次女,在長安城的世家小姐們中風評獨一份。
劉夫人思來想去,嫂嫂好相處,又是功勳之家,自己女兒嫁過去定不會受委屈,便下了帖子請徐雲蓁入府。
孟行章急得想要站起來,又動彈不得,他朝徐雲蓁道:“嫂嫂,這事可不能胡亂應下!”
将軍府沒有夫人,後院之事全憑妾吳氏和徐雲蓁管着,大将軍早就有意要給孟行章娶妻,要是徐雲蓁去說,大将軍定不會回絕。
“你急什麽,這不是來問你的意思了麽?”徐雲蓁沒好氣道,“那劉小姐你見過麽?”
孟行章搖搖頭:“我哪裏見過。”
就是見過了也不記得呀!這長安城中姑娘這麽多。
徐雲蓁卻對這個答案很滿意:“沒見過便好,改日我請來府上吃茶賞花,你遠遠見一見。若是行,我就和小娘商量給你們合八字,早早将人家姑娘娶進門,你也安生些。”
孟行章龇牙咧嘴:“大嫂!”
“等你傷好了再說,我瞧着那劉小姐不錯。你都十八了,還不娶妻你下頭兩個妹妹怎麽好嫁人?”
徐雲蓁這話也不是胡說,長幼有序向來如此,孟行章若一直拖着不成親,在外頭名聲不好,孟聞秋和孟憐玉也得等着。
孟行章一肚子氣,這會兒覺得太陽穴突突跳:“聞秋那性子誰敢娶她?至于孟憐玉麽,以她的身份又攀不上什麽高枝兒,她要是嫁人備上豐厚的嫁妝,還能不娶不成?”
“你琢磨着聞秋?那我告訴你,太後正有意給聞秋定親。”
孟行章一頭霧水,不敢置信道:“誰?滿長安城誰敢娶她?”
“方珩舟。”
……
孟行章咽下即将罵出口的話:“他們倆?大嫂你說說,這能成?”
太後莫不是吃飽了撐得。
這句他沒敢在徐雲蓁面前說出來。
“無論成不成,既然太後有了這個心思,不是他也會是旁人,難道你要讓聞秋和你一樣,一輩子孤身?”
“也不是不行,這将軍府金銀財寶這麽多,多養她一個算得了什麽……”
徐雲蓁站起身,擡起手便往他腦袋上敲了敲,孟行章神色委屈:“你怎麽跟大哥一樣,老愛打腦袋!”
“少給我耍滑頭,聞秋到底是姑娘,不像你臉皮厚,你可別在她面前說什麽不成親的話。”
孟行章“嘁”了一聲:“行行行,我知道了。”
“我該走了,我方才說的事你好好想想,那劉小姐是個好姑娘。”
徐雲蓁走後,孟行章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麽,興臺以為他當真是在琢磨劉小姐,便開口道:“二少爺,劉小姐咱們見過好幾回,上次是在醉寶樓用膳,在門口撞見過。”
醉寶樓是酒樓,達官貴人踏足的地方。
哪成想孟行章朝他揮了揮手:“別擾你爺。”
興臺一愣,閉嘴不敢再說,孟行章卻道:“你說方珩舟要是做我将軍府的姑爺,如何?”
“方統領?小的哪敢胡說……”
方珩舟年紀不大,卻早早握了重權,在長安城的公子哥裏獨樹一幟,就連衆人都贊嘆的孟家大哥,在他面前也稍稍遜色了些。
不過也有人說,方珩舟少年喪父喪母,心裏頭憋着一口氣呢,若不然興許也不是今天這個樣子。
孟行章又撓了撓頭:“我覺得倒是可行。”
午時,一頂青色小轎停在将軍府的側門。
從轎子裏出來一位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腰間有一塊成色極好的玉佩,瘦削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玉佩,神色清冷,他生得劍眉星目,一雙眼睛令人生畏不敢直視,只看一眼便知此人身份不同凡響。
他的兩個随從手上拎着兩個食盒,上前來便自報家門:“我們家大人應府上二公子邀請,前來赴約。”
将軍府的門房哪個不是人精,見是方珩舟便趕緊開了門。
掐指算算,這麽些年,方珩舟來将軍府的次數五根手指頭都數得清,不止将軍府,別的朝臣府上他也鮮少踏足,昨日有将軍府的小厮求見,他鬼使神差地讓人将他帶進來。
那小厮自稱是二少爺身邊的,說是想請方統領往将軍府一敘,要謝過當日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他及時趕到,自己定會犯下大錯。
末了還加上一句,讀書人的手可不能沾染上血。
方珩舟覺得可笑,殺人還需分清是不是讀書人麽?他看看自己粗糙的手,這雙手不知在戰場上殺過多少敵人。
就是他那位妹妹,手上的血也不少吧。
小厮見他不說話并沒有拒絕,硬着頭皮還說:“我們二少爺上回喝酒壞了事,将軍發了狠不讓府中任何人再沾酒,方統領您看……”
這不是暗示,這已經是赤.裸.裸的明示了。
方珩舟被氣笑,忽然想起太後說的話:“你近來也不大忙碌,無事便去将軍府坐坐。”
“聞秋是我當半個女兒看着長大的,你自小也算是跟在我身邊,你們倆性子都倔。”
“我自認你們還算相配,你看你可有意?”
方珩舟剛要說孟聞秋嚣張跋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那日他在将軍府,見到的孟聞秋不是這樣的。
雖說孟聞秋常入宮陪伴太後,可方珩舟也未見過幾回,只是有風雨傳言,說孟家大小姐自小嬌生慣養,空有一副豔麗的皮囊,卻性子極為扭曲,又壞又毒,做事不留底線。
傳聞很多,方珩舟都從未在意過,無關他之事,他從不多加過問。
那日的孟聞秋盛裝打扮,一颦一笑間倒與傳言差了許多。
正想着,耳邊傳來說話聲:“方統領!”
是興臺迎了上來,他見到方珩舟既是在意料之中,又是在意料之外,此時有些欣喜,便朝屋裏喊了一聲:“二少爺,來了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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