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馮詹易吓得兩股戰戰,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孟行章嘲諷一笑拉緊了缰繩,将馬兒調了個頭,他翻身下馬,朝孟聞秋道:“想吃兔子還是要拿去養着玩兒。”
孟聞秋神色淡淡:“烤了吧。”
馮詹易方才被吓了一大跳,見兩兄妹将他視為空氣,胸中惱意更甚。
“孟行章,你竟然敢這麽對我!你現在若是給我磕頭道歉,咱們的事便一筆勾銷!”
他惡狠狠地,生怕輸了氣勢一樣。
可孟行章沒拿正眼看他,甚至哼笑一聲。
另外四位少爺也都陸續下了馬,身後的侍從拎着戰利品,血淋淋的味道撲鼻而來。
于雙瑢見到馮詹易那張臉,就覺得反胃,本來還臉上還洋溢着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先開口道:“這是哪位?”
另一人接茬道:“馮家大少爺,怎麽,認不出來了?”
“一張臉腫得像頭豬,誰認得出來?”
于雙瑢是讀書人,讀書人嘴巴上從來不輸,更何況又是馮詹易這種肚裏沒有半點墨水的。
兩人在那晚都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這會兒一唱一和,馮詹易臉色白了又白青了又青。
“你們,你們別後悔!”
馮詹易擡眼看了看,四周駐守的士兵都是大将軍的人,他又回頭望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護院,眼看着打又打不過罵也罵不過,氣得擡腿便朝其中一人踹了一腳:“沒用的東西!”
于雙瑢又在一旁說着風涼話:“馮大少爺本事可真大,就會拿下人撒氣。”
馮詹易氣得伸手就要往他臉上招呼,卻被他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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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動口不動手,于雙瑢有些惱了:“馮詹易,你真當自己是國舅爺在這拿喬?”
孟行章也臉色鐵青,孟聞秋卻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然後走上前去。
女子聲音嬌媚,如夏日裏的一道洪泉:“太後與皇上剛歇下不久,你若是想大動幹戈,到時候太後怪罪,可別哭天搶地讓皇後娘娘救你。”
“你,你颠倒是非!”馮詹易暴跳如雷,“明明是他方才駕馬朝我沖來。”
“可馮少爺毫發無傷。”
馮詹易臉都氣得發紅:“孟聞秋,我倒是不知道你也這樣伶牙俐齒。”
孟行章把玩着腰間玉佩,吊兒郎當道:“是不是我妹妹朝你身上甩鞭子,你才會滾蛋。”
“我滾?我可是國舅,這皇莊有什麽地方是我來不得的?”
馮詹易說着這話,綠豆大的眼睛在四周巡視一圈,他又指着孟行章道:“你爹濫用私權!你們孟家人就是這麽無法無天的?”
孟行章一愣:“你倒是給小爺說說,我爹怎麽濫用私權?”
“這些士兵為何會在後山?不應該在護在皇上左右麽?”馮詹易氣急敗壞,他爹是國舅爺,但手裏沒半點權勢,更別提一兵一卒,這也是他心底的痛處。
孟行章一幅看傻子的表情:“關你屁事。”
“你…………”馮詹易咬牙切齒,卻半晌沒說出一個字來,原本要去狩獵的心情也被驅得一幹二淨,他現在一心想把孟行章給撕碎扔去山裏喂野豬。
沒人理會他,又有一堆帶着佩劍的士兵站在眼前,相比來時的氣勢洶洶,走時的馮詹易像一只炸了毛的野雞,想啄人卻連衣角都沒碰到。
馬蹄飛踏起塵埃,他們一行人又匆匆離去。
孟行章眼神都沒多給一個,他讓小厮将獵物扒了皮洗淨,再架在火上烤。
外頭煙熏火燎,孟聞秋怕弄髒衣裙,便又退回了帳篷去,她把下巴放在手心裏,記得原來那本書裏沒有寫馮詹易這檔子爛事兒,對于他和二哥的過節,也只是寥寥數筆。
馮詹易此人睚眦必報,心眼兒比繡花針還小,是個卑鄙小人,明面上他不敢亂來,背地裏可就說不準了。
既然昨日不是二哥動的手,也不是這幾位少爺,那麽到底是誰,敢在這麽一個敏感的時期撥弄是非。
這人一定對孟行章和馮詹易兩人都非常熟悉,熟悉他們的性格,所以才敢做出大膽的舉動。
在原來的書裏,馮詹易是男主江逸亭一步步登頂的一枚重要棋子,他蠢笨好騙卻身份尊貴,耳根子軟經不起挑撥。
等等……江逸亭。
江逸亭一個質子,與孟憐玉暗生情愫,通過她拿到了邊疆陳兵圖,擁有了回國談判的資本,與此同時,他又和皇上聯手将太後從那個位置拉了下來。
之後他左右撺掇,彼此都心知肚明對方是利用,可最終還是沒有敵過誘惑。兩國開戰時,他便都鑽了空子,最後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他成了最大的贏家。
而對他幫助最大的孟憐玉,也因此一躍登頂,成了皇後。
這麽看來的話,江逸亭開始有所動作,就是和《庶女嫡嫁》這本書走的劇情一樣,他想通過馮家拉攏皇上。
從馮詹易身上下手是最好的選擇,而将軍府對于他來說就是絆腳石,一石二鳥之計倒是将衆人都耍得團團轉。
孟聞秋正仔細想着,帳篷外的孟行章喊道:“聞秋,要不要給嫂嫂留一些?”
她應聲朝外走:“給嫂嫂送去吧,嫂嫂說要和徐太醫一同用膳。”
孟行章也不廢話,讓小厮包了一些烤熟的兔子肉和雞肉:“去給我大嫂送菜,腿腳麻利些。”
火堆旁已經放上了一張木桌,還有幾張椅子,大樹底下好乘涼,不得不說皇莊的确是避暑聖地,後山尤其涼爽。
孟聞秋拎着裙擺,皺緊了眉頭離着炭火好遠,于雙瑢觑了她一眼,低聲朝孟行章道:“你妹妹怎麽瞧着越來越像大家閨秀了。”
孟行章不屑道:“我妹妹打小就是大家閨秀。”
“你看,我這臉上的疤,你妹妹把我推到石頭上撞的……”于雙瑢指着他額頭上那個淡得不能再淡的傷疤,把臉湊到孟行章眼前去。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男子漢大丈夫還記着這點兒破事。”
孟行章拔高了音調,引得孟聞秋往這邊看過來,于雙瑢下意識閉了嘴。
馮詹易騎馬剛出後山,迎面來了一頂青色小轎,只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将轎簾掀開,露出一張俊美非常的臉。
風流的桃花眼,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多駐足。
一炷香後,兩人已經坐在一處涼亭裏,桌上擺了幾盤小菜,并着兩壺好酒。
江逸亭給馮詹易倒了一杯酒,開口道:“天熱,馮兄又何必動怒。”
馮詹易重重敲了敲桌子,臉上的肉跟着顫抖起來:“孟行章這個目中無人的小子,仗着他爹有些權勢,連我也敢不放在眼裏!我姐姐可是當今中宮皇後,他算什麽東西?”
江逸亭抿唇笑起來:“大将軍的确勞苦功高。”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只是讓本來就心底不平衡的馮詹易更氣了,他随即将矛頭對準了江逸亭。
“殿下此話倒是長了他人威風,殿下可是忘了,為何會來長安。”馮詹易欣賞着他臉上的細微變化,繼續道,“怎麽,殿下就不記挂新梁?”
江逸亭咽下一杯酒,眼眶微紅,卻依舊嘴角帶着笑意:“記挂又如何,我身不由己。”
他話鋒一轉:“可馮兄與我不同。”
馮詹易眯了眯眼睛:“這口氣我咽不下去,你有什麽主意不成?”
江逸亭卻低着頭半晌沒說話,像是十分猶豫該不該說。
“你知道的,我姐姐是皇後,她向來寵着我,你要是讓我有法子讓我解了氣,我去求我姐姐将你娘親接來,讓你們母子團聚。”
新梁現在是當初的二皇子穩坐皇位,身為大皇子的江逸亭遠在長安,又是以質子的身份,明眼人都知道,他這輩子是不可能再回去的。
而他的母妃,也日日如坐針氈,連帶着整個族人都被新皇排擠。
江逸亭和新皇本來就是競争關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在大周朝至少還能留着“殿下”這個身份,若是回去新梁,可就難說了。
所以馮詹易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就不信江逸亭不會心動。
果然,江逸亭神色松動,而後淡淡出聲道:“孟家根深蒂固,孟行章這樣嚣張,也是因着大将軍的原因。”
見馮詹易仔細聽着,他才繼續道:“而大将軍手握重權,又是為何?”
馮詹易脊背有些僵硬,嘴巴微微開合:“因為太後。”
太後娘娘早年與将軍夫人是手帕之交,她膝下無嫡子,在先皇走後扶了現在的皇上上位,鐵血手腕震懾朝綱。
至今,皇上手上也沒多少實權,就連朝中十分重要的奏折,都還要送去慈陽宮讓太後過目。
就連後宮,從皇後到采女奉儀都是太後親自挑選,皇上就是個傀儡。雖說這事滿朝皆知,可沒人敢說出來,就連皇上屢屢背地裏發火,也都是找了別的借口。
馮詹易聽此,瞪了瞪眼睛:“你……你到底想說什麽!”
對孟行章他尚且敢罵罵咧咧,到了大将軍面前頭都擡不起來,更遑論太後。
江逸亭卻沒再說話,又給他倒酒:“罷了罷了,我不過随口說說,不能當真。”
兩人心思各異,望着盤裏的菜,思緒卻早已飄遠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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