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皇莊內景色綿延不絕,還有站在高處也一眼望不到頭的宮牆。
傳心殿內早有宮女太監在準備宴席,宮殿能容納下數百人,歷來前往避暑的君王,設宴便是在此處。
殿外站着百位禁軍,一個個神情戒備,手中拿着長劍。
還未到酉時,已經陸續有朝中官員趕來,接着便是皇上後宮的嫔妃們,男子落座左側,女子落座右側。
孟憐玉是跟着徐雲蓁一道來的,有太監眼明心亮,趕緊湊上來将兩人引到座位上。
這時候點傳心殿內已經坐了好些夫人們,其中有幾位是徐雲蓁的閨中密友,便起身前來叫着她的閨名。
徐雲蓁也笑意盈盈,各人出嫁後便鮮少見面,雖說前幾日已經通過信箋,可人站在眼前到底是不一樣的。
莊少夫人張婉是兵部尚書家的兒媳,是莊夕文的嫂嫂,從前與徐雲蓁尤其要好。
她伸手捏了一把徐雲蓁的手,道:“這麽久沒見,你怎麽又生得好看了些?”
“哪有你好看?你頭上這玉簪通透得很,怕是花了不少銀子吧?”
幾人本就是年少相識的世家小姐,閑聊起來便忘乎所以,身側的孟憐玉孤零零地手足無措。
張婉眼睛又落在孟憐玉身上,朝她笑了笑:“這是孟家二小姐?”
徐雲蓁轉頭将她往前拉了一把:“憐玉,咱們府上的二小姐,你上回見應該是去年了?”
張婉身材高挑,她站在孟憐玉跟前,将她襯得更加瘦小。
“一年不見,二小姐出落得越發水靈了。”
孟憐玉微微低了頭,沒稱她少夫人,而是叫了一句姐姐:“張姐姐過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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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婉又問:“怎麽沒見你們家聞秋?”
“她二哥午時帶着她去後山狩獵,這會兒還在院子裏梳妝換衣,我便先帶着憐玉過來了。”
幾人又攀談起來,将孟憐玉忘在了腦後,雖說這樣的情形早就是意料之中,可她還是沒來由的難過。孟憐玉也自知無趣,便扯了扯徐雲蓁的衣袖,輕聲道:“嫂嫂,我出去走走,過會兒便回來。”
現下離着開宴還有一刻鐘的功夫,徐雲蓁點點頭,本來要再給她撥兩個女婢,孟憐玉卻拒了,說是大張旗鼓旁人見了會惹閑話。
她帶着萍兒從傳心殿退了出去,外頭空氣裏還有些熱,萍兒便問道:“小姐,咱們去哪裏?”
“去花園子裏走走吧。”
傳心殿旁邊有一小花園,裏頭有一處池塘,還有涼亭。因着宴會,所以花園并沒派士兵把守,連個人影都沒有。
孟憐玉往涼亭上一坐,用手支撐着下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萍兒手裏拿着團扇給她扇風,夕陽漸斜,将天邊染得一片猩紅,看得人心底發憷。
孟憐玉将眼睛挪開,盯着池塘裏肥肥胖胖的魚兒,随口道:“你去叫人給我倒杯茶來。”
萍兒遲疑着道:“奴婢得去傳心殿……”
“無事,這裏不會有人來的。”
孟憐玉想一個人坐坐。
她方才見了那些夫人,一顆心沉了又沉,她們都是長安城中的世家小姐,嫁的夫君也都年少有為,就算現下是少夫人,今後也是要做當家主母的。
孟憐玉想,她若是嫁人了,今後能進将軍府邸見見小娘都是奢侈,她不過是一個出嫁的庶女。
還是不甘。
萍兒剛出花園子,身後便有一群小厮簇擁着一人而來,馮詹易眼角還有些紅腫,他看着萍兒着急的背影眯了眯眼睛:“那小丫頭是誰?怎麽從花園子裏出來了?”
小厮神情緊張,趕緊定神看了看,可官家小姐家中的女婢,打扮都差不離,實在看不出是誰。
馮詹易冷笑一聲,像是摸到了什麽把柄一樣:“定是那個小丫頭偷了傳心殿的東西,看我今日不人贓俱獲。”
萍兒這時走到了拐彎處,露了一個側臉,有個小厮見了立馬道:“少爺,奴才瞧着那像是孟家小姐的丫頭。”
孟家兩位小姐,他也摸不準是哪位小姐,便沒敢多說。
馮詹易神情一變,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道:“孟家的小姐?”
許久沒見孟聞秋了,今日一見比平日還要驚豔,那蠻橫的丫頭性子是潑辣了些,可臉蛋兒身段确實長得不錯,掰着手指頭數數,長安城裏能和她相比的,一只手都數不過來。
提起孟聞秋便想起孟行章那個死對頭,馮詹易好不容易壓下來的火氣,又蹭蹭蹭往上蹿,他将手捏成了一個拳頭,綠豆大眼睛往花園子裏看了一眼,擡腳便往裏頭走:“咱們去瞧瞧。”
這花園子并不太大,所以孟行章剛過了拱門,便看見涼亭裏坐着一位身姿綽約的女子,上身穿着淡粉襦衣,下頭是松綠籠裙,微風拂過釵環叮當晃動,姣好的曲線若隐若現,勾得人心裏直癢癢。
孟行章咽了咽唾沫,朝涼亭走去。
孟憐玉冷不丁聽見有雜亂的腳步聲,這才回過神來,本來以為是萍兒,可轉頭一看,竟是馮詹易。
她見過馮詹易的次數屈指可數,即便如此,依然能一眼将他認出來,實在是像他這樣的公子哥兒不多。
好色之徒,還生得醜陋,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中用的東西。
昨日小娘還說了,二哥與馮詹易起了這樣大的沖突,見了他就得遠遠的繞着走,可現下這情景,怕是不能繞道了。
她極力壓下嫌惡的神色,站起身來,暗自後悔不應該意氣用事,好好跟在嫂嫂身後,也不至于撞見他。
這時馮詹易已經走近了,也看清了面前之人不是孟聞秋,他先是懊惱了一瞬,而後又欣喜不已。
若真是孟聞秋,即使她一人在此,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孟聞秋自小被将軍府衆人寵着長大,脾性暴躁動手比孟行章還要狠辣。
況且,她的身份的确令人望而卻步。
可面前的孟憐玉就不一樣了,将軍府唯一的庶女,吃穿用度比着嫡女長大的,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閨秀的規矩。
臉蛋兒雖說比不上孟聞秋,可也比一般的小姐生得好看許多,至少比馮詹易府上好多妾室要生得美貌。
經過上次一事,馮詹易恨極了孟行章,他膽子也越發大了。
“你是孟……孟……”
孟憐玉咬了咬牙,低頭道:“小女孟憐玉,見過馮少爺。”
馮詹易樂呵呵地笑起來:“你認識我,那就好辦了。”
還沒等孟憐玉接話,他又繼續道:“你怎麽獨自一人在此?”
“嫂嫂在傳心殿與各位夫人閑話,我出來透透氣,這就要回了。”孟憐玉覺得自己的話應該說得夠明白了,徐雲蓁就在傳心殿,馮詹易要是想打什麽主意,也得掂量掂量。
她側身要走,卻被馮詹易伸手攔了下來,孟憐玉心底一個咯噔,不過面上不顯,道:“我的丫頭去傳心殿倒茶水,這會兒應該也來了。”
可馮詹易依舊不為所動,甚至朝兩個小厮使了下眼色,都是親近之人,他們當即便明白。
孟憐玉看着他們往外走,這時腿腳都已經有些發軟,她強撐着身子擠出個笑臉:“馮少爺,我再不回,嫂嫂該來找我了。”
馮詹易冷哼一聲:“別拿你嫂嫂來壓我,你嫂嫂算個什麽東西,我可是當朝國舅,我姐姐是中宮皇後,你爹見了也要下跪磕頭!”
他說得有些惱了,像是底氣不足的樣子。
孟憐玉有些害怕了,她朝後退了兩步,依舊故作鎮定道:“馮少爺,我也知道你和我二哥的過節,可我只是孟家的庶女,你心裏不舒坦也不該來找我的。”
孟憐玉嗓音溫柔,嬌嬌怯怯地,馮詹易聽了更加滿意,從頭到腳地打量着她。
“孟家還真是沒虧待你,瞧瞧這小手,白得跟綢緞似的,讓爺摸摸,是不是也一樣滑膩。”
馮詹易說着就要去拉孟憐玉的手,孟憐玉連連後退,小腿都貼到了欄杆上,她吓得丢了三魂,急忙喊道:“傳心殿宴會馬上就要開席,你要做什麽!”
馮詹易沒摸到手,臉上隐隐有些怒氣:“你不過就是妾生的,裝什麽大家閨秀?你娘不知廉恥爬上你爹的床,這才有了你這個賤人!”
他又往前走了兩步,眼看着就要捏到孟憐玉的衣角,孟憐玉卻咬緊了唇瓣,眼睛一閉便跳入了池塘裏。
魚兒被跌落的孟憐玉吓得四處逃竄,站在涼亭中的馮詹易也傻了眼,怎麽說都是将軍府的小姐,他可沒想過要人命。
馮詹易愣了愣神,剛要轉頭讓小厮下去救人,卻見一個人影已經跳了下去,孟憐玉在水裏撲騰着,這時已經失了大半意識,那人抓住她的手臂,朝岸邊游去。
畢竟人命關天,馮詹易這時心底也有些發憷,趕緊讓小厮去拉他一把。
半摟着孟憐玉的男子是江逸亭,他姣好的面容此時鐵青一片。
馮詹易見他們倆并無大礙,嘴硬道:“你跳下去做什麽?總歸是死不了的。”
江逸亭看他這幅模樣也惱得很,卻又沒法子說出口,他方才剛到傳心殿門口,看見一個小丫頭從側殿出來,手裏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頭是一壺茶水和一盤點心,他多看了一眼,記得這是孟家的丫頭。
他讓心腹小太監跟着去瞧瞧,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小太監便跑回話,說是看見馮家少爺的小厮把人拉走了。
江逸亭以為馮詹易是看上了那個丫頭,可馮家和孟家本就勢同水火,今日畢竟剛到皇莊,若是鬧出什麽事來,可就難堪了。
馮詹易就是蠢笨的,他思慮半晌讓小太監去禀報皇後娘娘,他自己便出了傳心殿。
哪知道,馮詹易這個狗膽包天的,竟然是看上了孟家這個庶女。
孟憐玉這時漸漸清醒過來,她整個身子都還靠在江逸亭身上,她驚呼一聲,急忙将他推開。
身上已經濕透,她羞得無處可躲,雙手抱在胸前,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從臉頰劃過滴落在地上。
馮詹易見此,也全然沒了興致,甩了衣袖便往外走。
作者有話說:
女主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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