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酉時,孟聞秋和孟行章才趕到傳心殿。
孟聞秋穿了一條錦繡梅花嬌花裙,額間也畫着梅花樣式的花钿,頭發上帶了喜鵲珠花,美目流盼,好些姑娘只淺淺看上一眼,便會自慚形穢。
步履間裙擺搖曳生姿,面若桃花粉腮如霜,絕色豔豔。
孟行章生得也極為好看,朗眉星目神采飛揚,舉手投足間帶着一股随性,他衣着湖綠色的長衫,手上還拿了一把折扇,倒是風流倜傥。
他們兄妹的到來,無疑驚起一陣波瀾。
因着皇後娘娘早有吩咐,所以殿內已經有舞女在翩翩起舞,孟聞秋見徐雲蓁身旁沒有孟憐玉的身影,便施施然與她一同坐在了案幾前。
左側是禦史大夫的女兒羅幼音,她見了孟聞秋冷哼一聲,便低頭不語。
徐雲蓁一直想着孟憐玉,便沒注意到這一茬,她這時已經有些着急了,只是面上沒有顯露,她低聲道:“憐玉不知跑去何處,已有一刻鐘了。”
“讓人出去找過了麽?”
“此事不宜聲張,我讓我身邊兩個丫頭去找了,她們還未回來。”
孟聞秋眉頭緊鎖,低着頭想了一會兒,猛地擡頭朝對面坐席望去,恰好看見落座的馮詹易。
這時從右側來了一位年長的宮女,她朝徐雲蓁和孟聞秋行禮之後,道:“奴婢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姑姑,方才孟家二小姐不慎失足落入水中,娘娘已經派人将二小姐送回院子了。”
徐雲蓁連忙問道:“可有大礙?”
“二小姐就是嗆了水,娘娘怕她染上風寒,已經讓太醫去把脈了。”
徐雲蓁是家中大嫂,又是她将孟憐玉帶出來的,聽這話再也坐不住,也顧不得問問她怎麽會落水,又是怎麽被皇後娘娘的人發現的。
她朝孟聞秋道:“我還是不放心,我回去瞧瞧憐玉,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她身子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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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宴會上人多,所以悄然退去的徐雲蓁并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孟聞秋捧着一碗冰涼的甜湯,正在思忖孟憐玉這事的古怪,身旁便有一人坐了下來。
葉之筠坐下也沒說話,先是拿了糕點往嘴裏塞,又喚了小宮女來換一副碗筷。
孟聞秋側頭看她,問道:“餓了?”
葉之筠含糊不清道:“沒吃午膳,餓得慌。”
這時門外傳來太監刺耳又尖細的聲音,像是掐着喉嚨在喊:“太後駕到……”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原本還有些嘈雜的人群立刻噤聲,那些舞女停下舞步,都在旁側跪了下來。
而在座的官員、家眷和後宮妃嫔們站起身來,男子行作揖禮,女子行萬福禮,都低垂着眉眼。
太後被皇上和皇後攙扶着,她衣着鸾鳥紋樣宮裝,耳墜上挂着一對青玉石,臉上看不清喜怒。
一頭烏黑的頭發被盤了起來,顯得更加神采奕奕。
皇上着赤黃色的圓領衣袍,腰間挂着沉甸甸的玉佩香囊,衣袖和衣襟上都繡着活靈活現的龍紋。
皇上今年不過二十多歲,應該是過于操勞的原因,看起來年歲竟和保養得宜的太後差不多。
皇後娘娘生得不算豔麗,卻儀态端莊、賢淑溫婉,她雙手托着太後的手臂,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
幾人快走到傳心殿的主位,太後才道:“都起吧,不必拘禮。”
有又小宮女端菜上來,玉盤珍馐如同流水一般,炙雞、鯉魚劊、蟹釀橙、羊舌簽、鶴子羹、鴛鴦炸肚、糖餅、糍糕、荔枝糖水、鹿梨漿……
孟聞秋看得眼花缭亂,食欲大振。
太後坐在金漆雕龍寶座上,右側是皇上左側是皇後,雖說一直就知道太後是把持朝政之人,可哪有視覺沖擊來得清楚。
衆人坐下後,太後又揮了揮衣袖,嘴裏說着一些客套的話,孟聞秋擡眼看見爹爹和方珩舟從側門進來。
兩人一左一右坐在了相鄰的位置。
葉之筠也看見了,低頭便道:“你爹應當很滿意方珩舟吧?”
孟聞秋被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得愣了神,葉之筠卻沒再順着這話說,反而問道:“你大嫂去哪裏了?”
“孟憐玉身子不适,嫂嫂去瞧瞧。”
葉之筠嘲諷道:“你嫂嫂又不是太醫,還不如讓她爹去!”
場上的舞女又繼續跳起來,還上來五個手拿琵琶的歌女,瞬間便将葉之筠的聲音淹沒了。
羅幼音獨自一人坐着,她脊背挺得筆直,耳朵裏鑽進了葉之筠的話,當即便嗤之以鼻,側頭說了一句:“背後議人,你可有半分風度?”
幾人都是朝中勳貴之女,誰不了解誰的脾性呢,葉之筠也不跟她計較,慢吞吞道:“我哪句話說得不對?”
“你爹是禦史大夫,在朝堂上彈劾這個彈劾那個,怎麽,你也學去了?可惜啊,你入不了朝堂。”
羅幼音咬着牙齒,好半晌伸了一根手指出來:“你……你……”
孟聞秋拉了拉葉之筠的衣擺,搖搖頭,葉之筠這才停了嘴。
不過她轉頭又道:“我倒是沒想到,有一日你還會勸和。”
孟聞秋是發現了,葉之筠這姑娘嘴上不饒人,心裏頭跟明鏡似的,她咽了一口茶水,沒打算答話。
孟聞秋盯着對面的孟行章,正和那些公子哥一杯酒一杯酒喝得不亦樂乎,這才開宴多久,他臉上都有些泛紅。
葉之筠順着她的眼神望過去,頗有些嫌棄的意思:“你家二哥再這樣下去,當心變成馮詹易那副模樣。”
“差得遠了。”
宴會開始之後一盞茶的功夫,太後象征性吃了幾口,便提前離去了。
她走後,皇上也借口有政務處理,一抹赤黃色消失在門外。
皇室宴席便是如此,掌權之人出來露個臉,覺得無趣便會先行離開。
上頭只剩下皇後主持大局,孟聞秋吃飽了喝飽了,這會兒有些疲乏發困,眼睛開開合合,最後她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到底沒敢用力。
葉之筠看她這沒出息的樣子,出聲道:“要不你先回吧?”
“我消消食兒去,不回來了。”
孟聞秋眼睛落在羅幼音坐過的案幾上,疑惑道:“她什麽時候走的?”
葉之筠努努嘴:“誰知道呢。”
小姐們若是中途退席更衣,再尋常不過,孟聞秋沒再多問,帶着女婢從容出了傳心殿的大門。
小桃要去喚轎夫,孟聞秋卻擺了擺手:“我們走回去吧,我今日像是積食了。”
午間吃了烤的肉,方才又吃了好些美食,要是現下直接回小院兒,肯定不大舒坦。
出了傳心殿,順着右手邊那條小道走着,道上都挂了燈籠,有帶着佩劍的士兵來回巡視,小桃這才放下心來。
孟聞秋走幾步又覺得有些累,前頭大樹下有一塊大石頭,孟聞秋又怕髒了裙子,遲疑着沒敢坐下去。
正當從袖口拿了繡帕出來,隐隐傳來一道女聲:“這是我親手做的香囊,雖說針腳不太幹淨,可我整整做了十日。”
孟聞秋當即便将食指放在唇邊,朝小桃搖搖頭,她循聲望去,隐約可見灌木叢後頭有兩道人影。
國內風氣大膽,女子不必拘泥于身份,若是有歡喜的人便主動示好。
無意偷聽牆角,可現在就像是被架在了炭火上,孟聞秋暗自嘆氣,幸好她和小桃是在陰影處,若是不出聲便不會知道這大樹後頭有人。
這聲音……怎麽有些熟悉。
“羅小姐,更深露重,還是早些回去歇息。”
此話一出,孟聞秋眼珠子都險些掉了出來,她确認了女子的聲音是羅幼音,而那男子應當是方珩舟。
小桃也像是聽到了驚天秘密,手裏掐着帕子大氣兒都不敢出。
若是尋常女子被拒絕了,定會掩面哭着跑開,可羅幼音不是這樣的性子,她依舊伸出手來,道:“方統領若是嫌棄,等我回府後再繡一個,這個,你先收下。”
孟聞秋忽然想起來,原書裏面寫,羅幼音終身未嫁,再結合方珩舟會早死的事來,仿佛一切都能串聯在一起。
她輕輕拍了拍額頭,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都給忘記了。
而那頭的方珩舟退了一步,轉身離去的時候,羅幼音忽然開口道:“我聽說太後娘娘要給你定親,是因為孟聞秋所以你才不收我的香囊?”
孟聞秋偷聽牆角,冷不丁聽見自己的名字,倒是有些無奈。
而方珩舟去而複返,站在羅幼音跟前,道:“如果我說是,羅小姐會如何?”
羅幼音神色有些松動,手臂也微微垂了下來,她繼續問道:“她哪裏比我好?”
方珩舟沒說話,單手覆于身後冷眼看着她,兩人僵持着的同時,孟聞秋也覺得喘不過氣來,這方珩舟不想娶她,定是故意給她樹敵!
最終羅幼音先敗下陣來,她收了手,只留下一句“來日方長”,便迅速消失在了夜色裏。
孟聞秋和小桃聽見腳步聲,正以為方珩舟要走的時候,他突然出聲道:“誰在那裏?”
孟聞秋腦子還沒轉過來的時候,只見一道身影出現在自己眼前,小桃吓得張了張嘴,還沒喊出口便被一個手刀敲暈倒在了地上。
而方珩舟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掐在孟聞秋細白的脖頸上。
作者有話說:
孟聞秋:剛剛還在拿我當擋箭牌,現在恨不得掐死我!!!q_q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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