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翌日一早,孟聞秋坐在妝奁前,香蘭正給她仔細梳妝。
小桃從外頭匆匆進來,步子還沒站穩便開口道:“小姐,那馬宮令來了,還帶了好些補身子的,說是想見見二小姐。”
馬宮令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得力女官,孟聞秋微微颦眉,這皇後還真是坐不住。
“那嫂嫂讓她見了?”
小桃搖頭:“沒,少夫人正和她坐廳堂裏吃茶,說是二小姐半夜才退了熱,這會兒睡着沒醒。”
香蘭給孟聞秋梳着頭,随口道:“那馬宮令我記得皇後娘娘從馮府帶進宮的。”
“我聽春迎說,少夫人不想讓她見二小姐,瞧着她熱絡得過頭了。咱們府上和皇後娘娘哪有什麽往來,指不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後頭這句話春迎說不出口,小桃自己做主加上去的。
香蘭聽後笑得合不攏嘴:“你再去打聽打聽?”
小桃看了一眼孟聞秋,看她沒什麽反應,便樂呵呵應聲跑出去了。
孟聞秋打開妝奁,仔仔細細挑了一支步搖兩支玉簪,在頭上比劃了幾下,又覺得不好,不搭衣裳,便又扔回妝奁重新挑起來。
她向來對穿衣打扮尤其講究。
香蘭開口道:“二小姐被送回來的時候,我遠遠看了一眼,渾身濕透了,不過瞧着還是清醒的。”
“少夫人後腳就跟着回來了,皇後娘娘的人便沒多留,都說是二小姐不小心落水的。”
昨日孟聞秋換了衣裳後,還去了一趟二哥的院子,所以一來二去沒碰到孟憐玉。
香蘭沒跟着去宮宴,自然不知曉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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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聞秋盯着鏡子裏的自己,懶懶開口:“她也不是孩童了,又怎麽會因為看池塘裏的魚站在涼亭邊上。”
香蘭滿腹狐疑:“小姐知道些什麽?”
“因着馮詹易,孟憐玉才落水的,你以為皇後這麽上心是為何?”
香蘭向來沉穩,不過聽到這話也不免驚呼一聲:“馮家少爺前陣子和二少爺鬧得那樣厲害,他能安什麽好心?”
“他以為孟憐玉是個軟柿子,不過沒想到碰到硬茬,偷雞不成蝕把米。”
孟聞秋覺得有些好笑。
“那……少夫人不知情?”
孟聞秋搖頭:“昨夜我也沒和嫂嫂說,你猜是誰把孟憐玉救上來的。”
香蘭咬了咬嘴唇:“小姐既然這麽說了,那這人肯定不一般。”
孟聞秋也不賣關子,将選好的金絲镂空雙蝶釵往頭上一戴:“江逸亭救的。”
香蘭本來給孟聞秋描着眉黛,聽見這話險些手抖,不敢置信道:“怎麽會是他?”
牽扯的人一個比一個複雜,難怪皇後娘娘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時門外響起小桃的聲音,香蘭伸出半個頭去看,見她滿臉通紅步伐錯亂,便道:“這不是咱們将軍府,你別一驚一乍地。”
小桃朝門外兩個小丫頭囑咐了兩句,然後反手将大門關了起來,她走到內室,急不可耐地開口:“小姐小姐,你猜我打聽到什麽?”
“你說來聽聽。”
“馬宮令就是對二小姐噓寒問暖,別的便沒說什麽,畢竟少夫人跟她打太極,是一句也不想她多問。”
香蘭遞給她一塊帕子:“你快擦擦你的臭汗。”
小桃随手接過在額頭上抹了抹,繼續道:“那馬宮令一直不走,跟少夫人談着閑話,我聽着她說起皇後娘娘想給家中弟弟物色正妻,問咱們少夫人可有什麽好的人選?”
孟聞秋紅唇微張:“馮詹易?”
馮詹易家中小妾通房多不勝數,正妻倒還沒有一個,朝中有頭有臉的大人自是不願把自家女兒嫁給這樣一個人,而小門小戶出身的姑娘,馮家又看不上,一來二去地,馮詹易這正妻一直沒娶。
小桃也誇張得很,還學着那馬宮令的聲音,道:“皇後娘娘就這麽一個弟弟,馮家也只有這一個獨子,不論哪家小姐嫁過去,今後定是一生富貴。”
小桃說完紮了眨眼:“真要是這麽好,她自己怎麽不嫁?”
香蘭板着臉:“不可胡說。”只是嘴角快要溢出的笑容全落在了小桃眼裏。
“小姐,你猜她們中意哪家的?”小桃又補了一句,“昨日我們見過的……”
昨日見過的小姐可不少……
孟聞秋忽然想起來什麽,撇頭問道:“難不成是羅幼音?”
小桃一驚:“小姐神算!”
昨日馮詹易在皇莊都敢亂來,皇後娘娘估摸着想到給他娶個正妻,不論後宅外院都能管一管,她這個做姐姐也少給馮詹易收拾爛攤子。
羅幼音是禦史大夫的小女兒,家中兩位兄長一個姐姐,出身自不必說。性子雖算不上溫順,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當得起大家閨秀四字。
皇後娘娘打得好算盤,朝中以小監大、以下監上,羅大人又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上回二哥和馮詹易打架,羅大人直接彈劾了國舅爺和大将軍。
羅幼音不是眼裏能容沙子的人,她要是嫁去馮家,定能治一治馮詹易那嘴臉。
只可惜,羅大人興許會直接氣倒在朝堂上。
羅幼音今年十六,孟聞秋又想起來那晚她給方珩舟送香囊,讓她嫁給馮詹易,都怕她會以死明志。
孟聞秋想了想《庶女嫡嫁》這本書,羅幼音在書中一生追随父親,想要入仕為官,只可惜直到江逸亭和孟憐玉聯手将大周朝推翻,她都沒能實現自己的抱負。
孟聞秋是在娛樂圈打拼過的,她有野心,所以她也欣賞羅幼音的野心。
只是,若皇後娘娘求皇上下旨,那這樁婚事羅幼音便退無可退。
孟聞秋長嘆一口氣:“馬宮令已經走了?”
小桃點點頭:“走了,說是趕着去見羅夫人。”
馬宮令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得力女官,從她嘴裏說出的話,定是得到皇後授意的,所以說這場婚事,看來皇後已經有幾分把握了。
寅時一刻,孟聞秋坐上小轎,帶了四個會些拳腳功夫的小太監,還有四個女婢。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清淞殿去了,太後在清淞殿召了幾位小姐一起吃茶閑談。
杏色小轎出了院子穿過一道垂花門,還下了幾十道階梯,再穿過一條長廊,之後循着寬敞的路走約莫一刻鐘的功夫,便能到太後下榻的清淞殿。
孟聞秋坐在轎內,小桃和香蘭都随轎步行,剛出了長廊,她們遠遠便見到幾人騎着高頭大馬迎面走來。
小桃看不清來人,便朝孟聞秋道:“小姐,有人騎着馬往這裏來了。”
騎馬的必定是男子,而這條路往上便是夫人小姐們住的各個院子,好端端的男子來做什麽?
孟聞秋掀開轎簾:“你先讓轎夫往邊上靠靠。”
幾個轎夫剛調整好行走的位置,馬兒便已經走近了,小桃這才看清為首之人是方珩舟。
他身穿绛紫色圓領長袍,今日腰間還系了一把匕首,身後跟着的六個南衙禁軍,個個都身手不凡。
在距離小轎五步遠的時候,方珩舟伸手拉緊了缰繩,幾位轎夫見此也停下腳步。
小桃便朝轎內低聲道:“小姐,是方統領。”
孟聞秋颦了眉頭:“讓他先走。”
小桃小跑着上前,朝方珩舟行了半禮:“見過方統領,我們小姐讓你們先過。”
馬上之人神色怡然,并沒有要朝前走的意思。
“奉太後之令,來接孟小姐去清淞殿。”他語氣平緩,聽不出喜怒,就像真的是奉旨辦事一樣。
小桃一怔,倒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她又返回轎外,語速極快:“他說是奉太後的令來接小姐的。”
孟聞秋聞言輕扯了帕子,哪有禁軍統領親自來接人,又不是十惡不赦的犯人。
殺豬焉用宰牛刀,方珩舟鬼迷心竅竟會應下。
孟聞秋扶了額頭:“那便起轎吧。”
方珩舟他們幾人卻沒走在小轎前面,而是并列而行,幾個随轎的女婢倒被擠到了後頭去。
孟聞秋坐在轎內聽見馬蹄聲越來越近,她忍不住掀開轎簾,擡眼便看見騎着馬兒的方珩舟。
她瞬間換了一幅笑臉,笑得張揚明豔:“方統領,是哪一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方珩舟側頭看她,巴掌大小的臉從轎子裏探了出來,膚白無瑕豐姿綽約,朱唇如櫻微微勾起唇角,因着擡手的緣由,半截藕臂露了出來,方珩舟只覺有些心神不寧,将眼神收了回去。
他抿着唇沒說話,孟聞秋卻繼續道:“方統領,你怎麽沒去帶兵操練?”
皇上來皇莊避暑是其一,其二還要接見周邊各國派來的使臣,大周朝向來武力強盛,是以在此之前需操練兵馬,除了展露實力之外還有威懾之意。
自來到皇莊後,孟聞秋也就是宮宴上見了一面大将軍,他忙得腳不沾地,就連孟憐玉落水這樣的事情,都還不足傳到他的耳朵裏。
方珩舟不鹹不淡出聲:“我只需保護皇莊各人安危。”
“你的意思是說,若我磕了碰了,都得方統領負責。”孟聞秋故作西子捧心,眼神嬌怯。
“孟小姐要是磕了碰了,自有太醫為你醫治。”
孟聞秋看他油鹽不進,便覺得無趣,剛想把腦袋鑽回小轎,方珩舟忽然出聲道:“新梁派來的使臣是江逸亭的外祖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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