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各國使臣前來拜見皇上,自然都不會派遣身份地位太低之人,只是江逸亭外祖父年事已高,新梁皇帝将他派來也不知是何用意。

江逸亭是先皇長子,卻并不是皇後嫡出,而是惜妃肚子裏出來的。

在方珩舟将新梁兵将擊敗後,當時的老皇帝還未立太子,其中大皇子和二皇子擁護者衆多,兩人德才兼備,在才學膽識上也難分伯仲,一個是長子,一個是嫡子。

老皇帝在方珩舟的步步緊逼之下,最後忍痛把江逸亭推了出來,第二日便下旨昭告,立二皇子為太子,硬生生斷了江逸亭今後回新梁的路。

惜妃雖還位列四妃之一,可膝下無子,只剩下一個尚年幼的公主,江逸亭外祖父雖是樞密院樞密使,但因着二皇子外祖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他在朝中也舉步維艱。

孟聞秋忽然擡眼盯着方珩舟看,眼神裏卻帶着一絲憐憫。

在《庶福嫡嫁》這本書裏,作者為了給男主江逸亭鋪路,硬生生把方珩舟寫死,本來兩人也算有過節,是他親手把江逸亭像犯人一樣,押到了長安。

再者他手握重權,掌管南衙禁軍,是城中最為重要的一支軍隊,也是太後身邊最信任的人。

就是在皇上接見過各國使臣之後,第二日皇莊發生地動,而方珩舟恰好在後山,地動來得猝不及防,巨大的滾石從山上滾落,以方珩舟的身手都沒能幸免。

天災人禍,便是想說理都找不到去處,方家本就他一人嫡出血脈,太後憐憫方家,最後還給他追封加爵。

也正是因此,各國使臣都知道那個骁勇善戰的方統領慘死,将消息帶回去後,各國君主自然蠢蠢欲動。

孟聞秋眼神越來越黯,方珩舟微微皺眉,出聲道:“孟小姐在想什麽?”

他聲音不大不小,卻把孟聞秋吓得一個激靈,像是青天白日見了鬼一樣,嘴裏還念叨着“晦氣”!

孟聞秋重重将轎簾一甩,方珩舟再看過去,只留下搖晃的流珠。

他不明就裏,只道這孟家小姐果真脾性怪異。

孟聞秋獨自坐在轎內,她手指甲掐着帕子,眼睛盯着繡鞋上那幾朵梅花,不知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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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清淞殿大門還有百米的時候,方珩舟拉着馬兒調轉了方向,幾人快馬走遠了,幾個女婢才走上前來。

香蘭看見自家小姐在和方統領說些什麽,可到底離得遠,又有馬蹄“噠噠”的聲音,所以聽不真切。

只是最後孟聞秋打簾那一下,被她看在眼裏。

“小姐……方統領他們已經走了。”

轎內默了一會兒,就在香蘭以為孟聞秋不會吭聲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問:“去哪裏了?”

“不知,沒留下話。”

小轎已到清淞殿外,轎夫們停下腳步,香蘭和小桃将孟聞秋攙扶着下來。

守門的是兩個小太監,其中一個見了孟聞秋笑得殷切,小碎步走了上來規規矩矩彎腰行禮:“孟小姐來了!太後娘娘在承平宮,奴婢這就帶您去。”

而另一人,便将孟聞秋随行的女婢和太監,帶着去了另一處歇着,孟聞秋身邊只留了香蘭和小桃兩個貼身伺候的。

清淞殿和宮中宮殿相比毫不遜色,雖然修繕已經有了些年頭,可是日日都有人灑掃擦洗,所以走在檐下,看着青磚紅瓦,仿佛就置身在宮中。

小太監笑眯眯地:“太後娘娘惦記着孟小姐,特意讓奴婢在門口候着。”

孟聞秋沒接話,他頓了一頓,見四周無人便低聲道:“羅夫人剛走。”

“嗯?”

“禦史大夫的夫人。”

見前頭來了一群宮女,小太監便閉口不言了。

禦史大夫的夫人那不就是羅幼音的娘親,皇後娘娘早晨派了馬宮令去尋她,她這會兒又來過清淞殿,不是為了羅幼音的婚事還能是什麽。

孟聞秋暗自搖頭,也不知道太後是個什麽态度。

小太監帶着孟聞秋七拐八拐,終是走到了承平宮,宮殿內太後坐在主位,她穿着熟褐色交領大裙,頭發被牢牢盤在一起,只插了一根銀簪。

雖衣着簡單,可姿态高深,令人不敢忽視。

太後娘娘身邊各有兩個打扇和捏肩的大宮女,還有四個小宮女在旁邊守着随時待命。

沒見着秀珠,孟聞秋暗自有些驚訝,她向來不離太後的。

太後眼底有幾分疲态,她見孟聞秋來,便指了離她最近的一張梨花椅:“坐這。”

有小宮女如流水般将糕點甜湯茶水擺了上來,太後微微探身:“不知你近來喜歡吃些什麽,便多上了幾樣。”

孟聞秋還沒來得及謝過,太後又道:“彥修去接你了?”

“我們剛出長廊便見到方統領。”

“他今日倒是聽話。”太後像沒聽見她話裏的刻意疏遠。

孟聞秋捏起盤中一塊桂花糕輕咬了一口,只聽得太後又道:“我特意讓你早些來說說話,昨日你府上庶出的落水,是馮家那小子幹的?”

孟聞秋也不意外太後知道此事,聞言點點頭:“她沒敢說,我也裝作不知了。”

“馮家倒是仗着皇後,在外頭興風作浪,小人行徑果真是小門小戶出身。”太後臉帶毫不掩飾的鄙夷。

皇後出身算不得多好,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當初太後把皇上提到龍椅上坐着,她手裏不願放權,自然也不會給皇上找一個世家之女,白白給他增添野心。

皇後的爹是縣令出身,肚裏有些墨水但不多,皇後娘親家中是做布匹生意的,早些年賺了不少銀子,一路給她爹捐官,加上有些氣運傍身,最後竟走到長安得了個閑散的四品官職。

國舅爺有今日,全靠老丈人提攜。

皇後入宮之後,國舅爺臉面上有光,當場便讓人騎上快馬回了老家鎮子上報信,恨不得讓路邊野狗都知道他馮家出了個皇後。

馮家也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國舅爺整日端着個架子,就連馮夫人也得意忘形,馮詹易這個本就寵得無法無天的獨子,更是把他姐姐是皇後這件事挂在嘴邊。

一開始太後是樂意這個局面的,有這樣一個後宮之主,皇上也只能有心無力,畢竟想尋找外戚的助力,馮家遠遠不夠格。

只是馮家各人太過愚蠢了。

孟聞秋沒接話,太後又道:“讓你嫂嫂給她找個合适的人家,便嫁出去吧。一個庶出的在外抛頭露面,你們将軍府倒受人指點。”

太後是正經嫡女出身,入後宮從皇後到太後,她眼睛裏自然沒有庶出的位置。

“皇後說要給他那弟弟找個正妻,說是相中了羅家那小女兒。”

太後說着冷笑一聲:“她算盤打得響,羅家已經求到了我跟前。”

“娘娘怎麽想的?”

“那丫頭是個有脾性的,說是要絞了頭發當姑子去。”

也正是因此,羅夫人才急急忙忙跑來求太後,羅幼音說一不二,這事她真做得出來。

孟聞秋抿了抿嘴唇:“皇後此舉,到底是何意?”

“我看是身後有了諸葛。”

太後短短一句話,卻讓孟聞秋冒了冷汗,的确,按理說馮家人沒那麽聰明。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門外便傳來小太監的聲音:“葉小姐這有臺階,您當心。”

不一會兒,葉之筠袅袅婷婷從大門進來,她穿着湖藍色齊胸挑線紗裙,步伐有些急促,也沒先給太後問好,反而朝孟聞秋道:“我來時見着方珩舟了,你見着了麽?”

看到孟聞秋點頭後,她才往太後身邊走去,半倚靠在太師椅上:“姨母,你就想着她的親事,也不替我上上心,再怎麽說我也叫你一聲姨母,沒道理把我抛到了腦後。”

太後本來還緊繃着的臉,這時終于有些松動,她拿手指着葉之筠:“你這個小丫頭,今日喝了一碗醋來的?”

葉之筠和太後有遠親,她祖母是太後的姑母,葉家和方家家族龐大,就連分支都頗有底蘊,太後能掌權這麽多年,也有這方面的緣由。

孟聞秋知道葉之筠是在讨太後歡心,便也接話道:“好啊,快讓人把城裏适齡男兒的畫像都呈上來,咱們給你仔細挑挑。”

葉之筠落座在太後左側,開口道:“啧,你嘴倒快。”

“昨日你走得早,你那好二哥耍酒瘋沒看到,真是可惜。”

孟聞秋手指頭都微微抖了抖,險些無地自容:“怎麽沒聽說?”

孟行章這個酒鬼!

“那樣丢人的事,他自然不會同你說。我出了傳心殿,正要上轎,你二哥酒醉滿臉通紅,把我認成了你,上來揪我的衣袖,卻沒抓住一個趔趄摔在了轎杆上。”

“這一撞倒讓他醒了神,你猜他又做了什麽?”

孟聞秋不用猜也知道,她這個好二哥,定又是做了什麽出糗的事。

“你二哥指着轎杆罵得唾沫橫飛,要不是有小厮攔着,他都能上去踹上兩腳。”

葉之筠笑得直不起腰,想起來昨夜孟行章醉醺醺地,口口聲聲喊着她“聞秋”。

太後樂得嘴角一直是上揚的,葉之筠總有法子讓她合不攏嘴。

作者有話說:

孟聞秋:我怎麽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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