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幾位小姐陸續趕到清淞殿,葉之筠也止住了逗趣的話頭。
今日來的有兵部尚書家二小姐莊夕文,工部尚書兩個嫡女曹新瑤和曹新蓉,還有禮部尚書家大小姐李含芸,侍中小女兒徐慧葭。
在座的都是三省六部朝中大人家的嫡女,還有孟聞秋。
太後今日将人請來喝茶,其一是為了承歡膝下,其二便是為了敲打敲打皇上與皇後。
他們應該明白,這朝野上下,是太後在把持朝政,皇上和皇後能有今日的風光,也全是因着太後扶持。
徐慧葭年紀小些,她和曹新蓉一般大,今年不過十二,還梳着雙丫髻,她臉蛋白白嫩嫩胖乎乎地,微微仰着頭朝孟聞秋道:“孟家姐姐,二姐姐怎麽沒來?”
徐慧葭不常出府,性子溫順柔和,她喜歡做女工,日日得了功夫便琢磨這些東西,徐夫人也随她去,對這個最小的女兒寵溺卻不失分寸。
孟聞秋見她生得好看,也笑意盈盈道:“她發熱還病着,便沒出來。”
孟憐玉常混跡在這些夫人小姐之間,所以徐慧葭同她有些交情也并不意外。
孟憐玉這事知道的人不算多,即便知道也只是私底下說說。
徐慧葭滴溜圓的眼睛一眨一眨,也聰明地沒問怎麽病的:“那改日我得了空,去瞧瞧她。”
她盯着孟聞秋不願挪開眼,只覺得孟家姐姐光彩照人,笑得那樣和煦,難不成是換了個人?
從前的孟家姐姐往那一坐,便沒人敢靠近,生怕她脾性不定殃及自己。
莊夕文向來會察言觀色,見她提起孟憐玉的名字,太後皺了眉頭,便趕緊道:“慧葭,我聽說你家中有位廚子,做的綠豆酥最是好吃。”
徐慧葭眉開眼笑:“莊姐姐連這事都清楚,改日我給你送兩盒熱乎的去。”
她看了一眼四周,又補上一句:“給太後娘娘還有各位姐姐都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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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看了一眼莊夕文,淡淡問道:“你大姐快要生了吧?”
“回太後娘娘的話,我家大姐有孕八個月了。”
莊夕文的大姐嫁的是戶部尚書嫡長子,兩人門當戶對極為般配,成親兩年才傳來喜事,所以兩家都對此十分重視。
太後點點頭:“穩婆都請好了麽?”
“姐夫早就請了兩個穩婆,我娘也送了一個頗有經驗的婦人去,姐姐身子沉重,不大出府了。”莊夕文一句句答着話,旁人也都安靜聽着。
高門貴胄盤根錯節,可細細揪起來,或多或少都有些關系,孟聞秋也不禁感嘆,太後背後的勢力果真不容小觑。
太後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你娘沒來皇莊?”
“娘親還是擔憂姐姐身子,便沒跟着爹爹同行。”
太後點點頭:“你若無事便來清淞殿多坐坐。”
她沒再問別的,幾位小姐也都攀談起來,本就是相識的大家嫡女,聚在一起談的無非便是胭脂水粉,還有绫羅綢緞。
談得高興了,有人伸出手腕來給大家看晶瑩剔透的玉镯子,還有人取了腰間香囊,說這是請一位技藝高超的繡娘新做的。
孟聞秋本來聽着沒出聲,下意識摸了摸腰間,想起來方珩舟拿了她的香囊。
她愣神之時,曹新蓉忽然出聲喊她:“孟姐姐這支蝶釵好看得緊,不知出自哪位工匠之手?”
“這支……我記得是嫂嫂送我的,改日我替你問問。”
正說着,門外有輕微的腳步聲,衆人都側目看去。
來人是秀珠,她向來沉穩的臉上有些急切,不過在見到衆位小姐後,便收斂了起來。
孟聞秋多看了一眼,只見她行禮之後,便走到太後身邊附耳說了一句什麽,太後眼底瞬間便浮現出一抹怒氣。
幾位小姐坐立不安,太後卻沒有讓她們走的意思,開口道:“皇後欲給她那獨苗弟弟定親,你們可知是誰。”
這話自然沒人敢答,太後也沒指望她們會應,便又道:“羅幼音方才絞了大半頭發,寧願去尼姑庵也不要嫁進馮家。”
在坐的小姐都還未說親,只有莊夕文身上有娃娃親,所以幾人都不免感同身受。
馮詹易那樣的人,哪家會願意把姑娘嫁給他。
孟聞秋也沒想到羅幼音性子這樣烈,至少皇後還沒求皇上下旨,禦史大夫也還未在朝堂之上遞了折子彈劾國舅爺。
今日羅夫人求到太後跟前,她沒有立刻松口,便是想等着看看皇上和皇後還要出什麽幺蛾子,沒想到羅幼音倒自己先看不開。
出了這檔子事,幾人也不好再坐,都紛紛尋了借口滿腹心思地離開。
孟聞秋還未上小轎,莊夕文身邊的丫頭便前來詢問:“我家小姐說要去看看羅小姐,孟小姐是否同行?”
孟聞秋想了想搖搖頭:“我就不去了。”
她若去了,倒像是看熱鬧看笑話的。
莊夕文本就是客套,見她回絕也算松了一口氣。
葉之筠帶了府上最好的廚子,邀孟聞秋去她院子裏喝甜湯,可一行人走到半路,卻撞上了孟行章。
孟行章無所事事,整日吃喝玩樂吟詩作對,他剛從雲燕殿出來,知道孟聞秋不在,又怕被嫂嫂揪着耳朵讓他不要惹是生非,便趕緊走了。
孟行章手裏拿着竹柄扇子,身穿墨綠長衫,瞧着就是一幅貴公子的氣派,他見了葉之筠的轎子下意識繞開,走到孟聞秋的轎簾前探頭道:“帶你去聽曲兒鬥蛐蛐?”
于雙瑢約他去七名臺,七名臺是供達官顯貴玩樂的地方,仿着城內街道修繕而成,絲綢鋪子釵飾鋪面應有盡有,都是由宮女太監做店家或小二,孟行章便想着帶孟聞秋一塊兒玩。
孟聞秋倒是想去,只可惜和葉之筠有約在先,便沒應,說是改日再去。
孟行章抿着唇不大樂意,硬生生道:“讓她一起。”
“那二哥你去說。”
“我說就我說。”
堂堂将軍府二少爺,昨夜在葉之筠面前丢了臉面,他還得裝作沒事人一樣,用扇柄敲了敲小轎窗沿:“我要帶我妹妹去聽曲兒,你若是不想去便先回吧!”
話裏的意思便是讓葉之筠先走,他覺得自己說得夠明白了,只要是知趣的人都不會再往上湊。
可轎簾突然被掀開,漏出一張眼帶笑意的臉,葉之筠上下打量着他:“我可沒說我不想去。”
孟行章硬生生吃了個鼈,手下擺弄着那把折扇,不耐煩道:“行了行了,走吧。”
他今日沒坐轎子,所以和孟聞秋同坐,一行人又調頭往山下去。
孟行章板着臉沒說話,孟聞秋故意推了推他肩膀:“二哥不高興?”
“你說你,怎麽忽然跟她走得這麽近?”孟行章搖搖頭,“除了一張利嘴一無是處。”
孟聞秋沒說話,不過眼底滿是揶揄。
還未到七名臺,便能聽見人聲鼎沸之聲,下了轎子遠遠便能看見太監宮女們腳步飛快,外頭拱門上是太後親自寫的牌匾——七名臺。
孟聞秋第一眼看到,就覺得有趣得很,在皇莊裏頭修一條街道,打發時間倒也不錯。
從正門進去,便能看見七八個年紀小的少爺小姐湊在一起玩蹴鞠,身邊還圍着一群生怕他們摔了撞了的小厮,左邊十米遠,幾個奶娘抱着牙牙學語的奶娃娃,有女婢手裏扯着風筝線。
朝中大人本就百來位,家中子嗣還衆多,所以孟聞秋倒不認識他們。
再往裏走,還能看見面館、茶樓、酒肆。
孟聞秋看着街邊做糖人兒的小太監走不動路,孟行章張口買了兩個。
葉之筠這裏瞧瞧那裏看看,正想讓女婢掏腰包買兩串糖葫蘆,孟行章一板一眼地拿扇子擋了:“小爺在這裏,還能讓你一個姑娘付銀子不成?”
葉之筠冷笑一聲,到底沒搶着要買。
三人成行,路上招了不少目光,人人見了都要喊一聲二少爺好,兩位小姐好。
也遇到兩位才人,身後的太監手裏拎了不少東西。
孟行章走着走着覺得無趣,便随手揪了一個太監,問道:“看見于少爺了麽?”
“于少爺像是在後頭鬥蛐蛐呢!就是挨着戲堂的那家賭坊。”
孟行章琢磨着要去鬥蛐蛐,便指了指傳出吱吱呀呀聲音的戲堂,轉頭朝孟聞秋道:“賭坊你就別去了,你怕熱便去聽戲,贏了銀子給你買胭脂水粉。”
孟聞秋已經曬得有些頭暈,這皇莊雖說是比長安城要涼爽不少,只是這熱辣的太陽曬在身上還是不免出了一身薄汗。
本來一直沒出聲的葉之筠這時卻開口:“我不愛聽戲。”
孟行章險些跳腳,他壓低聲音道:“那你想做什麽?”
“我跟你鬥蛐蛐去。”
“你…………”孟行章伸着手指哆哆嗦嗦,他覺得這葉之筠故意找他麻煩。“你又不是我妹妹,跟着我做什麽?”
“我跟着你?七名臺是你孟家開的莊子?就許你孟家二少爺鬥蛐蛐玩兒,不許我葉家小姐去?”
“好,你伶牙俐齒,要是輸了可別哭!”
兩人邊走邊吵,不過顧及身份,所以都壓着喉嚨在說話。
孟聞秋勾着唇角笑出聲,香蘭便開口道:“小姐真要去聽戲。”
“去瞧瞧。”
戲堂足足有三層樓,領路的宮女認得孟聞秋,将她安置在三樓上好廂房裏,又有太監來擺了糕點茶水,馬蹄酥、杏仁餅、九層糕……
孟聞秋坐定了,将手肘搭在窗沿上,探出半個腦袋看着下頭,這時候臺上有一個武小生手裏耍着花槍,像是在扮戰場上打仗的将帥。
小桃嘴快,立刻便道:“我怎麽覺着該老生扮,哪有這麽年輕的将軍?”
香蘭觑了她一眼:“咱們方統領當年領兵上戰場的時候,也不過十九歲。”
小桃抓了抓腦袋:“也是,我倒忘了這茬。”
孟聞秋沒吭聲,她側頭看過去,恰好看見她們嘴裏的方珩舟。
作者有話說:
有副cp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