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孟行章聽說孟聞秋病了,一早便趕來了雲燕殿。
恰好碰到剛從孟聞秋屋裏出來的徐雲蓁,她本就焦頭爛額,見了孟行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妹妹喝了藥已經睡下,你跟我來。”
孟行章像老鼠見了貓兒一樣,摸了摸鼻子亦步亦趨地跟在徐雲蓁身後。
兩人一路走到廳堂,屏退了其餘伺候的人,只留下一個春迎端茶送水。
徐雲蓁端坐在主位,孟行章屁股還沒挨着椅子,她也不含糊,開口便道:“跪下。”
孟行章梗着脖子,剛要出聲便飛過來一記眼刀,他不情不願掀起衣擺跪了下去:“大嫂,我不該讓聞秋跟着喝酒,我錯了。”
徐雲蓁捧着茶盞默不作聲,孟行章擡頭看了她一眼,又瞧瞧春迎,遞過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春迎伸出手,摸了摸眼睛,孟行章這才恍然大悟,他苦着一張臉道:“大嫂,那馮詹易在外頭胡亂編排聞秋,你說我這個做二哥的,能袖手旁觀麽?”
“嗯?編排什麽?”
昨夜的事倒也沒鬧大,那馮詹易雖氣得跳腳,卻因為礙于方珩舟,到底只是雷聲大雨點小。
“說妹妹和羅幼音不合,她便請你朝皇後措辭,讓她嫁給馮詹易。”
徐雲蓁被氣得半笑:“胡說八道,且不說姑娘家的事,我們将軍府和皇後何曾這樣親密?”
“我和馮胖子有過節,一人做事一人當,跟你們沒關系。”孟行章揉了揉膝蓋,默不作聲半跪着。
徐雲蓁擡手讓他起來,道:“你都多大歲數的人了,竟還跟孩童一般莽撞,若不是方統領在,你又得鬧出什麽岔子來?”
沒等孟行章反駁,她繼續說:“眼看着各國使臣便要住進華鳴寺,你也瞧見了,這幾日爹爹忙得腳不沾地,也別給他徒添煩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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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行章想想也是,私人恩怨私下解決,鬧到臺上來的确不好看,他剛要點頭應下,徐雲蓁話鋒一轉:“上次我說的那位劉小姐,你可還記得?”
“什麽?什麽劉小姐……聞秋定是醒了,我去瞧瞧她……”孟行章裝傻充愣想跑,徐雲蓁在身後将他喊住。
“二弟,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大嫂!”孟行章氣得把懷裏的扇子掏了出來,在屋內來回踱步。
徐雲蓁也跟他說好話:“也不是非要你立刻成親,就是跟劉小姐見一面,你沒見過便拒了,這把人家姑娘的臉面往哪裏放?”
打蛇打七寸,徐雲蓁知道孟行章吃軟吃不硬,看着麽是個風流公子,實際待人有禮。
果然,孟行章抓耳撓腮說不出話。
“那便今日吧,未時我們在七名臺尋一處茶館,也不大引人注意。”
孟行章捏着扇柄在手心敲了敲,痛得他自己龇牙咧嘴:“大嫂,就這麽一回,往後你可別想了。”
這麽說便是應了,徐雲蓁沒答他的話,只道:“行了,我就不留你了,你回去換身衣裳,用過午膳再來。”
孟行章連背影都是氣沖沖地,他快步離去,一刻也不願多呆。
春迎湊上來給徐雲蓁捏着肩膀,低聲道:“少夫人,看二少爺的樣子不大願意成親。”
“我可沒法子日日盯着他,憐玉身子剛好,聞秋又發了熱,這二弟也不是個省心的。若能成自然是好的,若不能也能磨一磨他的性子。”
“少夫人太過操勞了。”
“都是一家子,長嫂如母,他們幾個自小就沒了嫡母,合該我看顧着。”
徐雲蓁在家中便是長姐,下頭弟弟妹妹也有好幾個。
“你遣個小太監去,和劉夫人說未時在茶館小坐。”春迎應聲而去,屋外又響起一道輕碎的腳步聲,來人打扮素淨,臉上未施粉黛,舉手投足都規矩像樣。
春迎還沒來得及朝孟憐玉行禮,她便溫溫柔柔地喊了一句春迎姐姐。
孟憐玉擡腳進了廳堂,她走近來朝徐雲蓁行了半禮,待坐定後才低低問道:“聽說二哥來了?”
“他方才剛走。”
孟憐玉坐在徐雲蓁下首,神情乖巧,一只手捏着帕子,一只手垂在腿上,解釋道:“我去姐姐那裏瞧過了,還睡着,便想着來看看大嫂和二哥。”
“你身子剛好,別去過了病氣。”
“不礙事的。”孟憐玉小臉白淨,又因着這今日纏綿病榻,瞧着更是楚楚可憐。
“今後當心些,身邊一定要留一個丫頭。”
孟憐玉眼底瞬間萦繞起惶恐的神色,她忙不疊點頭:“害嫂嫂擔心了,憐玉今後絕不會任性妄為。”
徐雲蓁張了張嘴,本想問那日落水的細節,看到她那副模樣,想想罷了。
她主動挑起話頭:“未時我和劉侍郎的夫人一起喝茶,你二哥也去,你可要一道前往?”
在這雲燕殿不比将軍府,徐雲蓁怕孟憐玉一人無趣,也怕她無意間招惹是非。
孟憐玉默了默,道:“是那位戶部侍郎的夫人?”
“是。”
“小娘同我說起過,大嫂相中了那家的姑娘。”
徐雲蓁也不意外,點頭道:“你應當見過那劉惠然,我瞧着倒是不錯,性子溫順也知書達理。”
孟憐玉附和道:“大嫂眼光自然是好的。”
“那用過午膳你同我一道去。”
又枯坐了一會兒,徐雲蓁要回去補覺,孟憐玉便起身告辭了。
孟聞秋喝下藥後,一覺睡到了午時過半。
小桃守在床榻前一動不敢動,見孟聞秋緩緩睜開眼便趕緊拿手貼了上去。
“不燙了不燙了。”
香蘭在外間,聽見她聲音也走了進來:“大呼小叫地做什麽,別給小姐吓壞了。”
小桃咋咋呼呼,猛地收了聲孟聞秋還不習慣,她擺擺手:“小桃給我打水來。”
渾身雖還是軟綿綿的,可腦袋覺得輕了許多,就連喉間的異物感都消失不見。
小桃給她打來水淨臉漱口,孟聞秋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她想從床榻上起來,香蘭又趕緊給她穿好衣裳,生怕着了涼。
孟聞秋看她緊張的樣子,倒沒所謂,輕巧道:“張醫丞醫術不錯。”
小桃問道:“小姐,餓了麽?”
“餓了餓了,快去廚房讓他們擺膳。”
香蘭扶着孟聞秋往外室走,她方才便想起來了張益這人是誰,便道:“張醫丞是莊夫人的二弟。”
“莊夫人?莊夕文的嫂嫂?”
張婉和徐雲蓁是手帕之交,她爹是太學博士,沒想到家中兒子竟走學了醫。
果然這高門貴胄,随便揪出來一個人都和自己有些關系。
“我瞧着年紀不大,已經是醫丞了?今後恐怕有一番作為。”
孟聞秋這話實屬肺腑之言,張益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徐雲蓁的爹爹是太醫署太醫令,也會照拂一二。
香蘭稱是,轉而道:“少夫人約了劉夫人喝茶,帶着二小姐去了七名臺,二少爺也去。”
孟聞秋忽然想起來什麽,手下一頓:“等等……二哥昨夜去找馮詹易了?沒鬧出事吧!”
她輕拍腦袋,怪自己喝酒誤事,她是真喝斷片了。
“聽說是去了,不過方統領及時攔了下來,二少爺也就打了馮少爺一拳。”
“也就……”
孟聞秋伸手扶着額角:“他沒狀告到皇後跟前去?也是奇了。”
“我讓小桃打聽過,方統領也不知朝馮少爺說了什麽,這事便這麽過去了。”香蘭不大高興,“也不怪二少爺惱,他們潑髒水在先。”
孟聞秋擺擺手,外頭怎麽說她不管,也不在乎。
幾個女婢魚貫而入,手上端着玉盤珍羞,鴨腳羹、粉蒸豬肉、清蒸鳜魚絲、醬爆豬肝、銀卷酥、荔枝肉,還有一道煲了兩個時辰的雞湯。
這些都是徐雲蓁讓人備下的,就怕孟聞秋忽然醒了餓肚子。
孟聞秋肚中空空,捏着筷子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小桃噔噔噔從門口蹿進來:“小姐,方統領來了。”
“他來做什麽?”
“少夫人和二小姐都出去了,雲燕殿也沒旁的人。”小桃撓了撓頭。
孟聞秋心情不大好,人來了得待客,可她現下還病着也沒吃東西,她眼睛轉了轉,道:“讓他走。”
“孟小姐要趕客?”
方珩舟的身影出現在門外,他手裏拎了一個籠子,籠子裏是一只百靈鳥。
孟聞秋自然也不好意思讓他走,便讓人将他迎進來。
“我要是過了病氣給方統領,你可別怪在我頭上。”
方珩舟将籠子遞給眼巴巴看着的小桃,道:“早上得了這玩意,聽聞孟小姐病倒,便想着給你送來,也不至于整日無趣。”
他說這話的時候,卻沒看孟聞秋。
“誰知道,孟小姐看起來精神抖擻。”
桌上菜肴飄香,孟聞秋肚子咕咕叫,沒工夫跟他拉扯,便道:“方統領不吃,我可餓了。”
都以為方珩舟會轉身走的時候,他卻坐在了孟聞秋的對面:“我也還未用膳。”
小桃平日裏精神大條,這會兒倒反應迅速,也沒問孟聞秋的意思,便趕緊道:“我給方統領添一幅碗筷。”
孟聞秋臉上褪去了紅暈,頭發沒好好梳起來,全都披散在腦後,可一颦一笑間自成一股嬌媚之态。
她喝了幾口鴨腳羹,朝方珩舟笑意盈盈,低聲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方珩舟沒說話,像是不置可否。
孟聞秋又繼續道:“昨夜的事謝過方統領。”語調輕快。
謝過他攔住她的好二哥。
方珩舟盯着她的臉,想起昨夜她倒在自己懷裏,嘴裏說着不清不楚的話,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說。
“你知道是我?”
孟聞秋一頭霧水:“不是你還是誰?”
方珩舟摸了摸袖口,眼神漸漸變冷,再擡頭,已看不清眼底了。
孟聞秋卻沒注意到,一心撲在了餐食上,說着沒用膳的方珩舟,小桃給他添了碗筷後,他卻動也不動。
小桃撞了撞香蘭的肩膀,湊到她耳邊問:“方統領是什麽意思?”
“你管得太多了。”香蘭将其餘伺候的人都屏退了,她拉着小桃給孟聞秋夾菜。
方珩舟這時緩緩開口:“羅幼音要入尚儀局為女官,已經定下了。”
孟聞秋對這選擇并不意外,只是,羅幼音要入宮為女官,她想嫁給方珩舟的事便不能成了。
她擡頭抛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方珩舟似沒看見,只道:“你不必介懷。”
倒是在安慰她了。
孟聞秋噗嗤笑出了聲:“那方統領今後不用拿我做擋箭牌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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