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七名臺行運茶館,三樓最靠裏的廂房裏傳來一陣笑聲。
徐雲蓁和劉夫人相談甚歡,孟憐玉在一旁給兩人端茶,在一旁抿着唇側耳聽着。
劉夫人伸手去拉孟憐玉:“早就聽說二小姐知書識禮,往常只是遠遠見過,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這話本就是客套,孟憐玉自然也不會順着杆子往上爬,她依舊低垂着眉眼:“夫人過譽,我哪裏擔得起知書識禮四字。有一回賞花宴,劉姐姐那一手好字,倒是讓人開了眼。”
孟憐玉向來會審時度勢,劉夫人誇她,她便反過來贊劉惠然。
劉惠然本來端莊坐在自家娘親身邊,一聽這話有些紅了臉,捏着帕子笑道:“妹妹誇大了。”
徐雲蓁見此,便忽然點了孟行章:“我家二弟字畫都不錯,待回了長安,惠然若是有空,來我府上坐坐,讓二弟給你看看他那些私藏的名家卷軸。”
這話也并不是信口胡謅,長安城的風流少爺,孟行章必定占上一席,除了樣貌身份外,他在書畫上極有造化。只是他平日太過不羁,倒讓人忘了也是位才藻豔逸的公子。
劉惠然一聽,就連耳根子都染了紅,她低着頭沒說話,捏着帕子的手也浸了汗。
而孟行章雖穩穩坐着,心思卻不在此處,徐雲蓁拿眼去瞪他,他才磨磨蹭蹭地點點頭:“可以看看。”
徐雲蓁朝劉夫人賠笑:“他對那些東西向來寶貝得很。”
劉夫人端起茶盞,掩去大半神色:“惠然在家也藏了不少字畫,就是她妹妹也不能随意拿取。”
這話是給了孟行章臺階下,可劉夫人臉色卻不大好。
自入了行運茶館,孟行章一直不怎麽說話,一會兒摸摸腰間的香囊,一會兒又拿了扇子扇風,便是眼睛和劉惠然碰上,也不過瞬間便挪開。
劉夫人算是看出來了,這是大嫂逼着來的。她一顆心沉了又沉,悄悄捏了捏女兒的手,朝徐雲蓁道:“天色不早,少夫人……”
徐雲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開口道:“劉夫人若是還有事,我們下回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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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兩人攜手離去,劉惠然走的時候腳下猶疑,劉夫人拉着她的手腕,絲毫沒松。
她們剛走,孟行章便迫不及待道:“大嫂,人也見過了,我可以走了吧?”
“劉小姐哪裏不好?”
“她哪裏都好,我就是不想成親。”
“怎麽,那你指望我這個做嫂嫂的,一輩子管着你?”
孟行章又氣得在廂房裏踱步,他不過就是昨晚有些沖動了,大嫂便一門心思想治治他的性子。
“憐玉,你也覺得那劉惠然不錯?”
孟憐玉冷不丁被點了名,她看了一眼大嫂,又看了一眼二哥,夾在兩人中間倒是不敢随意開口。
徐雲蓁的确是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可孟行章的年紀,也該說親了。
“既然你對劉小姐不滿意,那你說說你喜歡什麽樣子的,大嫂再替你留意留意。”
孟行章一屁股坐到窗邊,他端起一杯茶水一仰而盡:“大嫂,我下次不敢再意氣用事了,你就別想着要給我相看姑娘,這傳出去也對人家名聲不好。”
他說完把頭探了出去,看樓下熱鬧非凡,試圖把徐雲蓁的話抛去腦後。
孟憐玉怕兩邊都不讨好,只乖巧地站在徐雲蓁身側。
過了半晌,徐雲蓁先退了一步:“好了,此事再議。”
徐雲蓁先退了一步,孟行章也順着臺階下,立刻換上一幅笑臉:“還是大嫂大人不記小人過。”
孟行章溜得飛快,出了行運茶館後,他帶着興臺也沒回去,特意在街巷裏繞了一圈,繞到了賭坊去。
興臺戰戰兢兢,少夫人可是特意囑咐過他,看着二少爺別讓他亂來,至少在皇莊這段時日,不能出亂子。
他扯了扯孟行章的衣角:“二少爺,今日還是算了,您看裏頭也沒什麽人。”
孟行章不管不顧往裏頭走:“大嫂又不知道,你怕什麽?”
賭坊的确沒幾個人,本來就是為了給那些朝廷官員散心的地方,可明日各國使臣要到,大多緊繃着一根弦,萬萬不敢出來尋歡作樂。
也只有那些不務正業的少爺們,會往這地方來。
……還有位小姐。
孟行章一眼便看見了那個身穿雪青色衣裙的人,她正站在蛐蛐鬥栅前喊:“改之……咬它……改之争氣點!”
孟行章一聽這名字,一張臉氣成了豬肝色,興臺也冷汗直冒,“改之”可是自家少爺的表字。
葉之筠只覺有人在盯着她,還是那種不懷好意的目光,她轉頭一看,孟行章手下拿着一把折扇,牢牢握在手裏,恨不得把它捏碎一樣。
孟聞秋吃飽喝足,斜斜卧在羅漢榻,方珩舟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看她發絲披散在身後,手裏過小桃方才沏的玫瑰香茶。
方珩舟席間只淺淺動了幾筷子,孟聞秋便道:“怎麽,飯菜不合口味?”
方珩舟搖頭,道:“我來還有一事。”
孟聞秋眉頭一挑,将雙足從裙擺下露了出來,姿态閑适,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孟小姐托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茶水入喉,孟聞秋險些嗆了喉嚨,她立刻擡了下巴:“這麽快?不是說要過陣子麽?”
“也算無意之舉,是長安城一處青樓中得到的消息。”
孟聞秋輕咬着下唇,沒立刻問正事,反而有心揶揄:“沒想到,方統領還去青樓這樣的地方。”
方珩舟別過臉輕咳一聲,沒答話。
“打馮詹易那群人,只是街巷小販,有人給了銀子讓他們做事。想要借刀殺人罷了。”
青樓花坊也分三六九等,自然價格也不一樣,越貴的越是賣藝不賣身,接觸的都是達官貴人。
而這群人去的是最末等的青樓。
方珩舟是南衙禁軍統領,卻也在城中安插了不少眼睛耳朵,此事也有太後授意,畢竟皇上和皇後翅膀硬了,若是哪一日有不該有的想法,自然要掌握着主動權。
孟聞秋一聽是商販,反而神色認真起來,道:“是誰?”
“若我沒猜錯,應該是江逸亭。”
幾個商販已經被悄無聲息抓起來了,還未逼問,方珩舟卻仿佛十拿九穩,直接帶了百靈鳥便往雲燕殿來。
畢竟,在這場争端之中,無論近看或是往遠看,得益最多的便是那位新梁來的質子殿下。
朝中勢力分為兩方,一邊是太後為首的絕對權勢掌握者,一邊是以皇上為首的表面傀儡。
皇上不是嫡子,他背後只有早死的母妃娘家,算是有些微不可道的關系,可和太後比起來那自然是小巫見大巫。
江逸亭在這樣的地方作為質子,他自然不會選擇站隊太後,因為太後并不需要他,可皇上卻不同。
江逸亭通過馮家攀上關系,目标定是皇上,只是方珩舟現在卻猜不出他此番緣由。
是為了回新梁?
孟聞秋聽見江逸亭三個字,就覺得一陣煩躁,怎麽哪裏都有他?
她拿手撐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麽。
方珩舟忽然開口道:“那些商販可以交由你處置。”
“交給我做什麽?我不過是個內宅姑娘,方統領想将這爛攤子扔我手裏?”孟聞秋笑意盈盈,丹鳳眼中露出一絲狡黠。
難道要帶着那些商販去江逸亭面前,同他對峙?
江逸亭萬不可能承認,馮家也不會因為這幾個微不足道的人,去相信孟家。
這也正是江逸亭的高明之處,無論如何,馮家和孟家這梁子算是結上了。
方珩舟也悟了孟聞秋的意思,無非是想借他的手罷了。
“江逸亭身份特殊,孟小姐的希望可要落空了。”
“你不敢?”
孟聞秋言語犀利,眼睛也微微眯了起來。
方珩舟卻依舊不動聲色:“孟小姐不必激我。”
孟聞秋自然沒指望三言兩語就能讓這位方統領為自己辦事,她伸手撚住袖口上的繡花,斂了眸子,道:“他一個質子,行事這樣肆無忌憚,方統領合該管管。”
畢竟,在原書中,死的是方珩舟。
江逸亭既然已經開始有所動作,指不定私下已經想了什麽張良計。他随意出手,便能讓朝中兩個高門矛盾加劇,其心思城府,不可小觑。
孟聞秋覺得有些苦惱,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劇情的走向。
江逸亭做了兩年循規蹈矩的質子,在新梁他的母家也舉步維艱,即便他的野心凸顯,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想要得更多。
也正是這樣,所有人都會在他面前卸下防備,然後被他鑽了空子。
方珩舟不知她心中所想,道:“別的我都可以答應孟小姐,至于江逸亭,暫且不可動。”
暫且?
孟聞秋眸間微閃:“方統領在等什麽時機?”
“不可說。”方珩舟打了個啞謎。
孟聞秋也不惱火,反而勾起唇角笑得張揚:“那方統領得将他看住了,若是再有下次,別說是我那好二哥,就是我也不能輕易饒了他。”
方珩舟表示不置可否:“我自會派人跟着他,孟小姐放心。”
兩人再無話,屋子裏靜悄悄地,香爐裏升起袅袅香煙,直逼得人昏昏欲睡,孟聞秋換了個姿勢斜躺,腳腕發出細細的鈴铛聲。
方珩舟下意識看了一眼,孟聞秋卻眼眸一轉,媚态天成,她忽然攤開手掌,道:“方統領拿我香囊,何時還我?”
方珩舟神情一頓,将眼神挪到她臉上:“什麽?”
孟聞秋試圖提醒他:“就是那只桂花香囊,男子應該用不上吧?”
桂花香氣濃烈,男兒向來不會熏這樣味道的香,孟聞秋卻偏愛得緊,今日香爐裏除了桂枝、白芍,也扔下去不少桂花。
方珩舟還沒答話,孟聞秋又故作驚訝:“方統領若是想私藏,那我便送你,反正也不是什麽貴重之物。”
她語調柔婉,若不是那副得逞的表情,方珩舟真要被她騙過。
他當然記得那桂花香囊,女兒家的東西不好肆意處置,那日夜裏回去他随手和衣物放在一起,倒是沒想再還。
方珩舟神色一正,道:“應該是已經扔了。”
“啧,方統領真是狠心。”
孟聞秋面露不滿,她半坐起來揮手送客:“香蘭,替我送送方統領。”
作者有話說:
二哥這輩子注孤生
方統領……還有待觀察
聞秋_(:з」∠)_我只是一條鹹魚,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