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翌日,葉之筠派人來邀孟聞秋前去馬場跑馬,這時候幾人剛用過早膳,徐雲蓁見孟憐玉神情期艾,便拿眼朝孟聞秋看去。
孟聞秋自然接收到了信息,便朝孟憐玉道:“你若是覺得無趣,不如同我一起?”
孟憐玉先是一怔,而後驚訝道:“姐姐願意帶我前往?”
孟聞秋倒覺得她近日有些安靜,安靜得過分了,自從被馮詹易吓得落水之後,便一直本分守在雲燕殿。
“是,你想去麽?”
孟憐玉手下揪着帕子,有些坐立不安,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才答話:“好。”
徐雲蓁這時囑咐道:“皇莊不比長安,你們姑娘家多帶些伺候的人,小心磕了碰了。”
“憐玉向來乖巧,聞秋你騎馬可別瘋跑。”
孟聞秋自小跟着大将軍跑馬,又有整日帶着她鬼混的二哥孟行章,徐雲蓁別的不擔心,就怕她玩起來收不住性子。
孟聞秋含糊着應了,便和孟憐玉回屋換衣裳。
各國使臣都已抵達華鳴寺,今日皇上會宴請群臣,像徐雲蓁和孟聞秋這樣的夫人小姐,不在此例。
畢竟這次主要是揚大國威風,再敲打敲打這些小國,所以她們也不必提早梳洗,候着時辰前往傳心殿。
孟聞秋換上了一身鵝黃色圓領短袖襦,下身是藍白相間的圓點紗裙,腳蹬一雙棕色皮靴,是牛皮所制。
香蘭想着天熱,便給她戴了一頂帷帽,是用藤片作為骨架,布帛包裹而成,紗網垂落在肩頸位置,一張豔麗的臉若隐若現,若有微風吹來,便能瞧見櫻桃小口、齒如含貝。
兩扇窗戶都開着,裙擺随風蕩漾,襯得孟聞秋更加柔弱無骨,仿佛随時就要被吹倒一樣。
小桃緊緊将她扶住,孟聞秋便道:“去看看二小姐換好衣裳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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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孟憐玉的聲音:“姐姐。”
孟憐玉還沒踏進門檻,就看見孟聞秋立在桌前,雪白的肌膚大多都被遮擋起來,只有一雙柔嫩細膩的玉手暴露在外,指甲是前兩日剛染過的鳳仙花,格外引人注目。
孟憐玉腳下一頓,又重新揚起笑臉道:“姐姐今日好看得很。”
孟聞秋客套地也誇了她幾句:“那我們便走吧。”
孟憐玉跟在她身後,恨不得将頭都埋進脖子裏,她總是在孟聞秋面前生出一股無力之感,自慚形穢。
兩人到馬場時,葉之筠已經獨自跑了一圈,見孟憐玉先是狠狠皺了皺眉頭,不過倒沒說什麽,低頭朝孟聞秋道:“來得這樣晚,過會兒該用午膳了。”
馬場約莫有三個足球場那樣大,光是圈養的馬兒都有五十匹,想來葉之筠早早清了場,所以馬場裏沒有旁人。
孟聞秋沒接她的話,接過小太監手裏遞過來的缰繩,翻身上了一匹雪白色的小馬。
孟憐玉也騎上一匹棕色的馬兒,跟在孟聞秋身側落後兩步的位置。
葉之筠笑了一聲:“我可先走了。”
她雙腿使勁兒夾了夾馬腹,馬兒瞬間跑出去十米遠,孟聞秋也不甘落後跟了上去。
原身的騎術在長安城都是能排上名號的,而孟聞秋因為曾經拍過古裝戲,對馬術也小有研究,畢竟一個流量出身的女明星,要想在演藝圈摸爬滾打混出一片天地,除了運氣外還有勤勉。
逆着風,兩人裙擺被吹了起來,帷帽也半遮半掩,只留下兩道倩麗的身影。
孟憐玉先是奮起追了追,可她騎術不精,便被甩在了後頭。
葉之筠和孟聞秋并駕齊驅,她開口道:“怎麽把她帶來了?”
她不喜孟憐玉,是明晃晃挂在臉上的,孟聞秋眯了眯眼睛,低聲道:“我瞧她近來安份得很,反正在雲燕殿也沒旁的玩樂,幹脆就把她帶上了。”
“啧,你倒是大度。”
葉之筠家中自然也有庶妹,只是庶出不得抛頭露面,是功勳貴胄家不成文的規矩,也只有孟家這樣好心腸。
要是孟憐玉是個知足感恩的,她也不會這麽厭惡,只可惜這庶女眼底滿是算計。
葉之筠想着側頭看了一眼孟聞秋,就這麽一分神,被孟聞秋趕超了半條馬身。
“你最近倒是變得聰明了些。”
從前的孟聞秋被孟憐玉牽着鼻子走,孟憐玉若是在她面前掉一滴淚,便會惹惱孟聞秋,非打即罵的場景落在別人眼底,便是嫡姐在欺辱這個庶妹。
葉之筠是清楚孟聞秋性子的,也只有孟憐玉能輕而易舉把她惹怒。
孟聞秋沒聽清她說的話,耳邊只有風呼呼劃過的聲音,坐下馬兒跑得飛快,連馬蹄聲都聽不大清。
葉之筠見她沒回話,也不再說,身子朝前微微傾斜,朝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
兩人一前一後,互相都不謙讓。
就在這時,只聽得馬兒的嘶鳴聲由遠至近,然後便傳來孟憐玉的驚呼聲。
聲音尖銳又刺耳,孟聞秋心下一動,趕緊拉了缰繩,可馬兒跑得太快,一時間停不下來,反而有些暴躁,拱得孟聞秋險些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她身體朝左邊一側,借着慣性往地上一滾,卸了大半沖擊力。
馬兒大口大口地吐着氣,馬蹄雖躁動不安,卻十分有靈性地緊挨着孟聞秋,沒再動彈。
孟聞秋擡頭一看,只見一匹皮毛發黑的寶馬在馬場上橫沖直撞,孟憐玉這時被撞翻在地,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
她的表情有些痛苦,動也不敢動。
馬背上的人是馮詹易,他一張臉憋得通紅,臉上滿是驚慌的神色,此時手上沒了力道,連缰繩都拉不穩,整個人恨不得趴在馬背上去。
葉之筠這時已經打馬到孟聞秋身邊,看清來人後,她鼻尖冷哼:“冤家路窄。”
孟聞秋又重新翻身上馬,葉之筠便問道:“管不管?”
雖然不知道馮詹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可那匹黑色的馬兒是馬場所養。
孟聞秋朝遠方看了看:“不管。”
一群護院從馬場大門進來,氣勢洶洶的樣子。
那匹黑色的馬眼底有種異樣的紅,一會兒兩只前蹄離開地面,颠得馮詹易緊緊抱住他的脖頸。
馮詹易本就生得肥胖,他像個跳梁小醜一般挂在馬兒身上。
汗血寶馬朝着葉之筠和孟聞秋和奔來,兩人對視一眼便分頭而走,速度奇快。
馮詹易遠遠見了她們,神色慌張,也不顧三七二十一便喊道:“快救救我!”
那馬兒奔着孟聞秋去了,孟聞秋神色一緊,捏着馬鞭的左手剛要有動作,她卻眼珠子一轉右手拉了拉缰繩。
她坐下白色的馬兒突然停了下來,那汗血寶馬卻往前沖了去,趁着這時候,孟聞秋用盡全身力氣将馬鞭朝汗血寶馬甩了過去。
馬鞭落在馬屁股上,讓它更加狂躁了。
孟聞秋皮笑肉不笑:“求救我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馮家的人就這麽沒骨氣麽?”
葉之筠已經趕了過來,見此也冷笑道:“你算什麽東西?”
馮詹易眉心突突跳,氣得險些背過氣去,今日江逸亭邀他騎馬,到了門外卻有太監支支吾吾地說今日葉小姐和孟家二位小姐在馬場,那意思便是要讓自己離去。
江逸亭也勸:“既然有小姐們在,那咱們不如改日再來。”
馮詹易這人走到哪裏都是被人恭敬對待,他就是想闖進皇後宮殿,也萬萬沒有被人攔的道理。
他讓護院将幾個太監都綁了起來,便去了馬廄,江逸亭卻說此舉不妥,嘴上雖沒再勸阻,可也沒挑馬兒。
這匹黑色的汗血寶馬,他垂涎已久,雖說自己騎術了了,可畢竟身邊還有這麽多手下。
馮詹易上了馬後,那馬兒便萬般不願意,好幾次都想将他甩了下來,馮詹易氣得用鞭子狠狠抽了它,下一刻它便驚跳起來,然後用一種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速度沖了出去。
因為大門被關,所以馬兒便往馬場裏頭跑。
馮詹易沒工夫再細想,他快抓不住這馬脖子了。
在那些護院還沒趕到之時,他雙手沒了力氣,整個人從馬背上跌落,在滾了幾圈之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地上有些細小的石子,又在他臉上劃了幾道不大不小的傷口。
馮詹易直接被摔得暈了過去,不知是吓的還是真的摔了腦子。
孟聞秋聽見動靜便回頭一望,葉之筠卻低聲道:“你看,是江逸亭。”
馮詹易的那些護衛吓得丢了半魂,而江逸亭卻隔得老遠朝孟聞秋和葉之筠示意。
孟憐玉已經下了馬,就站在原地,她擡頭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孟聞秋和葉之筠夾緊馬腹,不過幾息便到了江逸亭跟前,兩匹馬兒圍着他,他卻絲毫不怯,朗聲道:“沖撞了二位小姐,我替馮少爺給二位賠個不是。”
孟聞秋仔細打量他,緩緩開口:“你憑什麽替他賠不是?”
女子臉龐被帷帽遮掩了大半,可姿态依舊高貴。
江逸亭臉色不改,依舊是那副貴公子的做派:“畢竟我同馮兄一起來的馬場。”
葉之筠适時插嘴道:“我早就吩咐過太監,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以她中書令嫡女的身份,這話說出去,敢闖進來的人屈指可數。
孟聞秋卻沒再說,盯着幾個女婢将孟憐玉扶起來,孟憐玉說方才抓住了缰繩,所以沒有直接掉落在地,不過是受到驚吓罷了。
被馮詹易擾亂了興致,葉之筠便提議打道回府,去她的永秋殿用膳。
幾人的身影消失在江逸亭眼底後,他身邊的太監才哆哆嗦嗦地道:“殿下……這可如何是好。”
“閉嘴!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何用?”他一改翩翩君子的形象,臉上陰沉得快要滴水。
他上回借口想見找孟憐玉,為的便是能讓她對自己放下防備,從而為自己所用。
本來江逸亭一直想要接近的人是孟聞秋,可那日救下落水的孟憐玉後,他便改了主意。
孟家庶女,生得美貌又知書達理,不過是因為庶出的身份,所以才一直被孟聞秋壓了一頭,這樣的人,她怎麽會情願呢?
孟聞秋高不可攀,他一個孤立無援的質子,想來還是那位庶女用起來會更加得心應手。
今日是孟憐玉給他傳遞的消息,只可惜,還将她自己傷到了。
“殿下,這藥性很快,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什麽也查不到了。”
江逸亭陰陰沉沉道:“若是被人查出來,你好自為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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