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江逸亭本想借馮詹易的手,再次挑起兩家紛争。
可沒想到那汗血寶馬被馮詹易激怒,藥性提前發作了。
雖說本就沒有兩成把握,可馮詹易這副德行,實在是白白浪費一次大好的機會。
孟憐玉雙肘有傷,要回雲燕殿傳醫丞,孟聞秋自然不好再跟着葉之筠去永秋殿。
小轎內,香蘭坐在孟聞秋身側,看她揉了揉額角便道:“方才我們在檐下,見馮家少爺騎着那匹瘋馬,吓得險些腿軟。”
小桃也錘着胸口附和道:“幸好小姐騎術高明。”
孟聞秋疑惑道:“好好的馬兒怎麽會突然發瘋。”
香蘭搖頭:“奴婢不知。”
小桃卻插着腰罵道:“馬場裏的馬兒向來溫順得很,定是那馮詹易吃錯藥,不知怎的惹惱了馬兒。”
要不是先撞上了被甩在後頭的孟憐玉,那麽孟聞秋和葉之筠倒不一定能避開這馬。
孟聞秋又想起來江逸亭朝他們謙遜地在笑,總覺得這事和他脫不了幹系,這位笑面虎質子殿下。
香蘭像她肚子裏的蛔蟲,這時低聲道:“奴婢聽說那位殿下,近來和馮家關系甚好。”
孟聞秋點點頭,沒再說話,她覺得腦子裏有些亂亂的。
一行人回到了雲燕殿,醫丞還沒到的時候,孟行章先趕着來了。
孟行章衣着灰色長衫,手裏還拿着那把破扇子,他急急忙忙地,入了大門便喊着孟聞秋的名字,額間還有幾滴汗珠。
孟聞秋聽見聲音,便起身去迎他,孟行章見她毫發無傷,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一顆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Advertisement
徐雲蓁好氣又好笑,朝他瞪了一眼:“是你二妹妹受了傷。”
孟憐玉默默坐在羅漢榻上一字不吭,聽見徐雲蓁說話,這才擡頭朝孟行章笑了笑,孟行章抿着唇随口問了一句疼不疼,和方才着急忙慌的樣子大相徑庭。
孟憐玉臉色蒼白,只覺雙肘痛得發狠,她咬緊了下唇沒有再說。
“馮詹易這狗東西,哪裏都有他,要是把你傷了,看我不打得他滿地找牙。”孟行章朝孟聞秋道,說着還手腳并用,像是馮詹易就在他眼前一樣。
徐雲蓁見孟憐玉低着頭不語,忙走到跟前安撫她:“好在傷得不重,不過你細皮嫩肉的,待會兒讓醫丞好好給你看一看,莫要留疤才是。”
想了想她又補上一句:“定會給你治好的,你放心。”
孟憐玉鼻尖微紅,仿佛随時就要哭出來一樣,她捏了捏拳頭:“嫂嫂不用擔心,反正衣裳都能遮住。”
果然,小娘不在身邊,即便是嫂嫂的寬慰也不過是虛情假意,什麽叫“傷得不重”,難不成要渾身都淌了血才叫傷得重麽?
若不是她死死拉住缰繩,現下也不知會成什麽樣。
明明是兩個人一起去的馬場,可最後受傷竟是她,不是孟聞秋。
孟憐玉眼眸微沉,覺得不甘極了,她掩飾得很好,徐雲蓁即便坐在她身旁也沒看出丁點兒異樣。
“快去瞧瞧,醫丞怎麽還不來。”徐雲蓁随手指了個丫頭,丫頭應聲而去。
孟聞秋朝孟行章道:“今晚設宴,江逸亭在名單裏頭麽?”
孟行章撓了撓頭發,将手中折扇甩開:“反正沒請小爺我,去的都是身有官職的,他江逸亭一個質子去做什麽?給新梁丢臉不成?”
這樣說來也對,江逸亭的身份的确不宜出席那樣的場合。
孟聞秋心底冷笑,他倒是一刻都不願意閑着,也不知道這次新梁使臣過來,他們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孟行章瞧她興致缺缺的樣子,用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道:“我帶你出去玩兒?”
這意思是出皇莊。
孟聞秋卻連連搖頭:“改日。”
孟行章又湊了過來:“怎麽,你還惦記着馮詹易?實在要是生氣,二哥幫你揍他一頓。”
“好了,二哥你還是安分些吧。”
孟行章吃了個癟,也不惱:“你和葉之筠去跑馬的?”
孟聞秋看他一眼:“是,二哥忽然提她做什麽?”
孟行章看出她眼底藏着的笑意,便轉了頭随口道:“我就随口問問。”
來的醫丞還是張益,他見到幾人也不客套,先是看了看孟憐玉的傷口,又仔細詢問了摔倒的姿勢,最後道:“這兩日觀察觀察,若是哪裏疼痛便讓人去找我。”
“看着只是傷到皮肉,就怕傷了骨頭。”
張益也不免暗嘆,好在是将軍的女兒,若是別的大家閨秀,應該不止這點兒小傷。
他給孟憐玉将傷口包紮好後,從藥箱裏拿出兩瓶上好的金瘡藥:“這藥一日一換。”
萍兒接了過來仔細收好。
孟憐玉起身行了個半禮:“謝過張醫丞。”
“二小姐無需言謝。”
藥童收拾着東西,張益默了默便朝轉頭徐雲蓁道:“馮詹易聽說傷得不輕。”
畢竟都來太醫署請人。
徐雲蓁只覺頭疼:“怎麽說也同我們無關,我還要在太後面前說一句,他讓我家二姑娘傷了。”
張益自然知道此事跟孟家沒有幹系,他猶豫道:“就怕馮家颠倒黑白。”
徐雲蓁畢竟是長嫂,她冷哼一聲:“惡人先告狀,也要看看告給誰聽。現下皇上和皇後都忙着接待使臣,難不成他要告到太後娘娘跟前去?”
孟行章也接嘴道:“當小爺吃白飯的麽?他馮詹易但凡還亂說一個字,我就把他舌頭給丢了喂狗。”
張益看了一眼沒說話的孟聞秋,又收回了視線:“馮家出了名的記仇,明面上倒是不敢,背地裏可就說不好了。”
“尤其是二位小姐,出行多帶些人手。”
這話是說給孟聞秋聽的,可孟憐玉卻後背都冒了冷汗,上一次因為馮詹易落水,她就恨不得将他撕碎了。
她擡眼看了一眼孟聞秋,心中妒意更深。
孟行章不甚在意:“就憑他,跟他有過節的是我,不是我妹妹,他要是敢亂來,我……”
“二哥,他不敢亂來的。”孟聞秋聲音緩緩,将他即将要說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徐雲蓁朝張益道:“你的顧慮我明白,我們自會小心。”
張益擡手告辭要走,卻忽然想起來什麽,又道:“聽同仁說,新梁公主只是水土不服,并無大礙。”
徐雲蓁點頭:“那就好,那你們太醫署便能松一口氣了。”
孟行章聽後便徑直道:“啧,一個小小公主擺什麽譜兒。”
他還要再說,卻被徐雲蓁一個眼刀憋了回去:“你無事便回吧,順道替我送送張醫丞。”
孟行章搖着扇子:“好。”
走前他又朝孟聞秋道:“皇莊無趣,你悶了便同二哥說。”
馬場的事傳到方珩舟耳朵裏的時候,已經是未時了。
他在華鳴寺外的帳篷裏,面前跪着幾個武衛,一字一句地将今日之事禀報得清清楚楚。
方珩舟卻皺了眉頭,依舊有些不滿:“為何現在才報。”
武衛心中一驚,卻沒敢吭聲,他們認為此事算不得多急。
方珩舟捏着桌前茶盞,半晌沒有說話,帳篷內氣壓低得令人如鲠在喉,幾個武衛的頭也越來越低。
過了好久,方珩舟才開口:“把盯着江逸亭的人都撤回來。”
放長線才能釣大魚。
其中一個武衛是參領之職,這時便硬着頭皮道:“那新梁使臣和公主呢,可還要盯緊?”
“不必。”
參領不解其意,這新梁擺明了沒安好心,這次前來也不知是打的什麽主意,別說新羅、渤海這樣的鄰國,就是那幾個附庸小國,也都将人看得死死的,怎麽說撤就撤了?
“方統領,三思。”
方珩舟眼如利劍,聲音微沉:“我自有打算。”
參領咬了咬牙,到底沒再說下去。
“方統領,張參領說明日巳時皇上要請衆位使臣去後山打獵。”
張參領是禦衛首領,這一批人是跟随在皇上身邊保護的,皇上有什麽安排和想法,他們都會原封不動地轉達給方珩舟。
“打獵?誰去打?皇上要親自上陣麽?”
“不,皇上說要讓那些個使臣派人出來比試,誰打到的獵物最多,來年供奉減免半數,還要賜他金銀珠寶。”
“唔。”方珩舟輕哼一聲,“往年他可想不出來這樣的法子。”
“張參領說近來國舅時常與皇上密談。”
方珩舟冷笑,帶着一種運籌帷幄的笑意:“随他去,我倒想看看他們要做什麽。”
兩年前打新梁的時候,方珩舟有意大舉進攻,直接将新梁拿下的,可那老皇帝把自己兒子推出來,又主動割讓城池。
他若是再打,難免落人口舌。
現下那群蠢貨主動送上門來,興許過不了多久,便能披甲上戰場。
自己雖不好戰,可近來着實太過無趣,要是将這些鼠蟻都一鍋端了,豈不盡興。
參領又道:“那明日我們需要做些什麽?”
“獵物兇猛,你們保護好皇上安危。”
皇莊的獵物,最大的便是野豬,方珩舟此話像是意有所指。
參領一知半解:“是。”
方珩舟交待完便-起身出了帳篷,孤身一人駕着馬兒往西面去了。
他到雲燕殿時,孟聞秋正喝下一碗涼茶準備睡一覺,眼看着有人來訪,她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看花眼了。
方珩舟出入雲燕殿向來暢通無阻,就算有人想阻攔,也不過是徒勞。
孟聞秋有些詫異,下意識低頭,腕間紅痕早就消失不見,可粗粝的手仿佛還覆在自己手腕。
她沒笑,歪着頭道:“方統領來做什麽?”
“昨日我說請孟小姐看戲。”方珩舟自顧自坐了下來,“定在申時如何?”
他昨日猝不及防吻住孟聞秋,孟聞秋反應過來的時候狠狠推了他一把,之後兩人都沒開口,還是小桃來送果子打破了僵局。
孟聞秋看他鎮定自若,伸手絞住一縷頭發絲,似是在考慮。
方珩舟又道:“巳時皇上要去後山打獵。”
孟聞秋卻臉色微變:“你也去?”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