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浪漫情懷大橫行

“老師，有人偷看！”

童歆端着課本，剛剛經過第一排淘氣包的身邊，就聽到這種不和諧的聲音。她低頭，拍了他的腦門，教訓道：“不要分散注意力，站起來把第一段讀了。”

小男孩兒站起來，委屈地瞟了她一眼，辯解道：“老師，真的。”

童歆不以為然，并沒有理他。只是指着課本上的那段話反問：“偷看就偷看吧，老師比較淡定，你什麽時候也能這麽淡定呢！讀吧，沒有錯誤老師就相信你。”

男孩轉轉眼珠，顯然是沒了興趣。只好灰溜溜地瞅着課本，開始了結結巴巴的誦讀。

他終于讀完，大家哄堂大笑。童歆低下頭，在他的腦袋上刨了一會兒，低語：“沒有白頭發啊，發育很不錯呢。好啦，坐下吧。”

男孩洋洋得意地撓撓頭發，頓時驕傲起來。

其實，童歆在班上的懲罰措施就是拔白頭發，如果哪位同學犯了錯，她就會根據不同的程度拔掉不同數量的白頭發。畢竟，現在城裏的孩子因為飲食或者是壓力的問題，早早就白了少年頭。但是，可能是地域不同，村裏的孩子白頭發就很少。有些吃粗糧長大的孩子頭發油亮亮的，甚為優質。童歆覺得頭發的質量顯示了身體的質量，每天刨刨學生的頭發，會知道他們最近的生活狀态。這也是一種創新型的教育理念。

上午的課程結束了，大家一哄而散。童歆伸着懶腰坐在講臺上發呆，她在反思自己今早的表現。實習是她做自己喜歡的職業最後一段幸福時光，一旦大學畢業，她就會像當初答應過童爸爸那樣放棄教師工作，到童家房地産公司上班，簡單來說就是繼承家業。這是沒有選擇的人生，只因為她是童家唯一的女兒。如果自己能夠找到能夠信任的伴侶，或許還有希望把童家的産業交付到他的手上，但是，那個人一定不是尹湛。至于是誰，根本無從得知。

她嘆了口氣，緩緩走出教室。低頭鎖門的時候，有一坨影子緩緩撲來，罩住了她的視線。她揚起頭，望着陽光下蓬勃的笑臉。尹湛抱着一個大盒子，笑眯眯地站在陽光下，連影子都暈出了光圈。

童歆詫異地瞪大眼，問：“你不是在巴黎？”

“昨天不是打電話說了嗎，劇組因為天氣的原因要放假幾天，我想你了。”他靠過來，隔着箱子捏捏童歆的臉，又單手摟摟她的腰，惋惜地嘟囔，“才幾天不見，你又瘦了。”

“巴黎好不好，有沒有邂逅個金發美女？”童歆已經對他的溫情攻勢産生了抗體，完全不會被糊弄過去。她調侃地笑了笑，拉着他的胳膊往宿舍走。

尹湛知道她是在故意閑扯，沒必要斤斤計較，幹脆轉移了話題：“我買了些保暖的物件，入冬了，我不在身邊沒人給你取暖。”

“我抱着爐子睡覺！”童歆瞄了他一眼，可能因為累了，也擠不出像樣的笑臉。

“抱着爐子會中毒的。”尹湛附和，從她的手裏奪過宿舍的鑰匙，幫她開門。

房間裏依舊簡單破敗，但是因為有女孩子居住，也多了些生活氣息。尹湛把箱子放到書桌上，一件件往出掏，一邊掏還要一邊解釋。這些鞋帽衣襪全部都是童歆喜歡的品牌和尺寸，這就是尹湛的優點，記憶力無敵好，那麽多女生的三圍統統都會記得，而且不會出錯。

童歆躺回床上，拿了包餅幹就要往嘴裏填。尹湛沖過來，奪下她的手，嚷道：“怎麽又吃沒有營養的東西？”

“懶得做。”她翻了個身，餘光卻停在房間角落的鍋碗瓢盆上。

尹湛拉拉她的胳膊，發現她已經吸附在了床墊子上，根本不想動。所以無奈地開口：“午飯我負責，你休息吧。”

童歆終于笑了，完全是占了便宜的模樣。

尹湛拍拍她的頭，眼神裏滿是擔心：“雖然支持你的選擇，但是還是要保護好自己啊。”

“會的！”童歆明顯是在敷衍，亮閃閃的眼睛裏爬滿了“你快點做飯”的意圖。

尹湛松開她的手，像那群閑置了許久的鍋碗瓢盆走去，他做了簡單的清洗，又拿來自己提前準備的蔬菜瓜果，一起洗涮幹淨，開始忙着做料理。童歆躺在床上，望着他忙碌的背影。此情此景是幸福的吧，至少她覺得自己還在被呵護。那個人，對自己的了解已經深入骨髓。他知道她不願意做飯，所以買了菜。他也知道她不願意下廚，所以提前想好了菜色。他也知道她一定會調侃他的濫情，所以并不反駁。這種理解，就像是完全掌握了一個人的性格，連缺點習慣都被栓得牢牢得，想要掙脫實屬不易。這就是他放心地為所欲為的原因，他知道，她無法離開他。

簡單的飯菜卻是童歆最近一段時間最好的味道，她豎起大拇指，止不住地稱贊：“到底是阿姨的兒子，飯菜一流啊，真傳！”

尹湛給她夾菜，耐心地看着她吃得精光。要不是童歆脾氣倔，他或許會直接喂。畢竟，他能夠做到所有女生都夢寐以求的境界，這個人如果是專情的，恐怕那個被他愛上的家夥會被全世界嫉妒死。

童歆咀嚼着飯菜，心裏卻是淡淡的傷。她很清楚，他的溫柔善良，是一體均沾的。那些地方隐藏的一號二號三號四號都是這種待遇，說到底，自己并不是他的唯一。

吃過飯，尹湛忙着刷碗。童歆則再次躺回了床上。

“你不要吃完飯就睡覺，過來陪我說會兒話。”

尹湛舉着濕漉漉的手，扭身沖她眨眼。姣好的面容被他诠釋得天衣無縫，連陽光都為之遜色。童歆楞了一下，耍賴地搖頭。

他只好親自過來牽她，語氣裏有些責備：“胃不好不适合吃完飯就睡覺，會消化不良的。”他那濕漉漉的手不小心蹭了童歆的臉，她苦悶地抱怨：“下午還有課呢，再閑扯我就要累死了。”

“那你忍心扔下我一個人逍遙地睡覺？”尹湛毫不留情地把她拽起來，拖到水盆邊。繼續操勞起洗碗大業，而童歆則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地靠着他的肩。

“昨天接電話的那個叔叔是誰？”尹湛不像是故意提問，聲音也和剛才的對話沒有差別。但是，在童歆聽來卻是冷的。她睜開眼，想着辯解又覺得徒勞，幹脆敷衍：“我們學校的資助者。”

“那是應酬？”他不曾擡頭，視野裏只有鍋碗。

童歆覺得這個話題會就此惹出禍端，馬上果斷地截住：“你在巴黎的時候，記得去那家我常去的店，買那款絕版的首飾，我回頭送小秋當生日禮物。”

岔開話題的意圖明顯，尹湛當然聽得出來。他慢慢擡頭，眼睛裏揉碎的陽光還在搖晃：“你是不是瞞着我什麽？”

“什麽？”童歆反問，擺出打哈哈的滿不在乎氣勢。

尹湛嘆氣，沒有預兆地抱住了她。手上殘存的洗潔精之類滲透衣服，涼涼地傳遞進心裏。童歆楞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自己的手應該往哪裏擺。她知道，做戲也好，真情也罷，她都不可能沉淪。他們之間早已經沒有了認真的必要。但是，此時此刻，她的心卻是顫抖的。

“我知道你怨我，怪我，如果有什麽不滿你說出來，我一定改，無論什麽。”尹湛的臉貼着她的後頸，微涼的呼吸吐出滑溜溜的詞句。

童歆僵硬地梗着脖子，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一年多了，她的脾氣幾乎都被磨平。如果是以前，她可以破口大罵，也可以拳打腳踢。可是現在，她不想，也不能。如果發瘋，那只能證明他還紮根在她的心裏，這樣就等于正中下懷。她不想他認為自己離不開他。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真的！”童歆圈住他的肩，溫暖地仰着臉。

尹湛稍微放松了力道，低頭瞅着懷裏的人。她的臉平靜的像一面鏡子，幾乎折射了自己那死氣沉沉的內心。他伸出手，撫摸了她的臉，溫暖卻是真實存在的。

“放心吧，我還沒有想好怎麽離開你。”童歆垂下頭，耳朵抵上他的心口。滾燙的心跳恰如其分地奏響，是一些關于甜蜜的樂章。

尹湛纖長的手指微微挑起她的臉，凝住她的眼。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在迷離的視線裏燃燒，彼此的靈魂都開始輕薄。他緩緩湊近，溫熱的鼻息已經清晰。童歆卻在一觸即發的甜吻中伸出手，擋開了他的臉。

“突然忘記了一件事！”她從他的懷裏快速跳開，扭身去找尋手機。身後的尹湛保持着抱着她的動作，像石雕一樣靜止。

她在床上摸索着扒出被子底下的手機撥通了一個已經被記在心裏的電話號碼。

“沈叔叔，我有東西忘在KTV了，好像是一張名片，賣水泥的！您幫我找找吧，十分感謝……”童歆走到院子裏，盡量壓低嗓子，沖着電話呢喃。

屋裏的尹湛雖然聽不太清，但是那個“沈叔叔”卻在耳膜裏凸顯了出來。他走過去，想要聽清楚他們的對話，結果童歆已經說完，轉身之時正好和他撞在一起。他攬了她的腰，笑着問：“現在是不是孩子們的事情比我還重要啊！”

童歆撇嘴，反問：“那你的電影是不是比我更重要？”

“那你放棄了孩子們，和我一起去巴黎吧，我一有時間馬上陪你。”尹湛拾起她的手，一個勁兒的往懷裏塞。

童歆由着他，只是淺笑着：“如果有朝一日你成了大明星，我的存在會變成累贅吧。到時候，咱們就分手……”

她的唇被溫暖的呼吸堵住，本來帶着戲谑成分的話卻被舌尖截斷。他小心翼翼地潛進她的口腔，浸染了她的呼吸。

兩個人就這樣咬着彼此的舌頭，幻想着分手那種場景。他一直不相信有人能夠留住自己，她也從來沒有勇氣做那個留住他的人。他們早就斷送了信任依賴的心情，亦或許從來都不曾有過。

長長的深吻結束後，童歆躺回床上，她歪頭問：“現在我可以午睡了吧，因為你的騷擾我只能睡二十分鐘了。”

尹湛側了身，快速躺到她的身邊，嘟囔：“咱們多久沒見，你怎麽好意思自己一個人睡？”

“那你也一起吧，咱們沒準會在夢裏打架呢！”童歆翻了個身，鑽進他的懷裏。至少現在，他是暖的，就當做是抱枕吧，睡一個安穩的午覺，告別各種心酸。

正如童歆所料，這次的午覺非常踏實，尹湛搖醒她的時候，她正在做一個關于婚禮的夢，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是很幸福。

童歆收拾好自己，送了一個擁抱給他，算是道別。因為是晚上的飛機，所以并不能多待，童歆有課，肯定不能陪着他，所以兩個人這一別就算是好幾個星期無法見面的開始。

索性童歆上課的時候精神飽滿，對尹湛的突襲也在心裏表示了感謝。無論目的是什麽，她都不願意想了。

晚上下課後，推開宿舍門，就看見尹湛做好的晚飯和一封含情脈脈的信。

他說：我知道以前那些事傷了你的心，我從來都不曾道歉，那是因為我始終覺得你才是我的歸宿。我想要一個出口，一個能夠回去的地方。所以，請你原諒我，并且千萬等着我。

童歆捏了信紙，随便折了一個紙飛機，飛出了窗外。這些話，有多少用心的成分，她不想追究。

他們之間，似乎早已經回不去了。

尹湛在巴黎待了一個月，每天都要與童歆通電話，因為有時差，又為了不影響她的睡眠，他總是在自己睡覺的途中給她打電話。童歆知道後，埋怨他教條，根本沒必要每天都打電話的。她一個大活人在窮山僻壤的地方，根本不可能被來路不明的男人拐走，放着天下無敵的大帥哥不要萬萬不會随便腳踏兩條船的。可是，尹湛卻說這是他做人的原則，想她了就一定要聽到她的聲音。這麽好聽的話，聽起來像是會感動一樣。

童歆把這些話告訴了沈玄，然後再次喝得爛醉。她說：“沈叔叔您是正人君子，無論我多麽失态都不會對我動手動腳的。”被她這麽一說，沈玄只能硬着頭皮，一次次地把爛醉的她回收。以前是送到學校，可是次數多了覺得會影響她的人氣，住酒店也怕影響不好。左右為難之後只能把她搬回自己家，還特意為她開辟了一間客房出來，專供喝醉了留宿。

愛情世界裏沒有誰對誰錯，更不會有輸贏。但是，童歆卻從尹湛的身上忘記了奇跡的模樣。她變得患得患失，變得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