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愛與謊言的南柯一夢(換行修改)

沈玄終究還是沒有醒過來,就像陷在夢裏一樣,沉睡着。童歆坐在病床邊,嘗試着握住他的手,溫熱的體溫一如往昔。她把臉貼上那寬厚的手背,抹抹嘴角幹澀的笑紋。她是想告訴他,不要試圖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折磨她的靈魂,即使他再無法醒來,她也會笑到最後。

從病房出來正巧與守在門外的沈維夏相視,他拉了她的胳膊,眼神裏攪着傷寒,哆嗦的嘴唇上下扭動,卻沒有擠出半個字。

童歆溢出一個淺笑,斬斷彼此間尴尬的空氣:“好好對待小荻,如果她向我抱怨你的不好,我定不會袖手旁觀。”

“那你呢?”沈維夏終于張開了嘴,幹淨的尾音有些搖曳。抓着胳膊的手也漸漸下滑,包住了她的手掌。

她低下頭,凝住彼此交握得雙手。

“我一個人會活得很好。”

她仰了臉,微亮的笑容是真正的無所畏懼。

沈維夏松了手,錯愕地轉頭。他讀懂了她的笑,明白了認真起來的精神。之前的童歆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夠依附于愛她的人,比如尹湛又比如沈玄。可是,他們終究還是令她失望,結果了愛情的卑微。現在的她,除了自己,誰都不相信。她的心關起了大門,并且上了鎖。

在愛情的關系裏,全情投入不一定就會收獲滿滿。既然沒有對錯,也注定沒有多少。愛之深,更加無從計較。相愛,就是一場賭博,真心的籌碼等于一切。童歆輸掉賭局的原因不是籌碼的多少,而是看待賭局的心。她把這場游戲看得太簡單了,注定會輸得不知所措。

從醫院出來,經過花店的時候,看見樸素的海報,介紹藍玫瑰的相關花語:奇跡與不可能實現之事。相識是一種宿命,相守是一種承諾。茫茫人海裏遇見了不可能遇見的人,明白了愛情真谛裏關于奇跡的幻想。

童歆走進店裏,買了一束,拜托店員給沈玄送去。這是她對他的希望,相信奇跡和不可能之事,讓生命的燦爛得以延續。

回到咖啡店已經過了中午,圓潤的太陽照得人臉有些虛幻。童歆扶了門框,環顧店內安靜的氣氛。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頭的時候,店員小林笑起來,問道:“店長,那個尹湛又來了,要不要讓他回去。”

童歆望向那個角落,發現一雙淡淡的眼神正幽幽地飄過來。她擺擺手,徑自走了過去。此刻,她想說說話,和誰都好。

大約是罕有的動作讓尹湛受了驚,望着童歆緩緩走近,竟然慌亂起來。剛才還沉穩着的表情瞬間淩亂,扭曲了白皙魅惑的容顏。

童歆坐到他的對面,拖起腮笑:“你在緊張?”

尹湛誠實地點頭,身體不自然地擺正,握着咖啡杯的手輕微地波動。

“我剛從醫院回來,沈玄變成了植物人。”童歆說得雲淡風輕,絲毫不像是痛哭過的心情。

尹湛楞了一下,試探般偷瞄她那深不可測的眼底。低低地安慰道:“不要太難過。”

“我應該難過嗎?”童歆苦笑着,伸手拿了尹湛的咖啡杯,一飲而盡。或許,她更希望杯裏的液體是苦澀的酒。

店內放着久石讓的音樂,淡淡的憂傷擴散出希望的感覺,在失望和絕望之間,有什麽東西漸漸凝固,直到童歆趴在桌子上自語般呢喃:“你為什麽還要抓着我不放?是愧疚還是報恩?”

尹湛瞅着眼前這團看不清模樣的氣體,不知道她的心裏正在輾轉怎樣複雜的情緒,只好坦白道:“兩者都有,我只是太晚發現非你不可這件事。”

童歆冷哼了一聲,擡起頭,攫住他的眼神。

“你知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什麽嗎?”

尹湛搖頭,被她的眼神封印,無法動彈地回望過去。

“男人的劣根性,消耗得到的,幻想得不到的。”

童歆扭了頭,喚店員過來幫他補了一杯咖啡,起身走了。

尹湛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沒了交流的能力。現在的童歆變得太絕對,讓他喘不過氣來。

童歆以為這就是自己選擇的生活,每天起早貪黑地經營自己的店鋪,帶着一成不變的面具笑臉相迎。偶爾去醫院看一眼睡着的沈玄,找沈維裏喝杯茶,從來不涉足酒吧之類的地方,拒絕喝酒,拒絕長時間出門在外。好像三十歲剛出頭,突然變成了只有娃娃們才有的宅女生活。捧了本書就可以修身養性一個下午,泡杯咖啡也可以夢幻一個早晨,有時間的時候還可以躺在自家飄窗上賞賞月傷傷神。久而久之,也學會了一個人淡定的活着。

就像許多看破紅塵的大師,童歆以為自己入定了。真正做到大隐隐于市,有了陶淵明的意境。再回想起二十幾歲的自己,突然覺得神馬都是浮雲。

沈維裏每次見到她都會嘲笑:“看來你有慧根,應該去山上做姑子。”

每每聽到這種話,童歆都欣然一笑,覺得這是在誇獎自己,心底還美滋滋的。

如果不是某天自己的手欠,翻開了那本八卦雜志,童歆可能永遠都會淡定下去,再也不問塵世。但是,她偏偏看見了,那唯美的标題:視帝視後互生情愫,坦言往事紛争。後附一張照片,竟然是尹湛和雲景秋。

童歆耐了性子讀下去,發現自己的名字變成了某童姓女子。這段故事是這樣講述的:視後大學期間的閨蜜背信棄義勾引了其男朋友視帝尹湛,視帝被蒙蔽與其交往一段時間,卻終因性格不合分手。還牽扯出一場幾乎毀掉視帝演藝前途的訂婚事件,但是幾經波折後,視帝和視後終于重歸舊好,有情人終成眷屬。讀完驢唇不對馬嘴的文章,童歆覺得這雜志社快要倒閉了。

只可惜,雜志社還沒有倒閉,童歆的店裏就出現了一個鬧事的大哥,砸了店裏的咖啡杯不說還故意在童歆的無意推搡下撞破了腦袋。住進醫院先是要訛錢,後又把并不屬實的小道消息賣給了八卦記者。事情越鬧越大,那家無孔不入的雜志社馬上爆出了童歆的事跡,成功把她塑造成泯滅人性的奸商外加見利忘義的拜金女。店裏的生意急轉直下,很多老顧客居然輕信了雜志上的胡言亂語,消失得幹幹脆脆。

雖然覺得滑稽,但是童歆不想把自己苦心經營得咖啡店做到關門,只能找了尹湛探探口風,不想雖然雜志社是騙子,卻也說中了一件事實,那就是尹湛和雲景秋真的在一起了。簡直就是同流合污,童歆厭惡到不行,轉手将雜志社告上了法庭。雖然以名譽損毀罪勝訴,卻搞得店裏烏煙瘴氣。更有尹湛和雲景秋的粉絲以涉及自家偶像的清譽為由對童歆的咖啡店進行了封殺,天天跑門口監視店裏的一舉一動,時間長了新老客戶都免不了受驚吓,使得店裏更加冷清。

童歆一度清心寡欲的生活就此亂成了一團,她窩在沙發裏就是想不通整件事情的經過。難道自己蹲在家裏不問世事,也會被算計和利用,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天理?

她招誰惹誰了,要忍受這些麻煩的事情。越想越覺得氣不打一處來,說到底都是因為尹湛和雲景秋這對狼狽為奸的壞蛋篡改了她的生活軌跡。一時急火攻心,狂奔到尹湛家對他一頓暴打。打也就打了,既然尹湛不還手,童歆出口惡氣也是應該的。可是人點背了,喝水都塞牙。不巧打架的場面又被記者拍到,第二天就風靡了大街小巷,童歆又多加了一條潑婦罪。咖啡店也只好關門整頓,以免店員被尹湛的粉絲們處理。

童歆坐在店門口,瞅着圍過來的人群,在記者們的咄咄逼人下靈機一動。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義,當即爆料自己懷了尹湛的孩子。此語一出衆人嘩然,最嘩然的應該是尹湛本人。

他傻愣愣地找到童歆,詫異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咱們上次見面不是在打架那天嗎?”

童歆偷笑,解釋道:“我随便說着玩兒的,反正我準備把你搞臭了再到澳洲去放袋鼠,反正我爸早就要我去幫他的忙。我只是在臨走的時候不想你過得這麽理所當然。”

尹湛收了笑,反問道:“你當真要走?”

童歆點頭,然後拉了他的手谄笑:“現在還不會啦,怎麽也要等你徹底一蹶不振我再走啊!”

尹湛沒有說話,甩了她的手揚長而去。童歆以為他被自己整到,傷心失落郁悶極了,現在肯定在家抓耳撓腮得想辦法。不曾想,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場陰謀。

童歆第二天推門出去的時候,就有大批量的記者圍上來,第一句話竟然是:“童小姐,對于視帝尹湛放棄了雲景秋小姐選擇你這件事,您有什麽感想?”

童歆當下傻了眼,瞬間無語凝咽。

尹湛恰到好處地撥了人群,攬了石化的童歆,無敵微笑一亮相:“各位記者朋友,我在記者會上說得很清楚,我不是始亂終棄的人,至始至終只愛過童歆一人。關于那些和雲景秋小姐的種種,都只是誤會。”

說罷,橫抱了童歆,溫柔道:“身體不舒服不要到處亂跑。”

自此,輿論的力量成就了演藝圈的又一個八卦。各大網絡媒體的頭條都有這樣一句話:母憑子貴,平凡女成功上位。

童歆合上電腦,望望睡在自家沙發上的尹湛,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是超級無敵大傻瓜,被兩個忘恩負義的家夥整得團團轉。終于,她爆發了,沖過去騎在尹湛身上一頓拳打腳踢,口中還在惡狠狠地喊:“你預謀好的……騙我的……你竟然騙我……你這坨……爛在電視裏的……shi……”

尹湛被她壓住,暫時沒有還手。雖然臉上無辜的很,眼底卻是笑吟吟的碎光,像春天大風刮過的天空,水洗了一般亮得迷離。

童歆打累了,蜷曲雙膝,坐到他的身邊,斂了表情。

尹湛揉揉酸痛的渾身上下,将童歆攬進懷裏,緊緊地摟住了她那顆顫巍巍的心。他的語言,就像多年以前那般明媚:“如果不這樣做,你怎麽會回到我身邊!我知道我錯了,讓我用這一生償還你的情債,好不好?”

童歆仰仰臉,望着視線裏幾度徘徊的臉,突然嚎啕起來。她沒有力氣再捶打他的胸口,爆發的聲音已經囊括了數年來關于愛情的全部悲憫。她以為,自己已經鎖好了心底的遺憾,可是面對再度泛濫的情話,她依舊沒骨氣的心動了。藏了那麽久的心事,現在竟然赤條條地被剝開,而且還是被那個狠狠傷過自己的人。

到底上輩子做了多少孽,才會陷在同一個人的手裏難以自拔?時間明明很長,卻流不出兩個人的寂寞。她累了,只想一個人先睡而已,為什麽他還會靠過來厚着臉皮說要陪她一起。當年那種種,又該如何解釋?

童歆即使有一百個腦袋也還是想不通,這場陰謀裏自己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她暈乎乎地哭累,睡了過去。

第二天,太陽被窗簾關在窗外,童歆睜了眼,鼻尖上滿滿都是萦繞在屋裏的飯香。她直起身,詫異地晃出卧室,看見立在陽光下的挺拔背影。

這麽多年,她差點忘記了被尹湛慣出來的刁鑽胃口。此時此刻,那個人回來了,說是要天長地久。

“你醒了,洗漱一下吃飯吧,不知不覺早飯做的有點過分豐盛了。”尹湛在陽光裏回了頭,笑容比若幹年前還清楚,夢幻的眼神,溫暖的鼻尖,以及流轉在身側的溫柔體貼。

童歆點了頭,什麽都沒有說。

她認命了……

早飯吃得很飽,童歆挺了肚子,走去卧室偷懶。尹湛拉了她的胳膊,像記憶裏一樣責備道:“剛吃過飯不要上床躺着,對胃不好。”

童歆瞄了他一眼,找不出頂撞的話。只好由他做主,立在洗碗池前,看他獨戰鍋碗瓢盆。

“記不記得你還在農村學校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一幕?”尹湛微微扭頭,遞過來溫暖的笑。

童歆極目遠眺,假裝不記得。她何嘗不知道,那個時候自己有多幸福,以至于患得患失,忘記了他的好。

“其實,我當時以為你不喜歡我下廚呢!沒有男人的樣子!”

尹湛收拾了碗盤,正要解開圍裙。童歆湊過去,突然抱住了面前的腰。她聽到把自己吓了一跳的聲音:“我喜歡你下廚,帶着圍裙的樣子,雖然不夠男人但是卻足夠愛我。”

尹湛的身體微微顫抖,他脫掉手套,回抱了她的肩。久違的擁抱,讓他們有些不知所措。尹湛甚至忘記了,自己的手應該放在何種位置。他只記得,她願意聽自己的心跳。

他們就這樣凝固在陽光裏,像是擁抱了彼此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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