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之彼端

童歆想破腦袋還是想不到沈維夏會去哪兒，只好去了已經快散架的沈家，維持家計。

自打沈維裏叛變，攜有能力的公司管理層人員集體跳槽，沈家的公司就基本上算是名存實亡。童歆雖然讨厭商場的奸詐，卻也想起自家數年前的房地産業也算紅火，自從歸了沈玄旗下就變得如此波瀾萬丈。想來也真是童爸爸有先見之明，早早出國安養天年去了。要是留在國內，見着這種混亂的場面，還不氣急之下再發心髒病？

可是，整頓沒有主心骨的公司談何容易，況且童歆還算是門外漢。大家對她不服，搞得剛上位就人心渙散。童歆好惡分明，對待手下的人也非常寬松，大家既然不喜歡她，那就都回家好了。當即拉了龐荻發話：“如若看不上沈家的前途大可拿錢走人，我童歆絕不報複。”衆人聽到狠話，暫時閉緊了嘴。

新官上任，本要撒把火，可是童歆并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技能可以炫耀。只能對手下的小員工們洩口風，說那叛徒沈維裏的壞話，順便把他對自己有情的事情拿出來炒作。鬧得公司上下人盡皆知，自沈玄之後沈家掌勢之人沈維裏實際上是迷戀了沈玄的前妻才會與沈家反目，乃一介重色忘義之徒，白白辜負了沈玄那二十幾年的教養。

龐荻不理解童歆為啥要放這種損毀自己的小道消息出去，還捎帶着給自己弄了個水性楊花的癖性，豈不是傷害了大家對她的威信？

童歆見龐荻百思得其解，只好拽了她的胳膊解釋：“你想，這種事對沈維裏的影響比我大。他手下的一幫人見自家上司這麽沒有道德倫理，定對他失信。再加上，我雖本質上沒啥特殊本事，卻也勾引了沈玄，想象力豐富的人們定會認為我在勾引男同志方面有潛力。區區一個沈維裏自然不在話下，定會手到擒來。這樣想，咱們不就有信心了嘛！”

龐荻頓悟，明白了童歆的策略乃是：亂對方的軍心，悍我方的底氣。這樣一來，雖未開戰，在人氣道義上還是會小勝一籌。

不過，童歆也覺得這麽做有些不厚道，明顯就是在玩弄沈維裏的感情。可是轉念一想，又不願意看沈家就此垮掉，權衡之下只能舍沈維裏的人性來挽救沈玄的家業。更何況，她也算句句屬實。

這招果然有效，戰場還在彌漫硝煙，沈維裏就打來電話來要求面談。龐荻擔心童歆有危險，非要跟着去。童歆苦笑着望了她一會兒，問道：“你忘記了，我也曾是沈家的一員。即使反目成仇，也改變不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有些事是想斷都斷不了的。”

龐荻見童歆自信滿滿，也沒再多話，只擔心地嘟囔了幾句要她小心的話，便遣了司機送她去碰頭的西餐廳彙合。

童歆下車進門，見兩排服務員齊刷刷點頭哈腰甚為恭敬，自知沈維裏是下了大手筆，非要把自己逼得啼笑皆非不可。便露了潔白牙齒笑得神采飛揚，至少在氣場上，她是不想輸掉。

入座後，對面的沈維裏依舊是從前不茍言笑的模樣，淡淡地将童歆望着，笑容硬朗。

童歆揚起眉毛，笑問：“沒改名字，我還以為你要把沈姓從名字裏劃去呢。”

自知是激将法，沈維裏并沒有理會。直接遣了服務員美女點餐，童歆搶了菜單往餐桌上一拍，冷哼着問：“衆目睽睽之下你這是勾引有夫之婦麽？”

童歆曉得，現在這種階段即使自己撒野耍潑，沈維裏都不會生氣。他那幾乎要溢出來的自信已經被激發，膨脹出一股勢在必得的勇氣。以前他玩兒暗的，實在憋屈。現在既然在明處，就一定會瘋搶。反正大家都是熟人，知道彼此的脾氣秉性。

就像現在的童歆，即使對沈維裏橫眉冷對冷嘲熱諷，都不曾喚起那面癱臉上任何一種漣漪。她傷不了他的面子，就只能傷裏子了。

而尹湛就是童歆的殺手锏，以沈維裏的節操來看，定不會屈居第二，跑去做個男小三之類。童歆認準了他會傷心，會嫉恨，才咄咄逼人。不逼他，哪有乘虛而入的機會。雖然這種策略着實可恥，卻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她能夠利用的，只有沈維裏喜歡自己這一點。

大約是了解童歆的心理，沈維裏正面出擊，不漏痕跡地瞧了她一眼，扭身又要了一份菜單，親自點餐兩份。等金發碧眼帥哥大廚捧着松露細心切片的時候，童歆感慨，不愧是男人中的戰鬥機，心細膽大不要臉，自己那點喜好人家早就滾瓜爛熟記于心裏，枉她還扭捏半天假裝不配合不理會不喜歡。

嚼着香氣四溢的美食，童歆腫了臉嚷：“現在你倒是有錢有勢了，有沒有想過沈家其他人？到如今還玩兒什麽蓄勢待發，看得我都為你揪心。”

沈維裏微微擡頭，瞅了一眼表情不太明朗的童歆。随即淺笑低語：“我想要的，你心裏豈會不清楚？”

童歆扔下刀叉，拍案而起，殺到沈維裏面前，叫嚣起來：“我當然清楚，你要的無非是沈家的地位和尊重。可是你扪心自問，這些年老玄對你不好嗎？維夏對你又怎樣？他們有誰沒把你當做沈家的一員？即使是我，都把你的廚藝調教得如此活靈活現，你還有什麽理由分家出去鬧事？”

沈維裏慢悠悠地站起來，在身高上對盛氣淩人的童歆有了壓迫感。他擦擦嘴，拉了她的手，連對罵解釋都沒有就過了走廊，進了帝國酒店的大廳。

童歆瞅着再熟悉不過的後腦勺，竟也覺得他其實很值得同情。不僅是萬年老二，還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的萬年老二。想來，他的內心一定受到過更加殘酷的煎熬，才會想到生米煮成熟飯再說事兒的愚蠢策略。

說起來，童歆也真是和頂樓的總統套房有緣，竟然和兩個男人的第一次都發生在這裏。她不禁暗自發誓，如果有足夠的錢，一定把這裏買下來拆掉。簡直就是噩夢的循環之地，超級無敵不吉利。

出了電梯，童歆終于忍無可忍地甩開了沈維裏的手，嘲諷道：“我之前真是高看你了，還以為你有啥不一樣的花招使出來刺激我，不想竟是這麽不落俗套。”

沈維裏沒有說話，對待童歆的策略就是以靜制動。她甩開他的手，他就再抓回來；她想跑，他就再拽回來。反正，不說話不言語，動作卻是積極主動的。

童歆無奈，被牽着拽着扔在總統套房的大床上。她打量着身下的分量，卻也是幾年前的柔軟度。

本以為沈維裏會二話不說壓上來一頓暴行，不想他只是寬了領帶，站在原地看着，眼神裏似乎比童歆還受傷。

童歆直起身，詫異道：“你這是什麽表情？”

沈維裏嘆了氣，終于有了言語，抓了她的手，坐于身側，說道：“那天總裁去酒吧接你，我也在。你們出了酒吧來到這裏，我在門外站了一晚上。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是什麽心情，現在想想都覺得痛心。”

童歆瞅着他，自知點火有罪。只能伸了手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下次，主動點就是了。”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口不擇言胡說八道。急忙改口：“不是下次，是下輩子。下輩子，我要做獅子，到那時你跟着我，有肉吃。”

沈維裏被她那牛頭不對馬嘴的說辭逗樂，不禁歪了嘴偷笑。童歆捕捉到機會，晃晃他的手臂懇求：“別鬧了，這樣不是挺好嘛！大家和樂融融笑逐顏開多好，非要搞成這樣，太沉重了。”

沈維裏僵了一下，自知鑽進了童歆的圈套。還好足夠警醒，馬上扯了她的手，凝了她的眼，問：“我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什麽不對，難道只有我沒有權利追逐自己的幸福？”

童歆被他說話的生硬語氣打擊到，當即呆愣。不禁想，這個家夥真是塊廁所裏的石頭，又臭又硬。好說歹說都聽不進去人話，虧得自己還浪費了那麽多唾沫星子。

既然軟磨硬泡不行，只能轉換了策略。她甩了他的手往床上一躺，苦笑道：“此情此景，你能下得了手嗎？”

沈維裏冷淡地瞧着她，竟然也沒了動作。平淡的眼神裏，并沒有欲火中燒之類。

童歆翻了身，拖着下巴勸解：“當時，是我勾引了老玄。他沒有說過吧，那天是我因為要忘記尹湛才利用他的。我知道是我不好，所以總覺得欠了他好多。現在，他躺在了醫院裏，我才知道，至始至終不是他傷害了我，而是我害了他。你可千萬不要向他學習，會得不償失的。”

殊不知，沈維裏最受不了童歆這種為人着想，把錯誤都往自己身上攬的神聖性格。被她這麽一點化，更覺眼前的人光芒四射，魅力無邊。頓覺心癢難耐，失了剛才淡定的風格，窘迫起來。

也合該童歆見沈玄換了表情，還以為自己的苦口婆心有了效果，幹脆變本加厲：“還有尹湛，雖然他是故意勾引我，但是事實卻是我先愛上了他。而且那時知道他的花心，我還給他捐錢，也是我不對，把他慣壞了。至于維夏，你是知道的，他對我完全就是錯覺，是我對她太好了，才會讓他有了媽媽降臨的偉大想法。實際上，我就一平凡的人，沒什麽積極向上的活力能夠感染你們。世界很大的，就把我當做一塊墊腳的石頭，踩一踩就走過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童歆終于說完，自覺長篇大論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不想沈維裏的眼神更加渙散，迷惘了心智。她漸漸發現了急轉直下的空氣氛圍，有些惶恐地直起身，想要逃跑。

沈維裏僵硬地拉了她的手，低低地垂着頭。

童歆自覺再不逃跑就會東窗事發，只好結巴道：“其實，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我……都結婚兩次了……你也試着……找個人談場戀愛看看……”

此話一出，沈維裏猛然擡頭，眼睛裏黑漆漆一片，分不清心事。

但是，童歆不能停，比起胡說八道，她更怕沉默。只能硬着頭皮，嘟囔着：“你也挺優秀的……有房有車……除了近視眼……也算是高富帥……肯定不愁沒銷量……不妨試着走出去……”

“你到底……”

被壓抑的聲音驟然斷裂，屋內的空氣急劇降溫。

童歆收了聲，呆呆地瞅着面前這張幾乎爆炸的臉。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飽含激烈情感的聲音急速泛濫，強烈的情緒已經超越了沸點。童歆傻了，自知悲催的自己撞到了豬身上，慫得徹底。卻只能被對方強烈的感情堵得喉嚨發幹，說不出一句話。

“我說過，你可以不愛我。可是為什麽要多管閑事我喜歡誰？竟然還讓我和其他女人交往，你倒是說說，心裏滿滿只有你一個，怎麽讓我喜歡上別人？”沈維裏徹底暴走，歇斯底裏般對童歆嘶吼，手裏的力道幾乎要捏斷她的骨頭。

童歆垂了臉，竟沒察覺，傷他如此之深。望着滿屋破碎的心意，她只能無力地詭辯：“我知道，這些年咱們一直在一起，你對我有一種依賴。這種依賴慢慢變成習慣，你只是習慣了和我在一起而已，這并不是愛情。”

“不是愛情？”沈維裏陰沉地發出冷哼，鼻尖騰起一圈水珠。

童歆只覺後背發涼，從他那簡單的言語裏讀出了某種可怕的東西。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心情卻猶如淩遲一般，痛無邊際。她不想傷害他，也希望可以和平溫暖的處理這件事。但是，還是搞砸了。

“這些年，我看着你依偎在其他男人的懷裏，看着你對他們笑，聽着你對他們溫柔的說話，你可知道我的心就像要裂開一樣。我拼命工作，拼命出差，拼命躲開與你有關的一切，但是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你都會在我的腦子裏循環播放。你卻說這不是愛情？”沈維裏拽了童歆的手，提到眼前，隔着空中焚燒的怒氣，只覺兩個人的靈魂正在燃燒。

童歆無言以對，沉默地瞅着面前已經換了模樣的人。腦海中漸漸擁擠出沈維裏總躲在房間裏睡覺的情景。那個時候，他是在躲着自己，憎恨着得不到的痛苦。可是，她卻一次次主動上門，對他說了那麽多殘忍的話。現在想想，自己又是多麽的卑鄙。可是，無論心底如何歉疚，那都不是愛情，她沒辦法愛上他，也沒辦法給他任何希望。

“只因我一直沒有說，一直想要保全你我之間的信任，你才會說這些都不是愛情。那好，我也不願意繼續忍下去了……”

沈維裏手臂稍稍用力，童歆就被锢在了寬闊的大床上，身後瞬間下陷的柔軟，卻讓人毛骨悚然。

“沈維裏……你給我清醒些……”

沈維裏像要殺了她一樣，瘋狂地吻咬着她的頸項，并發出微弱的喘息聲。疼痛代替戰栗，瞬間籠罩了童歆的感官。

她伸手捶打他的後背，卻被提起壓在腦後。本來以為沈維裏瘦弱卻不想力量如此之大，童歆被寬大的手掌掌控，只覺渾身刺痛。

她張張嘴，想要喊兩句罵人的話，卻被不容分說的雙唇堵住，強硬的舌尖撬開嘴唇，舌與舌瞬間纏在一起，太過激烈的吻差點讓童歆窒息。

沈維裏鎮壓般覆在童歆身上，粗暴地揪扯着她的衣服，殘虐的動作裏只有喘息咄咄逼人。

童歆閉了眼，腦袋裏全是尹湛的臉。她掙紮着握了他的手，想要制止過分激動的心情。但是碰觸到的手臂卻是滾燙的，就像他的心意，燙紅了這些年的不能和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