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撞破
這主意一出, 衆人紛紛附和,轉而都将期待的目光看向溫泓。
擱以往, 沒人敢将主意打到宋南谌的頭上, 畢竟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宋南谌最不喜歡這種熱鬧。
從前聚餐,有同事大着膽子拉宋南谌入夥, 結果喜提七日加班大禮包,附贈宋閻王親自監督。
可今天不同,有大老板在, 就算天塌下來也砸不到他們頭上。
溫泓翹着二郎腿,單臂搭在椅背上,酒杯中透明的液體晃啊晃。他慢慢悠悠睨了衆人一眼,輕笑了聲,終于将酒杯放下:“逮人去?”
衆人眼裏的興奮就要跳出來了。
想起宋南谌那張六親不認的臉, 宋旸打了個寒戰, 還是有點發怵:“這……不大好吧?”
溫泓壞笑,掰過他的肩膀:“怕什麽?來,宋旸,你打頭陣。”
幾個人你推我搡,鬼鬼祟祟地摸到了隔壁包廂門口。
而此時, 包廂裏的人卻渾然不覺。
一室寂靜, 燈光暧昧。
沈清梨腦袋有些鈍鈍的,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 才轉瞬的功夫,自己就成了被動的那個。
她被宋律師逼到沙發的角落, 屬于男人的氣息撲面而來,将她重重包裹。
十幾年前小南那雙漆黑的眼和眼前男人清隽的眉眼緩緩重合。
她看着那雙眼睛, 無端被蠱惑,心不受控制地蕩啊蕩,怎麽也落不了地。
怕他不信,沈清梨神色鄭重,信誓旦旦:“真的,你甩他十八條街,他連給你提鞋都不配!”
宋南谌将她虛攬着,大手撐在她的後腰和沙發扶手之間,好讓她半仰着的姿勢舒服點。
在她面前,宋南谌臉上慣來的清冷淡漠一掃而光,連眼尾都帶着溫柔。
他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忽地将臉埋在她的頸側,不可抑制地悶笑出聲。
沈清梨被他半抱着,他笑得開心,溫熱的呼吸就撲在她的頸窩。
心尖像是被羽毛輕飄飄地拂過。
沈清梨忍着自己莫名想将眼前人推倒的沖動,拍他的肩:“诶,你笑什麽?”
他笑得愈發開心,胸膛跟着顫動。
沈清梨有些羞赧:“你是不信嗎?”
宋南谌笑夠了,終于擡起眼看她,眼睛染着笑意:“梨子,我跟你說件事,你能不能不生氣?”
“什麽事?”沈清梨別扭地動了動身子,像是預感到了什麽,心口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氣氛正濃,包廂的磨砂玻璃門外湊過來一片黑壓壓的腦袋。
剛才還義正詞嚴的宋旸趴在最前面,努力瞪着眼睛朝裏看,嘴裏還在嘟囔:“會不會搞錯了?宋律師真在裏面嗎?看不到人啊?”
緊挨着他的那顆腦袋回:“溫總都說了,肯定錯不了。哎!這什麽破門,老子什麽也看不到。”
溫泓抱臂站在兩人身後,看兩人滑稽的樣子,慢慢悠悠開口:“進去看呗,他又不能吃了你們。”
說着,突然下黑手,一把将門推開。
最前面的兩人整個身體的重量緊貼在門上,一個不妨,踉跄着跌了進去。
宋旸暗罵老板腹黑,心慌意亂下,扯着嗓子給自己壯膽:“好你個宋南谌,公司聚餐你躲着不參加,原來自己偷偷在這……”
話沒說完,後半句生生折在嗓子眼裏。
宋旸懷疑自己看錯了,使勁揉了揉眼睛。
誰能告訴他,那個衣冠不整,半跪在沙發上抱着人家女孩子的人真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宋律師嗎?
兩個人身後呼啦啦又進來幾個人,笑鬧的聲音在看清眼前這幕時,齊齊消了聲。
這個女孩子,不就是最近他們公司桃色八卦的中心人物嗎?
震驚的同時,衆人看看宋南谌,轉頭又同情地看看呆若木雞的宋旸。
好家夥,修羅場啊!
沈清梨正意亂神迷,氣氛正濃,忽地被一群突兀闖進來的男人打斷。
都說這是罙城最好最貴的餐廳,看來名不副實。
沈清梨不高興,開口想罵人,卻又忽地聽到那群人裏有人喊“宋南谌”的名字。
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
宋南谌?
她甚至以為,他們是不是走錯了房間,難道,宋南谌恰好也在這家餐廳?
迷惑地擡眼去看,就看到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被雷劈了一樣的男人。
和她有過兩面之緣的,君聿的那個律師。
腦子裏突然驚雷炸響。
方才還空蕩的包廂瞬間變得逼仄。
沈清梨看着宋南谌,宋南谌看着衆人。
而衆人,眼睛在宋南谌、沈清梨和宋旸之間來來回回地轉,活像瓜田裏激動的猹。
在沈清梨還在瘋狂頭腦風暴的時候,宋南谌已經快速反應過來。
他迅速起身,往前一站,擋在猶自呆愣的沈清梨面前,不悅地掃視衆人。
溫泓這時才從最後面走進來,掃了眼屋內,臉上沒有半點驚訝,甚至還笑眯眯地沖宋南谌揮揮手打招呼:“呦,南谌,忙着呢?”
沈清梨脊背一僵,所有僥幸的猜測被瞬間擊垮,留下一個荒誕的現實。
南谌?
宋南谌!
被圍觀的尴尬被巨大的震驚沖散。
沈清梨盯着擋在身前的男人的後腦勺,緩緩站起身,低聲喃喃道:“宋……南谌?”
宋南谌聽見了,身子一僵,徐徐回頭。
“你,是,宋南谌?”她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頓地問。
宋南谌眸光閃了閃,嘴唇翕動,上前半步,語帶祈求:“我待會兒慢慢跟你解釋……”
沈清梨恍若未聞。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怪不得,她所認識的宋旸和方卿書口中的騷學長總給她種割裂的感覺;怪不得她喊宋律師“宋旸”的時候,他總是一臉的不高興;怪不得,她去君聿找“宋旸”時,前臺小姑娘一臉古怪的表情……
溫泓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甚至還狠狠地拍了把宋旸,自然娴熟地将鍋甩到宋旸頭上:“我說宋旸,你小子怎麽毛毛躁躁的,多壞事兒!”
宋旸驚訝地張大嘴巴,有冤無處訴:“你……我……你們……”
沈清梨垂眼,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又将包背在身上,朝宋南谌遞了個笑。
她笑的很甜,眼睛裏卻不帶一絲溫度:“宋律師,好玩嗎?”
言罷,徑直起身。
“梨梨,”宋南谌想拉住她,卻被她輕巧地避開,衣角輕飄飄擦過他的指間。
門被打開又合上,只餘幾個大男人面面相觑。
宋南谌閉了閉眼,頹然回神。
幾人見情勢不對,找借口趕緊跟着溜走。
只有溫泓老神在在地留在原地,沒有半點尴尬。
宋南谌開口:“溫泓,過了。”
他很少直呼溫烆全名,一旦這樣叫他,那就表示事态嚴重了。
溫泓聳肩:“好吧,我承認,是我冒失了,”他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不過老宋,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本就是你當局者迷了。”
宋南谌怔然擡頭 ,看着他不說話。
“我知道你喜歡她,從小就喜歡她,也知道你為了找她付出了多少,所以你顧忌太多,想的也多,總想着事事為她周全,可這些,她不知道啊!”溫泓點了支煙,目光缥缈,“感情的事,是經不起丁點欺騙的,哪怕是善意的。”
宋旸幾個人一臉複雜地回了宴會大廳,被一群人呼啦啦圍住。
“宋律師人呢?沒逮到?”
宋旸咽了咽口水,半晌,才吐了句:“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他不說,其餘幾個人卻是忍不住。
在一片祥和熱鬧的宴會廳,衆人的手機開始悄悄瘋狂震動。
【我的媽,誰懂啊家人們,大型修羅場!】
【小宋律師一個人受傷的世界已達成。】
【親眼撞見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上司纏綿,完了,我又開始心疼小宋律師了。】
【這姑娘段位不低啊,能把兩個男人拿捏得死死的……】
沈清梨一口氣沖回碧灣青城,上樓,開鎖,進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她背靠着門板,整個人像只撒了氣的皮球,軟綿綿地順着門板滑坐下來。
丢人,太踏馬丢人了。
沈清梨無力地閉眼,最近一段時間的種種在腦子裏瘋狂閃回。
-那冒昧問一下,沈小姐前男友是什麽類型?
-宋南谌。
-那怎麽成前任了呢?
-太粘人,受不了。
-宋南谌無趣的很,欣賞不了話劇,還是宋律師有品味。
-當然是你好,宋南谌算個屁!
-連給你提鞋都不配!
“啊啊啊啊啊啊!”沈清梨捂着頭,抓狂地叫出聲,“沈清梨,你是豬嗎?!”
于是,夜裏十二點,沈清梨将家裏裏裏外外全都打掃了一遍,還不夠,又沖到樓下圍着小區跑了好幾圈,直到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才稍稍将那瘋狂翻湧的記憶從腦子裏驅趕出去。
洗漱完,關燈躺在床上。
手機突然亮了,在漆黑安靜的夜裏像是枚驚雷炸開。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宋旸。
稍稍退散的記憶又卷土重來。
沈清梨氣鼓鼓地挂掉電話,打開通訊錄,龇牙咧嘴地将備注改成了“死胖子”。
電話持續打進來,都被沈清梨無情挂斷。
手機終于安靜下來。
沈清梨捂着心口蜷縮在被窩裏,思量着他們這段感情的去留。
過了半小時,電話又不厭其煩地打進來,沈清梨憤而起身,準備将這人拉黑,拿過來看,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狐疑接起,男人聲音有點耳熟。
“沈小姐你好,我是溫泓。”
沈清梨腦子亂糟糟的,想不起這個人:“您是?”
“我是君聿的老板,剛才咱們剛見過。”
沈清梨的臉色瞬間拉下來:“您有事嗎?”
“啊,也沒什麽,只是宋南谌喝多了,麻煩您來帶走。”他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沈清梨冷笑一聲:“他喝多少跟我有什麽關系?”
溫泓:“主要是因為,他沒地方住。”
沈清梨氣樂了:“他辦公室不是有間房?”
溫泓:“那間房,這幾天我要住。”
沈清梨:“你?”
這借口太過拙劣,一個律所的大老板,總不至于缺個住的地方。
她問:“難道溫總也有潔癖,住不了酒店?”
溫泓臉不紅心不跳,張口就來:“那道沒有,主要是,我這人摳的很。”
沈清梨萬萬沒想到時這個答案,一時語塞。
溫泓:“沒錯,越有錢的人就越摳。所以,如果你不來接他,我就把他丢你們小區門口了。”
簡直,臉皮厚到了極點。
沈清梨氣急敗壞:“您的員工,您愛怎麽處理怎麽處理,不用通知我,謝謝!”
挂了電話,沈清梨直接關機睡覺。
他能真将他丢了?
笑話!騙小孩子都不會有人信。
可在床上挨了一個小時,沈清梨又猛地坐起身。
下床,穿衣服,出門。
該不會,真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