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戲法
“這怎麽可能!?”魏嘉誠難以置信地看着陀螺上的字,他分明是看準了時機出手的,怎麽會還是“贓”字,就算不是“德”,至少也不該是“贓”啊。
轉眼看見憋笑的衆人,臉上極挂不住,嘴上還要偷奸耍滑:“咳咳,既然剛才大家都說我耍賴,那我就重新轉一次吧。”
“那可不行,”韓素娥就等他這句話,她笑眯眯地堵住他正欲辯解的嘴:“方才黃公子再三問過你,你可是堅定的很,說什麽都不肯重新來。”
她看向黃柏,眼裏是亮晶晶的光,似在詢問。
“嗯,誰不承認是小狗。”黃柏想起之前她說的話,眸中閃過笑意。
“想反悔可以,趴在地上學聲小狗叫吧。”
十雙眼睛盯着,魏嘉誠不敢再耍賴,只好怏怏作罷。
韓素娥認真地在紙上一筆一劃記下他的結果,兩輪下來,魏嘉誠不進反退,欠下了六格。
接下來的幾輪,魏嘉誠倒沒有再轉到過“贓”,但也沒有轉到“德”,韓佩萱運氣一直很好,不是“才”、“功”就是“德”,六輪過後,她率先達到最高位。
“我贏了!”她一臉興奮。
“看看誰在最後?”
幾人去看,落在最後的竟然有兩人,分別是魏嘉誠和韓佩苧,方才韓佩苧運氣突然一落千丈,竟然連轉了兩次“贓”,最後兩人的官位相同。
魏嘉誠顯得很高興,看來他不是獨獨最慢的那一個。
見到自己竟然也是落在最後的一個,韓佩苧有些慌亂,一張清秀的小臉憋得通紅,向姐姐韓佩芸投向求救的眼神:“怎麽辦,我也是最後一個。”
韓佩芸也不知如何,她心中擔憂,怕妹妹一會兒受罰出醜。
魏嘉誠茶色的眸子眯了眯,有些不懷好意道:“怎麽辦,韓六姑娘怎麽跟我一起落到最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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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如何是好,”他接着道:“不如,韓六姑娘,我們倆猜拳決定誰是最後一個?”
韓佩苧想到方才他使詐,自然搖頭:“不行,不行。”
最後,因為韓佩苧說什麽不肯同他一決勝負,兩人只好一同受罰。
結果到頭來魏嘉誠還是沒躲過,他一手托腮,另一手食指在桌上敲打,無語地看着韓佩苧,顯然心情很不耐煩。
韓佩苧被他看得有些畏懼,糯糯開口:“抱、抱歉。”
魏嘉誠長眉一挑,琥珀色的瞳仁盯着她:“你想好要怎麽受罰了嗎?”
“沒有……”她垂下頭,有些赧然,自己什麽都不擅長,講笑話更是不會,自己講起故事來磕磕巴巴,恐怕會冷場。她本就很緊張,這下輸了游戲,心中忐忑。
“唉,”魏嘉誠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站了起身,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那我先來吧,你再好好想想。”
幾人頗感興趣地看向他,想知道他究竟會選擇什麽方式。
只見他站起來,煞有介事地拂了拂衣袖,擺出說書先生的架勢,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那就讓我來同諸位講一笑話。”
哦?講笑話?幾人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态。
“在江南,某位富商膝下所出只有一子,老大不小還不識字,于是富商給兒子請了位教習先生。”
“先生從最簡單的字開始教授:‘一’字為一畫,‘二’字為二畫,‘三’字為三畫。那少爺筆一扔,自覺已掌握文字內涵,不必再請老師。富商聽後大喜,便辭去先生。”
“後來一日,富商宴請一友人于府上,讓其子代寫請帖。從清晨等至中午,仍不見寫成,便去找其子。”
“只見其奮筆疾書之際口中罵咧,你們猜,他罵的是什麽?”
幾個姑娘面面相觑,黃柏沒什麽表情,唯有世子和沈檀,兀自一笑。
“原來他口中罵的是:這人姓什麽不好,偏要姓萬!”魏嘉誠見沒人猜出,得意道。
……
“怎麽樣,這個笑話不錯吧。”
幾人象征性的抿了抿嘴角,以示禮貌,韓沐言無語地望了望頭頂的烈日,用手搓了搓臂膀直白道:“好冷。”
倒是韓佩葶二人覺得有趣,頗為捧場地笑了,韓佩葶打趣:“那個人莫非打算寫一萬畫,還真是驽鈍。”
“可不是嘛,所以他從清晨寫到了中午都沒寫完。”
“這個笑話倒是解暑。”韓佩芊抿了抿唇。
謝景淵聽到這話想到什麽:“你這麽一說,我突然想起我也知道一則笑話,不妨說給大家聽聽。”
他收起折扇,也學魏嘉誠那樣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逗笑了幾人,開口道:“一小兒看鐵匠打鐵,鐵匠心生愚弄,便拿起一塊燒紅的鐵塊,湊到小兒吓唬他,小兒說:‘你給我一個銅板,我就敢舔舔它。’鐵匠聽後果然掏出塊銅板給他,你們猜怎麽着?”
衆人一臉茫然地看向他,見無人回應,他也不多賣關子:“最後這小兒接過銅板,用舌頭舔了一下,放進兜裏走了。”
這個笑話比先前那個要有趣些,衆人善意地笑了笑。韓素娥彎彎唇角,誇道:“這小兒倒是機敏,耍了些話語上的滑頭。”
“原來他的意思是舔那銅板,咱們還以為他是要舔鐵塊。虧得世子說完我們才反應過來。”
魏嘉誠不樂意了,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我的笑話差哪兒了?”
幾人但笑不語。
“你們得跟我說清楚,到底哪裏不如他了?”他不依不饒道。
謝景淵寬和地笑笑,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魏兄的笑話也不錯。”
韓佩萱二人掩着唇笑完,看向自己的庶妹,有些迫不及待:“佩苧,這麽久過去,你可想好如何受罰?”
二人正等着看她出醜。
韓佩苧猝不及防被這麽一問,吓了一跳,趕忙搖頭,看樣子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韓六姑娘,我可是幫你拖夠了時間,你怎麽還沒想好。”魏嘉誠扶額。
韓素娥想了想,善意提醒到:“佩苧,不如你撫琴一曲,也算是一項才藝。”
“上次聽你奏《玉妃引》很是不錯,今日不如還彈這首,也讓我看看你可有進步。”她笑道。
韓佩苧經她提點,想起這事來,雖然害怕琴藝不精,落人笑話,但奈何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于是感激地看了眼大姐姐,有些遲疑地:“那……好吧,我就為大家奏一曲,望各位莫要嫌棄我曲藝不佳。”
只是說完後有些為難,不等她再開口,韓素娥又一臉理所當然地吩咐常山:“常山,将哥哥那把落灰的琴拿來。”
“落灰”二字一出,衆人看看韓沐言尴尬的神色,了悟地笑笑,這位韓大公子的親妹子,坑起自己哥哥來,可真是于無形中勝有形,這下幾人都知道韓沐言琴藝不精了。
琴很快被搬來,韓佩苧雖然膽怯,但好在這幾日常去找大姐姐和四姐姐,借用她們的琴來練習,今日一首《玉妃引》倒是彈得比上回流暢得多,沒出什麽岔子。
一曲終了,她才偷偷呼出口氣,慶幸自己沒有彈錯音。
但還沒高興一會兒,就看見斜對角坐着的兩個嫡姐姐沖着自己瞪了一眼,其中一人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六妹妹成日和我們住一塊兒,我這個做嫡姐的竟然不知道你會彈琴,從來沒見你彈過,你是什麽時候學會的?”
礙于在場其他人,六姑娘不得不硬着頭皮答道:“幼時學過一段時間,前幾日章先生說過幾日要教琴,我怕跟不上,便去大姐姐和四姐姐那裏請教了幾回。”
韓佩萱暗自翻了白眼,心裏不信,這個小賤人必定是偷摸練琴,就是妄圖哪日大出風頭,她還要再說什麽,突然被打斷。
韓素娥語氣不鹹不淡:“我瞧六妹妹學琴很有天賦,哥哥的這把琴放着也是落灰,不如就送給六妹妹好了。”
她掃了韓佩萱二人,眼神有些冷,暗含警告。
看到她的神色,二人立刻噤了聲。
剩下五人開始第二輪,韓沐言瞧了瞧他們,提議:“你們只有五人,不如再加一人進來。”
“加誰?”沈檀好奇。
韓沐言本想随便拉個小厮來,摸摸下巴,突然一拍大腿想起什麽:“黃兄!”
被他點到名的黃柏擡起眼看向他。
“你的那個護衛,黑、黑,不對,叫什麽來着?”韓沐言想了半天,沒想出來那人的名字。
“墨一。”韓素娥接過話,幫哥哥說完:“黃公子,你上次不是說今日會将他帶來嗎,不如這一局就讓他加進來湊個數。”
黃柏默了默,看着她期盼的目光,終是開口喚到:“墨一。”
不出一會兒,墨一出現在院門口,原來他一直在院外侯着沒進來,此時聽到黃柏喚他才出現。
“這位護衛好靈的耳朵,站那麽遠還能聽見。”西府一個姑娘驚訝道。
黃柏眼皮子不擡一下,淡然道:“他也就這點特長了。”
墨一:“……”
西府的幾個姑娘看到墨一,目露好奇,這個人是誰,為何大哥哥和大姐姐都認識這人。
黃柏沒有出聲,目光落在韓素娥身上,後者同他的視線相撞。
素娥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是讓自己來解釋。
畫舫上發生的事,傳出去總歸是不好聽。
她心裏對這份體貼有些感激,于是開口:“上次我的玉佩丢了,是這位護衛找到的。”
幾個姑娘了然,她口中那塊玉佩,是先太後贈與的,聽聞是太後曾親手參與雕琢,于韓素娥而言自當是很重要的物件。
那日在畫舫上的其他人也明智地保持了緘默,聽她這麽說皆露出正是如此的表情。
墨一一來,便湊齊了六人。
幾人開始輪流着轉陀螺,運氣不算好也不算差,既沒有出現連着選中“贓”的情況,也很少有人轉到“德”。
六個人的棋子不緊不慢,卻又你追我趕地往高處移動着,但始終拉不開什麽差距,場面一度膠着,甚至出現一個格子上擠了四個人的棋子。
“你們一個二個,倒是很謙讓啊。”一旁觀戰的魏嘉誠背着雙手,有點陰陽怪氣。
世子不動聲色将目光投向石桌東南角的韓素娥,輪到她時,那捏着陀螺的食指總是繃緊了,竟然有些緊張的樣子。
再一看棋面,原來是落在了後面。他嘴角弧度忍不住深了些,雖有耳聞這位千金秀外慧中,但在博.戲這方面嘛……她的運氣和技術都不怎麽樣。
而她對面坐着的黃柏,表面上沒什麽異樣,左手握着茶盞,右手搭在石桌上,謝景淵卻十分了解他,知道這種姿态代表着放松.
他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甚至從那半垂的眼睑,平淡的唇線可以推測,黃柏大概……對于這一游戲感到頗為無趣,毫不在乎輸贏。
一個小小的游戲,這兩人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世子心中哂笑,暗自搖頭。
第五輪過後,韓素娥已然變成了最後一名,方才同她一起在末尾的沈檀轉到了“德”字,他有些歉意地對韓素娥笑笑,移開了自己棋子。
形勢一落千丈,素娥看了看棋面,緊張地用貝齒輕咬粉唇。
排在最前面的是韓佩芊和韓佩芸,她們離最高位的格子只差三格了,再這樣下去,馬上就會結束,自己也是最後一名。
方才自己轉到了“才”,只進了一格,此時離自己最近的是沈檀和墨一,兩人在距自己前面兩個的格子上,但願韓佩芸和韓佩芊不要在這一輪轉到“德”,否則自己翻身的幾率就更小了。她想。
下一輪開始,韓佩芸進一格,黃柏進一格,沈檀進三格,接下來又輪到素娥,她拈起陀螺,用力一旋,閉上眼睛祈禱自己轉到“德”。
陀螺滴溜溜地轉了好幾圈才停下,她失望地發現上面呈現的不過是個“功”字,進一格而已。
素娥有些生氣地鼓了鼓腮,自己運氣也太差了些,難道是方才嘲笑魏嘉誠失了運氣?
這一表情正巧被側對角站着的墨一瞧見,他有些不解,不知她為何不高興了,直到看到那顆代表她的棋子已然落在了最後一位,不由恍然大悟。
又輪到韓佩芊,她瞧了瞧棋面,笑道:“倘若我轉了個‘德’,大姐姐可就得受罰了。”
韓素娥就怕她轉到“德”,聽了這話,面上雲淡風輕,但是心裏卻打起了鼓,淺櫻色的指尖下意識地扣緊了桌角。
菩薩啊,千萬不要讓她轉到“德”。她暗自祈禱,就差要雙手合十了。
可惜菩薩不能什麽都如她所願。好死不死,韓佩芊剛好轉了個“德”,一下子進了三格,攀上了最高位,她看上去很高興。
“大姐姐,實在是對不住了。”韓佩芊以帕捂唇笑。
韓素娥有些無可奈何地笑笑,只好大度道:“恭喜四妹妹。”
“姐姐可要想好待會兒如何受罰。”
韓素娥視線掃過一旁看戲模樣的二房姐妹,于是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
“大姐姐,”韓佩芊笑着說:“你別怕,不是還有人沒有轉嘛。”
她輕輕擡手,指了指角落拘謹站着的墨一。
但事情到此,韓素娥已經不抱有什麽希望了,她粉掌托腮,半覆眼簾,一副聽天由命的表情。
陀螺離了墨一的手,轉了許久,最終骨碌碌地停下。
“墨一,你這運氣也太差了。”
“本來都是韓大姑娘輸了,結果你竟然轉了個‘贓’!”
“這也委實倒黴。”
韓素娥驚愕扭頭,看見謝景淵笑着将墨一的棋子往後挪了三格,瞬間情勢翻轉,她的棋子不再是最後了。
怎麽這麽巧?
“韓姑娘可真是走運。”謝景淵眼帶笑意地打量她一眼,仿佛看到什麽有趣之事。
墨一在一旁孤零零地站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他方才也是腦子一熱,看見韓姑娘有些不高興,猶豫再三後終于忍不住做了手腳。
會武之人想要控制個陀螺還不好辦嗎,就比如公子,別看他的點數都很正常,但他敢肯定,自家公子必然是一直在“作弊”。
他悄悄看了眼公子,正好對上對方的視線,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來是發現了他的小動作。
墨一給了公子一個讪讪的表情,垂下頭。
“這位護衛大哥準備如何受罰?”幾個姑娘的注意力不由轉移到墨一身上,好奇地問。
韓佩葶瞧見他腰側的佩劍,想起平日在話本上看到的所謂武功蓋世的大俠,雙眼放光地提議:“你給我們舞一段劍吧。”
“不可。”黃柏微微斂眉,他看韓佩葶瞧過來,語氣冷淡道:“刀劍無眼。”
這副冷漠的态度有如潑了韓佩葶一頭冷水,眼見她便要生起氣來,韓沐言連忙緩和:“這裏地方太小,他施展不開,更何況讓習武之人當場舞劍,可謂是折辱了。”
韓佩葶悶悶不樂,閉上嘴不敢再造次。
“我為大家變個戲法吧。”墨一見公子無意替他解圍,便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開口。
“戲法?”衆人來了精神。
“就是城東那條博.彩巷裏有的那種嗎?”韓佩芊睜大了眼,她可是向來聽聞那條平民和下等人才會去的街巷,有可多好玩的東西,什麽馴獸表演,變戲法,鬥雞鬥蛐蛐等等。
墨一不言,從石桌上花瓶裏抽出一枝青栀來,兩臂展開,雙手離得極遠,他左手拿着花朵朝衆人晃了晃,突然那花便消失不見了。
“咦,去哪兒了?”
突然那花又出現在他的右手中,引來六姑娘一聲驚呼。
還不待幾人拍手叫好,那花再一次消失不見了,墨一收了雙手,看向他們。
“花兒呢?怎麽又不見了?”這回換韓佩萱開口,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墨一一番,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對方的衣袖道:“我知道了,肯定在你衣服裏藏着!”
墨一搖搖頭,她不信,扭頭道:“常山,快去搜他的身。”
常山哪兒肯聽她吩咐,一動不動,她氣急,作勢逼近要親自動手,吓得墨一連連後退,求救似的目光投向韓素娥。
韓素娥正奇怪他這眼神,就聽見哥哥在自己頭頂道:“別費功夫了,他身上沒有,在這兒呢。”
衆人循聲回頭,這才瞧見,那朵栀子不知何時插在了韓素娥的發上,她站在後面一點,無人注意。
“天哪!什麽時候的事?”幾個姑娘吃驚地低呼出聲,看到韓素娥雲鬓間俏然斜插着的白玉栀子,回過神又将崇拜的目光投向墨一,仿佛在看什麽神仙。
“太神奇了吧?”
素娥擡手摸摸自己發間的花枝,露出笑容,誠摯贊道:“好身手。”
“不敢,在下唐突了。”
墨一臉上分不清黑還是紅,微微躬身,沖她遙遙施禮。
作者有話要說:
超級無敵大肥章
我其實也想讓他倆趕緊有點進展啊!!奈何男主就是朵高嶺之花,絕對不會主動搭理女主,我們要循序漸進。
不過沒關系,從下一章開始,高能就要來了。(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