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40
肖一楠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夢裏他被人綁架,逃了出來,被追殺,千鈞一發的時候又被白熙救了。
要是不此刻自己就在病房裏,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肖一楠可能就真就放任自己再次睡過去了。
他扭過頭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守在一旁的白熙。這孩子可能是累壞了,靠在椅子上就睡着了,只是眉頭緊緊地皺着,并不安穩的樣子。
“白熙。”肖一楠左臂似乎已經恢複了些力氣,他伸出手輕輕晃了晃對方。
白熙驚醒似的馬上睜開了眼睛,剛剛幾乎讓他窒息的夢魇瞬間被床上的人驅散。他馬上握住肖一楠的手,“醒了?好點了沒有?哪裏疼?喝水嗎?”
一連串的問句讓肖一楠真切地感受到了重返平淡歲月的美好。
“我好多了,想坐起來待會兒。”
白熙趕緊幫他把床調節成方便坐着的角度,又跑去拿水。
“先把來士普吃了,這個可不能突然斷掉。”
肖一楠吃了藥,喝了些水,半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對方。
白熙困在肖一楠蘊含萬千情緒的眼神裏破天荒地紅了臉,他緊張地手腳無處安放,把玩着手裏的礦泉水瓶子,瓶蓋擰緊又擰開,然後仰頭拼命喝水。
“白熙。”
聽見肖一楠叫自己,他還來不及放下瓶子就聽見對方說:
“我愛你。”
噗...
白熙對着肖一楠指名道姓絲毫沒有拐彎抹角的告白,直接一口水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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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你...咳咳咳…”白熙半天被水嗆得說不出一句整話,等他終于緩過來,神情卻是黯然。
“怎麽了?”肖一楠看着低着頭的白熙,開玩笑似的問道:“出于禮貌也要回應下吧?”
對方還是沉默。
“白熙,你以前總是鼓勵我要溝通,那現在我能不能也這麽要求你?”
“我沒用…”白熙終于開了口,“我沒能保護你。”
“哪是誰在最後關頭救了我?”肖一楠抓住白熙的手,逼他看着自己。
“那個不算,我要是早到一會,你也不會被人弄的一身傷。”白熙想起當時的畫面,眼睛又紅了。手術室見過再多的血也是別人身上的,換成肖一楠,他根本都無法想象。
“憑什麽?我男朋友單槍匹馬來救我,你說不算就不算嗎?”肖一楠忍着疼給白熙騰出地方,示意對方坐到自己身邊來。他知道白熙忌憚自己的傷口不敢抱他,就面對面輕輕地用手環住對方的腰。
“白熙,我知道你在別扭什麽。誰都有想要保護自己愛人的心,如果今天出事的是你,我也會怪自己為什麽沒把你看好。但就像你說的,每個人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咱們既然是人,就不要用神的标準懲罰自己。”
“可我在那個時候都不讓你省心,”白熙用手撫摸着肖一楠的下唇,找到他的時候這塊地方都快被他自己咬爛了,現在上面已經結了痂。“我…我是真的動了殺人的心思。要不是被你撞開,我真就…”
“法律層面的事情論跡不論心,不管怎麽樣,你都沒有真的殺了誰,對不對?”
“嗯。”白熙終于點了點頭。
肖一楠繼續說道,“我剛才說愛你,不是臨時起意。是我一個人被關在屋子裏時心裏唯一的念頭。我從來沒有主動說過這三個字,對我而言,有些話說出來就好像自己在大庭廣衆下赤身裸體一般,既羞恥又不安。可是,白熙,我想讓你知道,我愛你,特別愛。你所有的糾結無措害怕自責都不影響我愛你。”
白熙聽了肖一楠這番話再也忍不住了,又不敢去抱人,只好一遍一遍親吻對方的額頭。
“我愛你,肖一楠,我愛你。找不到你的時候我怕極了,怕自己再沒機會說一句早就應該說出口的話。”
“你說了啊。” 肖一楠促狹地笑着摸了摸白熙的頭發。
“什麽時候?”
“你上次喝醉的時候。”肖一楠接着說,“其實我也說了,你沒聽見。”
“啊!”白熙看着無處下手的人,“你挑這個時候告訴我,成心的吧!?”
正說着,門口傳來敲門聲,晨曉假裝捂着眼睛走了進來,後面跟着秦江。
“我可什麽都沒看見!趕緊穿上衣服啊。”說完就被秦江拍了下頭。
“大白天胡說八道什麽?”
“切!”晨曉不跟他一般見識,蹦蹦跳跳地竄到人跟前。
“肖一楠,你好點了嗎?”
“好多了,讓你們擔心了。”
“你放心,那個老王八蛋洗幹淨屁股等着坐牢吧,至少十年起。還有那幫跟着一起欺負你的狗,有一個算一個,都跑不了。”晨曉信誓旦旦。
肖一楠突然想起了黑口罩,那人不但救了自己表現出來的也是他們之前好像認識的樣子,可自己真是絲毫沒有印象。
“有個人…” 肖一楠努力描述當時的場景,“應該是綁我那些人的頭頭。他說有人花錢買我的命。可沒有傷害我,最後還幫我逃了出去。”
“他為什麽幫你?”
現在肖一楠人已經救了出來,晨曉放下心來馬上就覺得這一切好似電影劇情般跌宕起伏,太刺激了。
“他是不是綁了你以後,對你一見鐘情啊?然後英雄救美?”晨曉他們和警察到的時候,确實看見了被幾個馬仔攙着奄奄一息的黃克砺。
“帥不帥?” 晨曉星星眼,但頓時頭就又挨了秦江一下。
“添什麽亂!?”
“我不知道他叫什麽,他一直帶着口罩也沒看清他的樣子。但聽那人的意思,我們可能之前見過,可我記不起來了。”肖一楠回答道:“不過他真的是救了我一命,當時…當時情況很糟糕,要不是他臨陣倒戈,我撐不到你們來。”
肖一楠故意把細節隐去,但就算他不說,大家也能通過他一身的鞭傷想到當時他身處的險境。
“下午警察會來錄口供,具體情況你可以問他們。” 秦江接過話頭,“如果這個人也一起被逮捕了,就憑他後來救了你我就去請最好的律師給他。”
肖一楠點點頭,又問道:“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
那天被黃克砺挂了電話後,晨曉馬上就聯系了林永慶,一哭二鬧三上吊,逼得他爸直接動用了些關系省去了一部分繁瑣的手續,直接立案。晨曉和秦江去最近的警署配合調查,白熙要跟着一起卻被秦江勸說留在公司裏。他經的事到底是比兩個小的多一些,心裏想的是三個人同時都在一個地方實在于事無補,外面留一個萬一有點突發的狀況,需要上些不尋常的手段,不至于全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動彈不得。
白熙知道自己此刻确實是幫不上什麽忙,聽秦江這麽說只好留了下來。可他一個人在公司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都過去好幾個小時了,束手無策只能靠着晨曉不停給他更新案件進度。那邊告訴他警察已經在逐一排查監控,找到了在門口綁肖一楠那輛車,可中途又被轉移了幾次所以目前還沒有找到人。
公司的人都知道這次是出了大事全部噤若寒蟬,只有前臺小妹陪着白熙給他寬心出主意。
“小白你別着急,真的,肖總肯定不會真出什麽事。這都什麽年代了,殺人犯法的。”小妹勸着面前的人,可控制不住聲音裏的顫抖的。
“警察有沒有定位肖總的手機啊?這個特別好使,上次我抓我前任的奸就是用的這個功能。”
“沒用,手機關機了,而且肯定已經被人拿走了。” 白熙搖頭。
小妹徹底失望,“要是給肖總身安上個GPS跟蹤器就好了…"
“你說什麽!?” 白熙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擡起頭。
“我說給肖總身上安GPS啊,怎麽了?” 小妹吓了一跳。
“對…對…你說的對。”白熙頓時恨不得抽後知後覺的自己一巴掌,昨天晚上他拿了一把家裏的鑰匙給肖一楠。上面挂的鑰匙扣是醫院開年會時抽獎中的一個小巧的定位器,他當時拆開搗鼓了一下,回家順手就拴在了備用鑰匙上。
只是這把鑰匙太長時間沒有人用過,給肖一楠的時候他早就忘了還有這麽回事。
希望還有電...希望那幫人沒有留意到那個小東西…希望老天不要給了他一個盼頭轉眼就踩得粉碎。
白熙簡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他哆嗦着點開手機上的一個APP,輸入用戶名,密碼。
倆個人看着屏幕上不停轉動的光環,時間從未被拉伸得如此緊繃,白熙覺得身上的血都凝固了。
随後,呈現出來的地圖和一圈發着紅光的定位讓白熙整個人活了過來。
“啊啊啊啊!”小妹發出尖叫,“找到了!找到了!”
白熙迅速截圖發給了白熙,轉身就跑。
“小白!小白!”小妹喊他,“小心點啊!”
公司的位置要比警署到那個樓盤近一些,白熙一路狂飙違章終于趕在危急關頭到了地方。
後來發生的事情,肖一楠是親歷者自然是知道。原來,這孩子一直難受的是這個。
“我們到的時候你已經昏過去了,沒能看到我的英姿。”晨曉插着腰大力渲染自己的風采,“老王八蛋看見那麽多警察直接癱了,我上去就狠狠踹了他幾腳,給你出氣。”
“還說呢,當着警察那麽猖狂,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爸是誰對吧?”秦江又喪他。
“你還說我?最狠那腳誰踹的?直接奔了下三路,估計老王八蛋今後再也硬不起來了…”
“青天白日的你能不能別滿嘴跑火車?”
晨曉不服氣地跟秦江鬧着,白熙則在一旁安靜地握着自己的手。初夏正午的陽光從南邊的窗戶照進來,把屋子裏的人暖洋洋地裹住。此刻的肖一楠感受到一種他平生從未有過的安逸喜樂。
他想起自己曾經以管窺豹,以為洞悉人性涼薄便在絕大多數的時候都壓抑懂事地活着。後來遇到白熙,才明白小心翼翼并不會讓他的人生過得快樂一些,反到是那個一點點袒露內心後,敢于再次去愛的肖一楠讓他覺得真實且充滿生命力。
時至今日,他終于可以坦然面對回憶裏的悲喜和無法揣測的未來。而那些曾經在他心底洶湧起伏,無發宣洩的情緒也不再怯于流露出來被人看到聽到。
雖然肖一楠依舊不明白這個在他面前總是以最無跡可尋的方式展開的“命運”到底是什麽東西,但他已經不再糾結這其中的意義了。
“白熙。”
“嗯?”
“跟龔教授商量一下,我覺得我可以開始減量停藥了。”
“确定嗎?”
“确定,我已經好起來了。”